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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战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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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旋风部队”(11)
在韩先楚的《自传》中,写完鞍海战役后,是这样一段文字:
  这时纵队司令员、政委休养去了,上级打算让我代理司令员。根据当时南满部队有着所谓“先到为君,后到为臣”等情况,我认为以胡奇才副司令代理司令员,对军区领导和我个人进行工作,在当时好处更多些;军区首长同意我的看法。
  今天的人们,无论对这段文字怎么感到微妙而又费解,却丝毫不意味着韩先楚并不渴望权力。权力是一种舞台,权力愈大,那舞台的天地就愈大愈宽广,就愈能施展才华、抱负。倘若不是纵队副司令,而是个师长、副师长,那鞍海战役的战场就不可能成为他的舞台,新开岭及后来的方案之急可能压根儿就不会存在了,也轮不到他了。而他作为12兵团副司令,推动后来那场跨海之战尚且那么艰难、吃力,如果仅仅是个40军军长,那他是不是只有望海空叹了?
  和平时期,人们从一个将军身上看到的更多的是权力,战争年代则是责任。战争中定下重大决心,是一个极少人愿意负起,更少有人能够负起的沉重责任。可“好战分子”韩先楚,愿意而且能够负起这种重任。因为他能看到倘若他不挺身而出,将会是一种什么后果。当然,他也知道这种后果也在与他如影相随,更知道一旦出现这种后果,他将面对怎样双重可怕的痛苦。
  于是,他就只有不断地鞭打自己,让思想的轮子超负荷地飞旋。
  “任何时候我都在工作,吃饭在工作,看戏在工作,夜间醒来后也在工作。”
  拿破仑的这句话,应是说给古今中外的一切杰出将领的。
  一双不大的眼睛,经常像兔子眼睛似的红红的。那只残疾的左手,蜷曲、僵硬的手指,经常被右手抓着,不停地掰扯、搓揉。不然,这只手就难得有不夹枝烟的时候。“*”中,他曾一天抽过三盒半“中华”烟。在东北,街上买的“哈德门”、“*”牌,战场上缴获的美国“骆驼”烟,还有老乡炕头上的烟笸箩里的关东烟,那时没有烟灰缸,每天早晨都是一地烟屁股。他是最讲究时间观念的人,又是最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东北的冬夜特别长,鸡叫得特别晚,他常常是伴着那鸡鸣*上炕。门外哨兵时常会见到那油灯熄了又亮了。他披着大衣坐在炕沿上,边搓着那只左手边沉思,或者点燃一枝烟,在那屋里走着、转着。哨兵进来提醒他,有时他会掏出怀表看看,有时好像没听见,就那么走着、转着,就像那只不知疲倦的老怀表。
  他常常会有一种顶不住了,眼看就要垮下来的感觉。不是没白没黑的思虑使他困乏了,也不是战场上或会场上的僵持不下令他无奈了,而是脑子里两个韩先楚的厮杀、打斗,总也见不出个高低输赢来。一个将军在战场上要随机应变,让思想迸射出火花。但在此之前,若是没有下定决心,形成方案,就率领部队投入战斗,他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甚至就是自取灭亡。而一个决心、方案的形成,就像一个生命的诞生,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只有母亲才能知晓的。
  一个方案,又一个方案,再一个方案,与之相伴的则是一个个对应的方案。他必须首先打败头脑中的另一个韩先楚,这个韩先楚与其说半是自己,半是对手,倒毋宁说主要就是他自己。他把这个称之为“韩先楚的战争”。他必须一次次地击溃自己,再一次次地卷土重来,直到另一个韩先楚精疲力竭,他仍能在硝烟中屹立。

第三章“旋风部队”(12)
那种唇枪舌剑的方案之争,也常会使他感到不支。一是势单力孤,二是有时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还在那儿争得面红耳赤,真要把人的眼珠子都急出来了。但若仅仅是前者,他倒打心里乐于奉陪。众人捡柴火焰高。几个,十几个,甚至更多的脑袋为两个方案绞尽脑汁,总比他一个人在脑袋里摆龙门阵轻松得多。
  战场上那种随机应变的决心好像要轻松些,因为成败利钝就在咫尺之间,容不得你反来复去地折磨自己。可要没有平时寝食不安地辗转反复,那决心就会兴之所至、凭空拈来吗?
  就是这样,他也常常觉得自己是在赌博。他这辈子做的梦,经常是与实际颠倒着的。去世前一年他还梦见新开岭战役:敌人援兵到了,我军被压在老爷岭下,大雪纷纷中,兵败如山倒……
  战争原本是非常可怕的。一位将军盲目、轻率,不负责任,而又自以为是,这本身就意味着犯罪和屠杀。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在这样的将军手下打仗再不幸、再可怕的了。
  从4纵到3纵,在打不打、怎样打的决心下定后,在那战前紧张而又难耐的寂寞中,他总能感受到周围那些怀疑的目光。随着一仗仗打下来,那种目光逐渐少了,却不会绝迹。因为每个战斗都是独特的,那决心就免不了令人生疑。
  就不但是疲劳的、痛苦的,而且还是孤独的、寂寞的。
  一个常胜将军而且总是出奇制胜的将军,注定是孤独的、寂寞的。
  个顶个的硬仗、妙招、奇胜。即便是在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也没见他有过哪怕丝毫的惶惶不安或灰心丧气,永远是那么精力充沛,全神贯注,意志坚定。那张轻易不开的口,出语永远是那么果断、简洁、明晰。却谁知他内心的复杂、矛盾、痛苦,那种“韩先楚的战争”怎样一次次地将他打得焦头烂额、死去活来?
  他也尽量不使部下看到这种痛苦。因为对于一个个关系到他们生死存亡的决心,他必须使他们充满信心。
  那眼里的血丝和嘶哑的声音,却是无法掩饰的。他还不得不经常用手按住那个胃。在大别山塞进去10天、半个月野菜,打仗也像兔子样的欢实,如今却娇贵得喝碗鸡蛋汤也跟你闹事。而且两天不吃饭也不觉饿,那简直就不是个胃。警卫员送饭来了,还跟来个医生,讲营养学,做思想工作。把它治好了才算你有本事,它不饿你让我吃什么?
  只有在听到类似威远堡的起床号的那种时候,这胃呀什么的才和他配合一下……可他马上就又听到了冲锋号。
  打锦州外围据点时,两个重点中的大疙瘩打不下来,他非要去配水池那儿看个究竟不可。是警卫员和一个参谋轮换着背他去的。不到1.5公里远的路程,他那双脚已经走不到那里了。
  30多年后,把他背到哪儿就累吐血了的警卫员孙洪瑞,到北京看他。一桌子菜,他给老警卫员夹了这个夹那个:我这胃不行了,你吃吧,多吃些。那时候也没什么好吃的,有只鸡就算过年了。
  在黑土地上跟了韩先楚近3年的孙洪瑞,叹口气:那时候,领导要求我们不但要警卫你的安全,还要警卫你的身体,可这身体怎么警卫呀,你又不听话。反正就是把烟备得足足的,烟就是你的命,你那命就靠烟顶着。
  现在烟也不行了。韩先楚的眼睛湿润了:还是我的警卫员了解我呀。
  可他能懂得那“韩先楚的战争”吗? 。。

第三章“旋风部队”(13)
没打过败仗?
  我认为,我们在这样的回忆性文章中,一是为了留下真实的史料,二是为了留下点有益的经验教训。因此,不光是要说正确的和成功的方面,也要说出有错误和失着的地方,不光是说顺利的方面,也要说曲折的、困难的方面。这样才比较全面、深刻、实在,有利于教育后代。
  这是1985年10月11日,韩先楚看过一位老战友寄给他的一篇关于回顾某次战役的“征求意见稿”后,在复信中写下的一段文字。笔者将其视为撰写此书必须遵循的原则。
  就想写写韩先楚打过的败仗,选一两个比较典型的剖析、透视一下。这对此书应是必不可少的,也是不成问题的。
  可包括战史专家在内的许多人,却说韩先楚没打过败仗。
  对于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可能吗?
  不可思议中,终于有所发现。
  第四次临江保卫战前攻打通化,韩先楚率4纵10师主攻,3纵配合。激战3昼夜,部队伤亡很大,仅仅攻占几个外围据点。从来都是攻击向前的韩先楚,这回不干了。战后他还作了检讨:这仗打急了,打冒失了,打莽撞了,教训不少。
  不是胜仗,也不一定就是败仗。但就这次攻打通化而言,无论后来的文字说了多少这一仗消灭了多少敌人,又如何打击了敌人士气等等,都不能掩盖一个基本事实:他们没有达到战斗目的,而敌人守城成功了。
  可再往深里一走,就发现作为“指挥”的关键环节、重要标志的战斗决心、方案,并不是出自韩先楚,而是来自辽东军区。是辽东军区命令他去打的,他只是个具体的前线指挥员。他下的决心就是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报告军区撤出了战斗。
  这能算是他的败仗吗?
  他指挥的战斗、战役中,“错误和失着”是有的。像鞍海战役后期,184师就剩下个困守在大石桥的550团了。一连3天,团长杨朝伦与我军谈判起义,却是光谈判,不行动。这小子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韩先楚有过疑问,却未深思。先克鞍山,再下海城,184师大势已去,况且师长潘朔端已经下令550团起义了。韩先楚觉得大局已定。却未料杨朝伦已被杜聿明任命为代理师长,企图困守待援。
  一提起鞍海战役,韩先楚就念念不忘这最后一仗:这个鬼东西,差点上当受骗了!
  可到头来,550团还是被歼,更不用说鞍海战役堪称东北战场的经典之战了。
  “我们不能要求事实上的常胜将军,这是从古以来就很少的。我们要求在战争过程中一般地打胜仗的勇敢而明智的将军……智勇双全的将军。”
  把古今中外名将列数一下,就知道毛泽东的这句话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轮到“九头鸟”韩先楚头上,却让人莫名其妙地画了个“个”。
  有人是这一仗打好了,那一仗就打坏了。有人是这个时期战功显赫,到了另一个时期就默默无闻,甚至连遭败绩。韩先楚不是这样。
  红军时期,他只在末尾阶段当过半年多副师长、师长。抗战初期、后期,他有6年多时间是在延安军政学院和抗大学习、任职,职务也没达到后来的高度,却也像当那几个月红军师长一样,已经显露出将星的光芒。到了解放战争就完全不同了,从黑土地打到海南岛,又跨过鸭绿江与最现代化的头号强国交战,各个历史时期的各种各样的战争他都打了,都打得那么漂亮。
  问题不在于他打没打过败仗,也不在于像他这样的将军有几多。而在于他这个放牛娃是怎样成为这样一位将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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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战争大学(1)
将军原是放牛娃
  1913年生于湖北省黄安县,二程区一中农家,当时有父母姐及我共四人,自田五斗,地六升,松山一块,房两间,耕牛半头(与他家共一头),另佃有租田八升。
  自*岁起在家帮助父亲劳动,放牛及做些零碎家务。十二岁时上了一年小学,后因学费困难辍学。
  1927年学了几十天篾匠,因学徒生活太苦,又回家种地,给地主打短工,并参加了农民协会。
  1928年春夏之间到汉口土工厂作工,因收入不大,父年迈,于夏秋之间又回家种地。
  1929年春父逝,典卖了家产并借债几十元安葬父亲后,家中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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