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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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拖到现在才发作。
因这病有传染性,因此太医建议尽快安葬,并让曾和她接触过的上下人等尽快服用预防的药物,以被传染上。
当然,第一个被奉上那药汁的,是当今大周皇帝唐天霄。
德寿宫那边颇有些疑心,但前来查探的海姑姑一听这话,再顾不得别的,赶着叫人快把棺木送出宫去葬了,免得遗患无穷。
怡清宫侍奉着可浅媚的香儿、桃子却有些惋惜。
她们整理着可浅媚的妆奁抱怨:“淑妃娘娘出手可真是大方!赠些金银也就罢了,连那些贵重的首饰也都给了她,日后若是改嫁,可以置上几十份的嫁妆了!”
可浅媚懒洋洋地趴在窗边,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做什么?你们要,你们都拿去也使得。”
香儿等明知她很少在意这些钱财之物,等给唐天霄关了一回黑屋子半死不活出来,除了唐天霄,益发什么也不放心上,只得摇头叹息。
而可浅媚依然在窗前发呆,烦恼般低低地自问:“有什么是可以带得走的呢?又有什么是可以留得下的呢?人生一世,草木一春……什么都是空的,空的……”
她这么说着,却握住了腰间的荷包。
荷包不空。
携手同老,结发同心。海誓仍在,山盟犹存。
而眼前乱叶翻鸦,惊风破雁,已是秋寒凛冽,清霜透骨。
九月初七,唐天霄出宫,要亲送定北王宇文启回师北疆。
他清晨起身时可浅媚还在酣睡,眉目间隐见疲倦愁苦之色。他疑心着是不是昨晚被他折腾得有点过头。
她总是那样的脾气。若是喜欢,必定纵情,竟把女儿家的矜持看得一文不值。
她不但主动招惹他,而且那般热烈奔放,把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作生命里的最后一天般疯狂着,让他又怎么忍耐得住?
不过她似乎瘦得厉害,他抱着她时,总担心自己用力大了,会不会一不小心便把那纤细的腰肢给折断了。
这么些日子养下来,她的伤病明明早已痊愈,可胃口一直不大好,吃得很少。
据说她脑部的瘀血已经化了,可她说根本没能想起一星半点十二岁前的事,而且夜间睡得还是不踏实,常会一身冷汗惊醒,即便不再像以前那般失控大叫,也会有很长的时候呼吸不稳。
也许是梦到了李明瑗,也许是梦到了卡那提,也许梦到了北赫或她丢失了的记忆碎片,那她终究还是睡在他的身畔,用缱绻不舍的目光终日追随着他,所以他不想计较。
他们有漫长的美好岁月去冲淡直至忘却所有的不悦和令他们不悦的人。
于是,他走前又特地吩咐随侍的宫人:“朕晚间才能回宫,不能陪她用膳。不过菜式不许少了,特别她爱吃的那两样汤,一定要备上,劝她多吃。”
香儿等领命,自是小心伺侯。
而他应付完宇文启,目送那支虎狼之师离京而去,薄暮时分便回了宫。
可浅媚喜欢他,可浅媚在等着他。
他相信,并且深信不疑。
可宫中出事了。
给软禁于宫中的南雅意竟然失了踪。
逃不了干系的,是可浅媚。
她午后无事,便去找每日在大佛堂祈福抄经的南雅意说话。她们一个是唐天霄的新欢,一个是唐天霄的旧爱,难得还能兴致勃勃地谈到一处,随侍的宫人自是不敢惊扰,只守在门口听候传唤。
明明听到里面不时传来低笑和细语,待晚间可浅媚开门出来时,却只剩了她一个人。
“我睡着了,也不知雅意姐姐什么时候走了……”
她如此轻描淡写,自顾回宫用了晚膳,然后若无其事地梳妆换衣,其他人却已阵脚大乱,开始满宫里找人了。
香奁一梦,莲根丝多少
唐天霄未至宫门便已听陈材匆匆赶来回禀了此事,再问线索时,竟无人知晓南雅意是不是已经出了宫,又是用什么方式出的宫。
细问南雅意失踪的那个小小庑殿时,后窗便是窄窄的一道花圃,植了梅花、兰花以及一些灌木,并以太湖石点缀。花圃的那一边,便是大佛堂一直连到南面德寿宫的一带宫墙,再往西是一个两进的宫院,住了些无子的老太妃,甚是偏僻安静;过了那宫院,便又是一道粉红色的宫墙,虽开有侧门,却向来有人值守;宫墙以外,则是皇宫外墙,高达数十丈,任谁轻功再好也无法飞过。
内宫墙和皇宫外墙之间,则是长长的巷道,南北笔直如线,有禁卫军昼夜巡守,连只小鸟飞过都能远远瞧见。
陈材推测道:“虞国夫人身侧一直有人随侍,平常时候几乎寸步不离。淑妃不喜人打扰,自是不便再跟着,但大佛堂前后诸门都还有人看着的。微臣推断着,应是有懂得武艺之人以轻功直接带她越过了大佛堂西边的宫墙,出了德寿宫和大佛堂的地界,便没有人特别留心虞国夫人了。到时换上宫中禁卫的衣服,可以凭了腰牌径出侧门,等到傍晚换班之际便可以随着这一班巡守的禁卫军一起出宫。”
“腰牌?她哪里来的禁卫军腰牌?”
“这……听……听说今天上午怡清宫的一名侍卫丢了腰牌……”
“怡清宫的侍卫……”
唐天霄心中寒意陡起,“可淑妃现在在哪里?”
若无特别传诏,禁卫军的活动范围只在皇宫的四座角楼、外围巷道以及穿过皇宫却用高墙分割开的另两条大道。
诸如卓锐、陈材等御前行走的侍卫,亦属禁卫军中的一支,不同品阶的衣饰并无明显差别。
但自有了荆山刺客之事,又发现了沈度勾连庄氏有所图谋,唐天霄便调了部分禁卫在宫内贴身保护;后来发生了可浅媚私逃之事,索性连怡清宫那里原本监管的侍卫都没有撤走。
至于是保护还是监视,便只有唐天霄自己心里明白了。
以可浅媚的盛宠,只要她不再想着逃出宫去,那些侍卫自然只有俯首贴耳惟命是从的份了。她的身手敏捷,和他们嬉笑间盗上一两枚腰牌自是不难。
但如果不会武功的南雅意能逃出去,身轻如燕的可浅媚应该更不在话下。
她到底是盗了一枚腰牌,还是两枚腰牌?
陈材眼见唐天霄的神色竟是惊惧多于愤怒,忙道:“刚才听说,淑妃往红叶亭那边去了,有宫女随侍身侧。另外……卓护卫也跟着,应该还在那边吧?”
唐天霄略松了口气,点头道:“她若再敢私逃,朕非打断她的腿不可!”
他折身欲往红叶亭方向去时,陈材急问道:“皇上,虞国夫人之事怎么处置?已经联络过监视交王府的暗卫和眼线,虽没看到过庄世子出门,不过……从午后到傍晚,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唐天霄顿了顿身,说道:“即刻包围交王府,传庄碧岚入宫见朕。”
“不过,可浅媚刻意拖延了那么久,只怕早已算好了时间。”
他抬头看一眼天色,“这会儿,只怕他早就带了雅意出了瑞都城了吧?通知京城至西南方向的暗卫们留心着,若是发现他们踪迹,立刻设法擒下。记住,尽量留活口。如果他们实在想找死,那么……死生不论!”
陈材应命而去。
唐天霄却立于原地,仰望苍穹,一时没有再迈开脚步。
雁孤飞,人独立。瑶草短,菊花寒。又是一年寒秋萧索而过,眼看便是严冬。
总是不想孤寂,总是倍觉孤寂。
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总是逃不过曾经最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渐行渐远的轮回宿命。
人都说高处不胜寒,可若有人相偎相依,软语娇侬,再冷的冬日亦可在彼此的笑容里温暖如春。
浅笑嫣然,明媚无双。
浅媚,可浅媚,我已习惯,每一次转身,都有你不安分地跟在身后;不知你可曾习惯,每一次回眸,都有我递过去牵向你的手?
渐行渐远的人中,不会包括你。
你舍不得,便如我舍不得。
唐天霄终于走到了红叶亭,却没有见着可浅媚。
卓锐、香儿并几个宫人都在亭内外候着,神情惶然;等见到唐天霄过来,更是一脸惊慌。
南雅意因可浅媚而逃走,他们这些随侍之人自是逃不开失责之罪。
可刚刚养好伤回宫的卓锐也算历过大风大浪的,怎么也会这等不安?
不等他们上前见礼,唐天霄便已问道:“淑妃呢?”
香儿怯怯地指向前方的池水,说道:“淑妃娘娘说要散散心,一个人划了条小舟到那边赏荷去了!”
赏荷?
残荷虽在,败叶零落,满目萎黄,连莲蓬都被拔光了,有什么可欣赏的?
唐天霄举目,果见衰荷掩映中,有一条小舟时隐时见,却相隔甚远,看不出上面有没有人。
他忽然间便担忧,会不会可浅媚又用了什么金蝉脱壳之计,在众目睽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便对着那小舟高叫道:“浅媚!浅媚!”
小舟一晃,已有纤纤的身影坐起,虽看不清衣饰面庞,却听得她娇媚清脆地应答他:“我在这里呢!”
他紧绷的心弦便似松了下来,缓和了声音唤道:“这么冷的天,你跑湖里去做什么?快上来吧!”
葭苇萧萧间,可浅媚的回答随着冷风的传送忽远忽近:“我闯祸了,不上去!要么你下来?”
唐天霄原本满肚子的不悦,但见到可浅媚乖乖留在宫中,并无逃走之意,气已消了一半;再听她这样撒娇般的认错,已是哭笑不得。
南雅意终究是走了,留也留不住;而庄氏早有异心,发作出来只是早晚之事。
如今沈度已灭,宇文启和庄遥并没有太深的交情,绝不可能相助庄氏,他完全可以腾出手来慢慢对付庄家父子,最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他这样想着,也懒得再去认真计较她做下的蠢事。
了不得,先把她哄上了岸,回宫后再好好教训一番。
于是,他再向她唤道:“快上来,朕不责罚你便是。”
可浅媚却道:“我不信!等哄了我上去必会罚我。我等你睡着了再上去罢!”
她的嗓音又脆又亮,在水面来悠悠地泊过来,清澈却娇憨,别有一番水中芙蓉般的韵致,似把萧瑟的月夜秋色都映得妩媚了。
说完这一句她竟真的又卧了下去,瞧模样真的是打算要湖面上躲到唐天霄睡着了再悄悄回去了。
当了许多人的面,又相隔这么远,唐天霄再无法如私底下相处般放下身段软语劝慰。可夜间水上凉意极重,若真让她在小舟上睡上半宿,指不定会冻出什么毛病来。
他只得扭头道:“给朕备船。”
众人见唐天霄并没有大发雷霆,料得应该真的不会责罚可浅媚,那便更不会责罚她身畔的宫人了,顿时松了口气,急急找船娘过来划舟。
卓锐却一直迟迟疑疑,若有所思,见唐天霄迈腿欲上船,才上前谏道:“皇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皇上万乘之尊,不宜夜间游湖。”
唐天霄怔了怔,道:“怎么?这湖下有鬼?”
卓锐滴下汗来,忙道:“没有。微臣只是觉得,皇上当以龙体为重,小心着了凉或惊了风。”
唐天霄道:“没事,朕把这丫头弄上岸便回宫。”
唐天霄稳稳地坐了,船娘划着船,慢慢将他送到可浅媚身侧。
冷月溶溶,烟袅寒碧。她的小舟正在残叶间轻轻起伏,纤巧娇美的身躯裹着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