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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云荒纪年·梦华卷·云泥之变-第8部分

小说: 云荒纪年·梦华卷·云泥之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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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沫没有再问下去。云荒的神官并不禁止还俗婚嫁,但一旦立誓此生永献神前,便不得再破誓言。看双萍的年纪,到现在才做到主祭,想必当年只是个地位卑微的神侍清仪,与淳熹帝的胞弟淳煦大司命之间自然是阻碍重重。“可是我的誓言,只是一生不与朔庭相认。如果他死而复生,我的誓言便不作数了。”双萍的眼眸被洞中的蓝光点亮,闪烁着期冀的光,“所以我放弃了防腐的晶棺,千辛万苦也要寻来血瑚海葵,只为了能让朔庭的身体保持在死去的那一瞬间,血液和最纤细的经脉都不会受到任何破坏,他复活的以后会感到他的身体与原先并无不同。”
舒沫猛地抬起眼,重新审视这个自称朔庭母亲的女人。死而复生,她居然也在动这样的念头?舒轸星主,原来这个世上疯狂的人并不只有舒沫一个啊。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目的,沫儿。”双萍如同一个长辈一般捋了捋舒沫垂落在眼前的水湿长发,清浅却又坚定地笑着,“我们一起,让朔庭复活,好么?”的2f885d0fbe2e131bfc9d9836
“你有办法?”舒沫开了口,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一片喑哑。虽然她一直在修炼洄溯之术,可就算真正炼成了,她依然没有确实的把握可以让朔庭复生。而面前的双萍,既然能够寻到那么多血瑚海葵,她的力量舒沫根本无法估测。
    “有,只要能找到朔庭重新转世后的那个人。”双萍慈祥地看着如同小女孩一般无措的舒沫,“我虽有怀疑的人选,却始终无法笃定,可是云浮世家的传人应该可以吧。你是我,最后的希望。”
身世悠悠何足问
舒沫终究离开了红莲海岸。与来时的慌乱紧张相比,她离开的时候从容而镇静,仿佛一生都不曾像如今这般精力充沛,心思坚定。
还有什么比笃定了一个希望而且向着这希望义无反顾地前行更激励人心呢?舒沫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有力起来,路途上的每一帧景致映在眼中,都满是盎然生机。
此刻的舒沫,正匆匆地往北方的九嶷郡而去。对于如何寻找朔庭的转世,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前往黄泉前的无字碑,运用洄溯之术勘察当年朔庭灵魂转生的路径。虽然无字碑上死者的名字只是流星般一闪而过,黄泉水中幽魂的聚散也千丝万缕难以分辨,可舒沫只要一想起朔庭那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洒脱笑容,就觉得世上根本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前往黄泉无字碑的路途十分顺利,途中只有一点小小的意外。在九嶷郡官道边一个歇脚的长亭里,舒沫看见了那个木兰宗的新任少主晨晖。
其时晨晖和他的伴当冰族人鉴遥一起坐在亭子里,因为四下无人,两个人都翘着脚坐在亭子扶手上,兴高采烈地说笑着什么。舒沫看着他们粗俗无羁的坐姿,听着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心中便是一阵嫌恶,也懒怠走进亭子去与他们相见,不声不响地退开,远远寻了个干净的树荫坐下来,喝水休息。
她微合着双目,将后脑靠在树干上休息,却不妨那边晨晖和鉴遥兴之所至,竟大声唱起歌来。舒沫听不清他们唱些什么,莫名地有些恼怒,干脆站起身走过去,想要训斥这两个搅人清静的家伙几句。
一阵风吹过,撩拨得密密层层的树叶子簌簌作响,也将那两个莽撞少年的歌声清清楚楚传进舒沫的耳朵:
“把我踩进了泥土,
我就会变成一粒种子,
发芽抽穗,冲向天幕。 
 妈妈,
我什么都不怕!
把我抛下了云雾,
我就会变成一只银鹭,
翱翔四方,无拘无束。
妈妈,
我什么都不怕!
把我吊在了空中,
我就会变成一阵风, 
 让英雄的鲜血,快一点在胸口凝固。
啊,妈妈,
我真的——什么都不怕!”
这首歌的调子原本就激越清亮,配上晨晖悠扬悦耳的嗓音,竟然让舒沫心头微微一跳。她放缓了脚步,轻轻拂开面前遮挡视线的枝叶,一眼便看见晨晖仍旧高高地坐在长亭栏杆上,因为赶路而红润的面孔被阳光一照,居然是出乎意料地光彩熠熠。舒沫微一踌躇,连忙运功压□内噬魂蝶的动静,一时竟不知该制止晨晖呢,还是站在这儿听他唱下去。
“你真的什么都不怕么?”鉴遥于无人处早收了对晨晖的尊卑之礼,说话便是多年老友一般率性自然,当下嗤笑道,“你敢说不怕楼桑大主殿?”
“师父对我有养育教导之恩,当然不敢捋他的虎须。可是那不是害怕,是敬畏。”晨晖笑道。
“狡辩。也不知是谁一见到楼桑主殿的面就乖得像个兔子,绷着脸装正经,就像这个样子……”鉴遥将手掌从脸上往下一抹,瞬间换上了一副痴痴呆呆的茫然面孔,却立时撑不住大笑起来,“要是让他知道你背地里和我一起称呼他‘老家伙’,还不气死!”
“你要是敢告诉他,看我不揍扁你!”晨晖装腔作势地挥了挥拳头,瘪了瘪嘴,“老家伙们都喜欢我们做出一副乖孩子模样,何必故意违逆他们呢?无非讨得一顿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训斥罢了,这些婆婆妈妈的念叨我从小到大听得还不够多么?”
“那你这次怎么还敢主动请求和我出来?”鉴遥抖了抖鞋子里的沙子,坏笑道,“要是千秋祭前回不去,耽误了你少司命的上位仪式,老家伙还不把我们给掐死。”
“如果取不回圣像,我就算做了少司命也不能服众,那不跟沐猴而冠差不多么。”晨晖悠悠地道,“这些年我们虽然一直隐居修行,可木兰宗人怎么看我我还是知道的。”
“这是原因之一。”鉴遥抖完了一只鞋子,继续抖第二只,“该死的官道,这么多沙子想硌死大爷?喂,我说晨晖,好歹我们也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你如今要做少司命了就瞧不起我了?连句真话也不跟我说?”
“我什么事情瞒得过你?”晨晖收敛了方才轻松的笑容,面色渐渐沉重下来。
“我看得出来,你这次一定要请命出来,不仅是为了请回圣像,还有一个原因。”鉴遥见晨晖不答,有些恼怒,霍然站起身来,“我不是想要逼问你的心思,你是少主,我只是伺候你的冰族小厮,哪里配?可我不顾责罚跟你出来,随时准备流血送命,你却连原因也不屑于告诉我么?”
“你老妈的不要老这样说话行不行?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下人?”晨晖气得涨红了脸,也腾地站起来,“我心里烦,等我理清楚了再告诉你行不行?”
“我知道是双萍那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你才夜夜都睡不着觉,借口请回圣像,却又满心惦记着别的事。”鉴遥怒道,“双萍那个女人来历不明,天知道她是什么居心,你小心上了她的当!”
“你要骂就骂我,不要说萍姨的不是!”晨晖强忍着怒气道。
“你连楼桑大主殿都敢背地里奚落,为什么却如此在乎她?”鉴遥见晨晖垂着头一言不发,身体却在轻轻发抖,也懒得再对抗下去,换了个口气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她的儿子。”
“我倒是希望这样。”晨晖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一直萦绕不去的心事,“可是萍姨告诉我,我的家在九嶷郡集墨镇清水村,我爹的名字叫希禾。”
“吓!”鉴遥蓦地从长亭木凳上跳下来,一屁股又坐回去,眼睛瞪得溜圆,“你是说,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嗯。我从小就想弄明白的事情,如今终于知道了。”晨晖的眼光,尽力地望着远方的青山,“可是师父一直是不愿意我知道的,小时候问他我的爹娘是谁,都会被他训斥说我既然肩负振兴木兰宗为大司命昭雪的重任,就不该牵挂俗世里的一切,更不许我去查访。可是我既然知道了,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想去看看,哪怕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废话,哪个人不想看看自己的爹娘长什么样子,老家伙就是不近人情!”鉴遥拍了拍晨晖的肩,似乎把他拍得振作了一些儿,“集墨镇在哪里,我陪你去!”
“我跟店小二打听过了,从这里往西去,大概三四个时辰的路。”晨晖闷闷地道。
“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我们这就出发吧。”鉴遥似乎比晨晖还要兴奋些,当下跳起身抓起行囊背在肩上,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晨晖,“怎么不走?我们赶快一点,就不会耽搁了正事。”
“我似乎觉得有人在附近。”晨晖疑惑地向着枝叶扶疏的灌木丛中望了望,却终究没有发现舒沫的行踪。
两个少年下定了决心,脚下发力,快步向着集墨镇而去。到得镇上,才发现镇子也就孤零零一条街,到处是污水和垃圾。一路询问,又攀爬了几座光秃秃的荒山,终于到得清水村,却也没有什么清水,典型的穷乡僻壤——几头瘦骨嶙峋的黄牛泡在黄乎乎的泥塘里,地里的木禾也都稀稀拉拉,穗粒干瘪。
蹲下身摸了摸脚下贫瘠的土地,望着眼前破旧简陋的茅舍,晨晖有些茫然无措。他自幼在神庙里面长大,木兰宗虽然失势却也保得他衣食无忧,一时难以适应这个穷困的小村子就是自己的家乡。多亏得鉴遥抓住一个坐在门口挑拣豆粒的老太太,大声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希禾家住在哪里么?”
“你们找他家做什么?”想是很少见到外乡人进村,老太太满心戒备地问着,端着竹匾缩了缩身子。
“寻亲啊。”鉴遥极力做出友善的模样,朝着老太太露齿一笑。那老太太却根本没有望他一眼,浑浊的目光直盯在他身后的晨晖身上,半晌伸出枯树一般的手向着村庄的一角指去,“就是门前有一个石磨的那家。”
“多谢啦。”鉴遥赶紧点头道谢,拉了拉有些愣怔的晨晖,“看什么呢?我们走吧。”
晨晖垂在身侧的手指屈伸了几下,微微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默不作声地跟着鉴遥走向那户人家。他的心跳得飞快,周遭的空气里似乎蛰伏着什么猛兽要咆哮而出,却又隐约难觅,许是十七年来终于可以得见生身父母,太过紧张之故。
远远地,几个穿着肮脏破烂的小孩前后追逐着跑了过来,路过两人身边时嘻嘻笑着把满手的泥巴往晨晖衣衫下摆上一抹,立时划出一道褐色的泥印子。鉴遥正要跳起来打,却被晨晖拉住:“不妨事,我们……我们先过去看看。”
鉴遥听晨晖的语气都有些发抖,知道他满心激荡,也懒得生事,不再理会那几个逡巡不去的乡野小孩。他走到老太太所指的那户人家门前,有些郁闷地发现这家人似乎比村子其他庄户更要穷上几分,连那两扇破门板,都似乎立不住要垮将下来的模样,于是连拍门的心思都收了,只大声叫道:“希禾大叔是住在这里吗?”
“谁呀?”屋里响起一个女人病恹恹的声音,等了良久,才终于有人过来打开木门,露出里面一张消瘦蜡黄的脸来,“你们找我当家的?”
鉴遥斜斜眼睛,见晨晖仿佛魇住一般只顾定定凝视着那女人门后露出的半张脸,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婶是希禾夫人么?”
“夫人?”那病态女人被这两个字惊得愣了愣,从门后闪身露出身上鹑衣百结的衣裙来,“希禾是我男人。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鉴遥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开口才好,只好开门见山地道:“不知你们家十七年前,是否生过一个儿子?”
妇人仿佛没有听懂鉴遥在说什么,只是牢牢地守着那两扇摇摇欲坠的门,隐约露出屋内霉烂的墙壁来。她面无表情地盯着鉴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是说,希禾大叔是不是十七年生过一个儿子,后来这个儿子又离开了家?”鉴遥见妇人的眼光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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