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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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格里韦过去坐在她身旁,与她聊了很久,也像往常那样自问自答。但是,他甚至连个眼神也没能得到。钟敲十一点半时,客人们都一下子站起来了。
“在你们家真舒适,”格里韦大声说道,“我们从来不想回去。”
“事实上,我在这儿从没困过,”米肖附和着说,“平常,我九点就上床了。”
奥利维埃认为该插进他的说笑了,他说:
“你们没看见,”他露出一口黄牙说,“这房里弥漫着正人君子的味道,所以呆在里面十分舒服。”
格里韦为自己的落后而生气,便做出夸张的手势,高声喊道:
“这房间是和平的殿堂。”
这时候,苏姗娜一边在系帽带,一边对泰蕾斯说:
“我明天早上九点再来。”
“不用了,”少妇慌慌张张地回答道,“午后再来吧……我上午大概要出门。”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怪异,而且透着不安。她把客人一直送到弄堂里。洛朗手里提着盏油灯,也走下楼来。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他们都深深地松了口气,整个晚上,他们都已等得不耐烦了。从昨夜起,他们变得更忧郁,面对面相处时也感到更大的烦恼。他们避免目光相互接触,只是各自悄悄地上了楼。他们的手都有着轻微的痉挛和颤抖。为了不使油灯掉落,洛朗只好把它放到桌上。
通常,他们要把餐室整理一下,准备好夜里喝的糖水,围着拉甘太太忙来忙去,一直忙到一切准备就绪,才把她搬到床上去。
这天晚上,他们上楼后都坐了一会儿,目光茫然,嘴唇发白。沉默了一会后,洛朗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似地问道:
“那么,我们不睡觉吗?”
“不,不,我们当然要睡觉。”泰蕾斯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仿佛她挨了冻似的。
她站起来,并伸手去拿玻璃水瓶。
“放下吧,”她的丈夫惊呼道,并且竭力使声音显得自然些,“我来准备糖水……你去料理你的姑母吧。”
他从他妻子的手中把玻璃水瓶夺下来,把它灌满。然后,他侧转身子,把小瓶里的东西掺进去,再加上一块糖。在这时,泰蕾斯已经蹲在碗橱前面,她取出那把厨刀,准备把它放进挂在自己腰带上的一个大袋子里。
这时,夫妇俩都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意识到危险在即,两人同时本能地转过头来。他们互相注视。泰蕾斯看见洛朗手里拿着小瓶子,洛朗则看见泰蕾斯裙子的裥褶间闪烁着刀刃的寒光。丈夫站在桌旁,妻子蹲在碗橱前,就这样沉默和冷酷地互相对视了几秒钟。他们都明白了,彼此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想法,都冰冷地呆在那里,各自在对方被惊扰的脸色中看出了彼此的秘密计划,相互都显露出可怜而又可怕的样子。
拉甘太太感到事情快了结了,便以尖锐的目光死死地凝视他们。
突然,泰蕾斯和洛朗嚎啕大哭起来。一种难言的发作袭击他们,使他们像孩子般孱弱地投入到对方的怀抱中去。他们觉得心里有某种柔软的东西在躁动。他们默默地流着泪,想着他们过去那卑污的生活。如果他们还有足够的卑怯要他们再活下去,他们的存在将更不堪设想。回想到过去,他们发现自己竟如此厌倦、憎恶自己,于是彼此都强烈地需要安息和幻灭。他们面对着厨刀和毒汁,互换了最后一眼,目光中充满着感激之情。泰蕾斯端起酒杯,喝了一半,递给洛朗,洛朗一口气把它喝干了。像被雷击了一样,他们马上倒在对方身上,终于在死亡中找到了最后的安慰。少妇的嘴正巧触在她丈夫脖子上那块卡米耶啮咬留下的伤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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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杏出墙》32(2)
这两具僵曲的尸体整夜横卧在餐室的地板上,从油灯罩中射出的昏黄灯光照着他们。直到第二天中午,在将近十二个小时里,拉甘太太一直僵直而无声地注视着她脚下的这对夫妇,她贪婪地看着,凝滞的目光仿佛将这对夫妇吞噬了。
《南伊丝·米库兰》1(1)
每到水果成熟的季节,有一个棕色皮肤、披散着黑头发的小女孩,每个月都要提一大篮子的杏或是桃子,到埃克斯①的一个律师洛斯塔先生家里来,篮子太重,她几乎提不动。她只能待在宽大的走廊里,等这一家人知道了就都从楼上下来。
“啊!是你啊,南伊丝,”律师说,“你又给我们送收获的东西来啦。好,你真是一个好孩子,……米库兰老爹好吗?”
“好,先生,”小女孩回答道。她说话时露出了她雪白的牙齿。
接着,洛斯塔太太就叫她到厨房去,在厨房里向她打听橄榄树、杏树和葡萄的长势。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沿海岸的那个角落——爱斯塔格②,下过雨没有,因为米库兰家替他们耕种的、位于布朗卡德的田产就在那里。虽然那里不过只有几十棵杏树和橄榄树,可是,在那个旱得要命的地方,雨是最主要的问题。
“下了几滴,”南伊丝说,“葡萄像是很缺水。”
等她把消息报告完以后,她被允许吃一块面包跟一点剩下的牛肉。然后,她就会搭每半
①埃克斯:在法国马赛北面二十八公里处。
②爱斯塔格:地名,在马赛西面。
个月到埃克斯来一趟的屠户的大车,仍旧回到爱斯塔格去。她常常会带来一些贝类,或者一只大海虾,或者一条鲜美的鱼。因为米库兰老爹多数时候都在捕鱼,比他种地的时间还要多。如果南伊丝来的时候正赶上假期,律师的儿子弗瑞德理克会“噌”地跳进厨房,告诉她说他们全家很快就要上布朗卡德去小住了,嘱咐她准备好渔网和渔竿。他用“你”字称呼她①,因为他们从小就在一块玩。长到十二岁以后,为了表示尊敬,她改口称呼他“弗瑞德理克少爷”。因为每次米库兰老爹听到她跟主人的儿子说话时用“你”,总要赏她一记耳光。然而这样并不能阻止这两个孩子仍旧是好朋友。
中学生一再叮嘱,“千万别忘了修好渔网。”
“弗瑞德理克少爷,您放心,”南伊丝回答说,“您只管来好啦。”
洛斯塔先生很富裕。他用很低的价钱在学院路上买了一座很体面的公寓。这座德·柯瓦隆公寓建于十七世纪末,光是公寓正面就有十二个窗户,里面的房间足够容纳人数众多的集体单位。洛斯塔一家人,把两个老女佣也算在内,也不过才五个人,所以他们就好像淹没在这些宽大的房间里了一样。律师一家只占了第二层楼。至于一楼和三楼,他贴广告招租,但招了十年,还是没有找到房客。最后,他只得把房门锁起来,把房子的三分之二让给蜘蛛去住。
这座空旷的大公寓,传声效果极佳,在走廊里发出一点声音,就跟大教堂里的回声一样响。走廊又宽又大,楼梯占的地方也格外大,单单在楼梯的地方很容易就能造起一座现代化的房子。
在买下房子的第二天,洛斯塔先生就用木板把一间十二米长、八米宽、有六个窗户的大
①在法国和对方说话用单数第二人称,是一种亲近和不客气的表示。
客厅,隔成了两间。后来,他用一间做了办公室,另一间给他的书记们做办公室。在二楼,还有另外四大间房,其中最小的一间也差不多有七米长、五米宽。洛斯塔太太、弗瑞德理克以及那两个老女佣的房间就好像小教堂那么高。从前,厨房在楼下的时候,在经过冰冷而潮湿的走廊和楼梯以后,菜肴就完全冷掉了。为了方便佣人们伺候,律师只好把二楼原来的一间小客厅改成了厨房。更糟糕的是,在这所巨大的宅子里,只有非常简单的家具。在办公室里,有一只蒙着乌得列克①绿色丝绒的旧橱柜,这边是一张长沙发,那边有八张靠背椅子,款式还都是帝国式的,木头很粗硬,显得十分晦暗。还有一张小圆台子,也是帝国式的,放在这样大的房间当中,简直就是一个小玩具。在壁炉上只有一座难看的近代大理石台钟,在台钟的两边各有一只花瓶。地板是红色的,上过蜡,反射着光。而卧房里就显得更空荡了。由此可见,在南方的家庭,可能是因为在这片阳光充沛的福地上,人们总是在户外活动,所以即便是在最富有的人家,也是轻视舒适和奢侈的。洛斯塔一家人当然也感觉不到自己过于忧郁和冷静了,以致这些大房间变得如此荒凉,而且,这些大房间由于稀少而简陋的家具更增添了颓败的凄凉气氛。
不过,律师是一个很精明能干的人。他的父亲把埃克斯生意最好的一个律师事务所遗留给他,在这个人们不大活跃的地区,他施展出一种少见的活动力,想方设法地来增加他的主顾。他身材矮小,生性好动,长着一副黄鼠狼般狡猾的脸相,努力地操持着事务所的业务。对于财产的关心,几乎占了他所有的时间,他甚至连报纸都不看一眼,唯一一点空下来的时间,他会消磨到俱乐部里。而他的太太却恰恰相反,她被认为是本城一位聪明出众的女人。
①乌得列克:荷兰城名,以产丝绒出名。
她的娘家姓维勒包纳,虽然嫁了一个跟她不太般配的丈夫,但她还是保有她高贵的荣誉。但是她为人过于严肃,对于宗教信仰非常较真,过分固执,以至于她在自己的圈子里机械地生活着,就好像完全枯干了一样。
至于弗瑞德理克,有这样一个终日忙碌的父亲和这样一个严酷无情的母亲,他就自顾自地长大起来。在中学时,他是一个出了名的懒学生,虽然有母亲在面前他就会发抖,但他还是非常讨厌用功读书。晚上在客厅里,他可以连续几个钟头埋头在书本中,但实际他一行字也没念进去,头脑恍惚。他父母看见他这样,还以为他是在认真学习功课呢。后来他们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非常气恼,就把他送到学校里去寄宿。然而,他就更不用功了,因为学校里管得比家里松,没有严厉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他更高兴了。结果,他那无拘无束的行为,又使他父母着了慌,最后还是不让他去寄宿,把他叫回来自己管教。他勉强读完了第二班①和语法班,看自己被管得那么严,最后也只好用功了。他母亲查看他的练习簿,强迫他温习功课,就跟一个巡警似的一天到晚盯在他后边。凭着这样严厉的管束,弗瑞德理克在高中毕业考试中成绩不错,只有两门功课不及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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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伊丝·米库兰》1(2)
埃克斯有一个有名的法学院,律师洛斯塔的儿子当然在这个学校里报了名。在这座有最高法院的古城里,差不多都是律师、公证人和辩护人,都聚集在法院的周围。大家都会读法律,读完以后,再安安心心地去种菜。上了法学院,弗瑞德理克仍然继续过着他中学时的生活,尽可能地少用功,只是装装样子,使别人相信他是在用功读书就行。洛斯塔太太也没有办法,只得违背着自己的心愿,让他更自由一些。现在他随时可以出去,只要吃饭的时候回来就行。当然,除了答应他去看戏的日子以外,到晚上九点他一定得回家。这样他就开始过
①相当于中国的高中一、二年级。
着一种外省大学生似的生活,一种如果不努力用功,就会是非常单调而放荡的生活。
为了体会学生们在埃克斯过的空虚生活,先要认识一下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