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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二十年-第1部分

小说: 一梦二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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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序
蓦然回首间,一梦二十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个人,但我知道他是个平凡的人,却又不是个普通的人。只因为我知道他是想做一个沉默的人却不可得,想做一个骇俗的人却做不得。

  他怕,他怕得要命。

  可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怕什么。我当然不明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会懂他,懂他的苦心。

  但他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死的默默无闻,死的有些突然,令我们有些吃惊。

  但他必须死,死得无声无息。

  来,他飘然而来,去,他悠然而去。

  他有浩然正气,却邪得无神无君,有困惑,有喜悦,有愤怒,有悲哀……

  但他拥有最多的是忧愁,无边的忧郁。

  他死了。

  我是听说了他的故事才为他不得不写些文字,他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叫余不伤。也是我的好朋友。

  余不伤是个世俗的人,所以我才听来了他的事情,他的一生从余不伤口中缓缓叙来,令我震惊。

  我又恰是个有些想出名的人,以为来了个好机会,便自以为是得了便宜。可是绞尽脑汁、想来想去,竟发现这个人的传记是如此的难写,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如何说了。终于,不得不借用好友余不伤的名字,写一写那个不同寻常的人。

  他确实与众不同,令知道他的人伤神不已。他平常的不能在平常了,却举世而独立。

  我只能努力的去尝试记录一下他的异样人生,不至令他无名于世。

第二章    天一之死
那几日,我正睡的香,突然心中一阵疼痛,跟着便接到段无忧的电话,说杜天一刚刚去了,我心中又是大痛。看看表,刚过凌晨三点,心中一惊,觉得这个时间有些奇怪。不及细想,匆忙一阵,奔到车站,才想起没带钱,又急急忙忙折回去,抓了些钱,终于坐上了车。

  下车后,赶到杜天一家中时,天已大亮。那里早已乱成一团,有恸哭的,有感伤的,有哀叹的,有惋惜的,满满一院子全是人。想到相交十几年,我也不觉泪下,但看到伯母等人哀伤欲死,只能故作坚强,和众人一起忙了几日,料理了天一的后事。又过了一日,众人已渐渐散去,院中又恢复了空荡。

  是夜,天色正凉,月色正明,想独自一人出去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杜天一的墓前,说是坟,不过是山谷中的一个土馒头而已。念及往日情怀,心中不觉痴了一般。忽然听到一阵笑声,知是段无忧来了,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但听脚步声还有一人,却不敢确定是谁。

  “竹子,怎么样?我就知道他余不伤来这了。他不来这儿,他还去哪儿?”

  “无忧,天一刚刚去了,你也应该庄重些才是。”

  听这话,我便知,岳钢竹也来了。

  段无忧平时最怕和岳钢竹说话了,但今日却似乎破了例。

  “钢竹,天一死了,你们伤心,我难道不难过?我们四人从小到大,虽然常不在一起,但都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好朋友。今儿天一死了,我伤心半个月,明儿不伤死了,我再难过半年,等你岳钢竹死了,我伤心不了半年,说不定也去了。”

  岳钢竹听这话全无往日嘻嘻哈哈,俱不在心上的神情。知道段无忧确实伤心了,竟一改往日庄重严肃,笑道:“你这一说,我们不都成英年早逝了?”

  段无忧闻言,略笑了笑,又道:“如今,天一死了,我们……其实不应该伤心,该替他高兴才是。”

  我冷然,道:“高兴?”

  段无忧见我这神情,知我心中在生他的气。笑了笑,说:“在这样的世界受累,怎如死了清净?”

  我更是生气,道:“那你死了,世界不更清净了?”

  段无忧哈哈笑道:“我想死,可老天不让我死?”

  我又要说,却听岳钢竹叹了口气,道:“确实,无忧说的不错。凭天一的才能,固然可以造福社会。但……但他那偏激的性格,唉……这个世界又怎能容他?”

  我知道岳钢竹说的是实话,也无话可说了。

  一阵沉默,一阵寂静。

  段无忧缓缓道:“你们……可知道天一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句话?”

  听这话,我和钢竹明白了,无忧是一直守在天一身旁的人,直到他去了。

  我当然不知道,钢竹可能也不知道,因为他没开口,只是眉头皱了皱。

  无忧轻轻道:“天一留在这世上最后一句话,竟是……”

  说话间,段无忧已有了泪,他使劲咬着牙,脸已抽搐得厉害。

  “来世莫为人,来世莫为人……”

  话声一落,段无忧已哭出了声,扑倒在地,抽泣不已。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他哭,第一次见到他流泪。

  记得他第一次哭的时候,我曾打趣他“只响雷,不下雨。”他顿时转阴为晴,笑着回应我:“他的泪是血,不能轻易流,要流就一次流个够。”我现在想想,他这次或许真要流个够了。

  但我更吃惊的是天一的话,临终之言。

  我知道天一这一生很苦,苦在心里。但我又怎能想到他的心会有这么苦。他的心会有这么伤。难怪无忧说死是天一唯一的解脱。现今一想,他确实说得很对。

  曾记得有次和天一谈到“解脱”,我曾问他,他的解脱在哪里。他笑着说:“我不信佛,我不信道,我若是人,便去做儒,可我不是。如此一来,儒释道,我便无缘了。”

  我问他为何不信佛,他笑着给我来了句歌词“如果来生还是今世的重复……”

  我沉默了片刻,又待要问,他却说:“你也多琢磨琢磨这句话吧。这句话,我看我要看透,至少……”他伸出了两个手指。

  我讶然,道:“二十年?”

  他突然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笑着点了点。

  我今日一想,或许天一现在还没看透呢。

  岳钢竹跪在坟前,盯着墓,轻轻笑道:“难怪你不让人给你立个碑。原来你怕……”

  钢竹的笑,我也不常见。他的笑很奇怪,笑得很开心,似乎是发自内心的笑。但他总是说,自己笑,因为自己很伤心,伤心到极点,也只能笑了。总之我是难以理解他的意思,可是他说得话总是很有道理。但他说天一怕,至于怕什么,我确实不太明白。

  我有些奇怪,他们两人好象不是专程来找我的,但为何我三人会聚在一起,挺令人费解。

  我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只能默默无声。

  无忧止住了哭声,却未止住泪,看来他真要一次哭个够了。他说:“你可知道为何我们四人会在此刻,此地相聚?”

  我当然知道天一也在其内,也正奇怪,却只能摇摇头。

  钢竹轻声道:“天一是八八年七月七日的生日,如今一算,到今年,正是二十年了。”

  我忽然想到天一是凌晨三点去的,而他也正是凌晨三点出生。

  整整二十年。

  对于一个人来说,实在不能算长。

  活二十年,他生于彼时,死于彼时。

  对于他来说,活二十年,实在已算长的了,他该知足了。

  二十年繁华一瞬。芳华刹那,弹指一挥间,一命已悠然而过,只留下一片心声。

  我写文章之前,几人听过杜天一之名。他默默无闻之辈,然心中所思,心中所想,便是来往众生,却也无几人自问能窥破。更勿论,其忧国忧民忧人之心,称贤称圣,却也小谈了。

  二十年岁月,便在我们几人相识相知中一晃而过,更在天一的脑海中流淌而去。黯淡了时光的斑驳,缩短了光阴的征程,留下的仍是他那一脸的沉思。

  天一确实是个人才,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但也只有我、钢竹、无忧知道天一不配做个人才。因为做个人才,他首先要是个人,有人心,行人事,为人德,而天一好像一样也没有。这也是只有少数几人才知道的。

  钢竹、无忧已点起一堆火,我才看到他俩手中都有一叠纸。心中一动,不禁问道:“祭文?”

  钢竹点了点头。我有些奇怪,祭文也不该在这时候烧哇。钢竹肃声道:“天一本来就心无所碍,什么时候烧这些祭文还不一样?况且我们也都知道,天一守了一辈子繁文缛节,心中却对这些东西恨之入骨。现在他去了,我们又何必还要让他难受?”

  我知道钢竹说的不错。

  我虽然知道这几日天一的好友多有挽联送来,或有哀悼之文送达,却未曾细读。此时却有些好奇,一是好奇天一的朋友,有几人如我等三人,二是好奇他们写了些什么。随着钢竹、无忧置文火上,也略看的一些。

  “一生忧愁,一世迷茫。”               行书

  “日月之操,几世来寻;

  松竹之品,何处去找。”           楷书

  “直心弯肠,诸葛自愧;

  傲骨柔性,弥勒弗如。”       草书

  “茜纱公子情无限,谁懂;

  脂砚先生恨几多,尔知。”       隶书

  “仁心仁德,孔孟岂自在?

  无肠无性,老庄不逍遥。”   草书

  “空负登天才,却乏兰蕙心。”    

  “傲骨可称,偏心可叹。”

  又见钢竹抽出一纸,知是祭文,听他念道:“

  十岁相知,相知十年”刚念两句,我便知是岳钢竹的祭文,又听他念道,“思君不世奇才,逆世而出。心忧天下,却无尺土之工可建,情感万物,却无寸草之情可知。以君二十载碌碌岁月,探天下大道之玄机,可称可叹。然面冷心热,多作违时之思,违人之想,明知众人所阻,然毅然神游天下,畅想鬼神,岂不伤哉!

  想君通读上下五千年,生太平之时,然心不甘,心不满,心不知足。常有愤世之言,却不敢言乎人前,仅吾等四人相聚之时,略谈一二。吾常心忧,奈何心苦至斯。

  今往赴黄泉,兄虽悲却也心慰。

  望弟一路珍重。”

  我听了许久,却不知他说些什么。又听无忧念道:“今日兄一旦而去,弟特作贺歌以庆兄之喜。

  想兄当日读《红楼》,常言‘千古一梦,梦断红楼’,又言‘芹溪太痴,尚未开悟’等语。又思共赏南华经之时,自言‘庄周可敬,面冷心热,似我。’我曾笑言‘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然兄又言‘李耳可畏,庄周可敬,孔丘可知,孟轲可叹,孙武可服,墨翟可钦,荡荡千载,我心中所敬者唯一十三人而已。庄周为首。’我自知兄未戏言,心中却笑君太狂而已。今撒手而去,直归地府,会老庄孔孟等人,同一十三人再作奇谈,未为可知。

  弟特于此贺至。”

  二人读完,也已拜完,俱仰头看我。钢竹道:“不伤,你与天一相识最早,平素相厚。今日你也应作一文,以作别时之言吧。”

  无忧也道:“对呀!不伤,你与天一平时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万千世人,知天一者,也只我三人。而三人中,你又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了。”

  我听此言,心中正有此念。沉思片时,想到天一往日种种,或奇谈妙论,或傲骨仁心,或激愤之言,或忧世之作,今日一旦亡去,岂不伤感?

  口中叹道:“称贤无德,称圣无心,二十载光阴,唯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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