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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3羽·黯月之翼-第33部分

小说: 3羽·黯月之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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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眼里露出了一丝吃惊——在十年前刚回到故乡的时候,为了对付可能追来的仇家,他精心设置了这个机关,任何闯入的猎物从未有过逃脱,而这一次难道失了手?可是方才他明明看到那个旅人跌了进去!
地板下没有丝毫声音,他在房间里默然听了半晌,终于缓缓抬起脚,拍了拍地面。
“咔哒”一声,地窖的门重新打开,里面黑沉沉的,没有丝毫声响和光亮——男人手握刀柄,警惕得宛如一只在黑暗里踱步的猎豹,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
那一瞬,打开的地窖里忽然吹出了一阵微微的风,令人打了个寒颤。
男人瞳孔下意识地收缩,右手轻轻地反转刀锋,斜斜向下。仿佛觉察到了前面的危机,后院的狗大声叫了起来,引得村子里的一片狗吠。
“何苦如此待客呢?”黑暗里,忽然听到一个平静而温和的声音道,“在下并无恶意。”
那个人是怎么出来的?男人猛然一惊,连头也不回,朝着声音来处一刀斩下。虽然已经接近十年没有拿过刀了,但是这一击依旧犹如雷霆,在黑暗里一闪即没。
然而,刀落空了。这一刀,他居然连对方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好身手!”黑暗里有人鼓掌,清朗疏落,“刀意如电,来去无痕——这样的刀客,只怕云荒也不会超过五个。”
他转过头,看到房间里站着一个人,正是方才消失的那个旅人。
那个奇怪的旅人站在那里,面色安然地看着此地的主人,脸色没有丝毫的愤怒和惊恐,就像是从未在这片地面上离开过一样——虽然隐居多年,男人还是对自己的身手有足够的信心。然而即便如此,此刻,他甚至无法判断刚才那个旅人是否真的跌入了地窖,又是否是从地窖里悄然离开!
这样的差距,实在是令人没有丝毫的获胜侥幸。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握着刀缓缓后退,移向了院子门口。与此同时,旅人却对着此地的主人微微一躬身,道:“在下不过是一个过路的客人,想找一个落脚地方过一夜。整个村子里只有你家的灯亮着,一时冒昧就走了进来——还望见谅。”
他的语气宁定,有一股奇特的令人安静的力量。
那只握刀的手却没有松开,男人眼里闪烁着兽类一样的警惕,定定地打量着来客,片刻开口,以一种冷涩的声音道:“别胡扯了……以为我看不出来?呵,普通人,会带着辟天剑?你是从帝都来的吧?”
辟天剑三个字一出口,对面旅人的神色也终于变了。
这个男人,居然认得辟天剑!他是谁?
“你究竟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然而不等他发问,男人却警惕地追问,宛如一只全身绷紧的豹子,恶狠狠,“是谁派你来这里找我的?白墨宸还是雪主?——他娘的,都十年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么?”
白墨宸?显然没有料到这个乡野村夫嘴里还会吐出这两个名字,旅人有些意外,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了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欢悦的声音叫着:“爹!爹,你看!快看啊……”
月下,孩子一手拖着渔网,一手拎着沉甸甸的鱼篓,从外面的小路上一路飞奔进来,满心欢喜:“天啊,居然网到了那么多鲫鱼!明天拿去卖了,可以换酒给爹——”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扑来,厉喝:“快出去!”
孩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黑,紧接着又挨了一脚,身体往外直飞了出去。那一脚之狠远远超出他平日所挨的,他哇的一声跌落在在台阶下,痛得大哭起来。
“快滚!”父亲的语气比平日更加粗暴,吓得他打了个冷战。
定了定神,孩子才看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正在和他父亲对峙。一看之下,他不由得失声叫了起来,恐惧万分:“怪物!爹,这就是我看到的那个水里出来的怪物!……他、他怎么到家里来了?!”
“别废话,快走!”男人握着刀堵在门口上,防备着旅人越过自己奔向儿子,一连声的怒斥,“小兔崽子!别愣在那里,快跑!——他妈的,快跑啊!”
那个孩子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然而,他不但没有跑,反而往里冲了过来。他个头不高,身体也瘦小,然而这一跑却快得像一头小豹子,一头撞了进屋,手里拿着一把鱼叉,往那个旅人的腿上便扎了下去,嘴里怒骂:“怪物!快从我家滚出去,不许害我爹!”
那一瞬间,这个瘦弱的孩子身上凸显出了巨大的勇气,令两个男人都为之一惊。旅人只是微微抬了一抬手腕,孩子还没近身,只觉得手里一股大力凭空涌来,手腕一震,那把鱼叉便飞了出去,噗的一声扎在梁上。
父亲大吃一惊,不等孩子冲到旅人面前,左臂一伸,将他凌空提了起来,一把拉到了身后,怒骂:“兔崽子,你,你疯啦?”
“……”旅人看着这一对剑拔弩张的父子,忍不住苦笑起来,“两位,在下真的并没有丝毫敌意,何必如此?”
然而,虽然他及时地示好,或许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儿子卷入了其中,男人的眼神又变得充满了杀机。
“唉……”旅人想了想,回过手,用手里的箭簇挑开了头上戴的风帽——那一瞬间,一头蓝色的长发飞扬而起,在陋室内猎猎迎风,璀璨不可方物。
“鲛人!”男人失声惊呼。
——月光皎洁,然而眼前这个客人的容颜,竟然映照得月光都失去了色彩!他也算是见过世面、走遍了云荒的人,但在他记忆里,却居然找不出一张脸及得上眼前这个人的一半!
这样的外貌,这样的发色,的确只是存在于传说里的鲛人。
“是的,我从海国来,”旅人微笑着,把那支拔出来的箭交还给了他,“我和云荒、和白墨宸素问都并无丝毫关系,请别误会。”
男人疑虑地看着他,还是下意识把儿子挡在了身体后面,握着刀:“那你的剑……”
“这把剑并非我原先所有,也是别人传给我的。至于来历,恕在下不能细说。”旅人抚摸着剑柄,“而且,阁下不曾听说么?——就在半个月之前,白帝白烨驾崩了,白帅挂冠归隐,宰辅素问也意外身亡。”
这个消息显然还是第一次传入这个偏僻的深山小村,男人一听,果然脸上的疤痕狠狠抽搐了一下,失声:“不会吧,白帝、宰辅和白帅,真的都死了?……怎么可能!”
“是。”旅人叹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神木郡的郡府打听一下。”
“哦……难怪雪主他忽然又出现了。”男人打量了他半天,暗自松了一口气,“那么,你真的和那些人没关系了?”
不管对方是不是说了真话,然而方才的那一瞬间,以他那样惊人的身手,的确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自己和嘉木同时杀死的——然而,他却没有,却在不停地示好。既然如此,自己再剑拔弩张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在下只是路过这里,想找一个地方落脚休息一晚上而已。明天也就要去青木塬了。”旅人叹了口气,似乎对引起了这一对父子如此大的不安而感到抱歉,拱了拱手,“既然如此,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男人的脸色猛地变了一下,没有说话,眼神有些闪烁地看着那个旅人的背影,不知道想着什么,嘴唇微微哆嗦起来——青木塬!
这个陌生人说,他要去青木塬?!
他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那个旅人已经走到可门口。孩子忽然冲了出来,怯怯地开口问:“鱼篓……鱼篓里的鱼,是你弄进去的么?”
听到孩子的问话,旅人回头微微笑了一笑,他的笑容温暖而虚无,有一种纯净的力量,似乎让这个寒夜的风都暖了起来,“就算是我打扰贵处的一点歉意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入了黑夜。
“这位客人!”忽然间,身后的男人咳嗽着,低声开口了,“孤村荒凉,没有什么客栈。如果不嫌弃舍下简陋,不如留下来歇息一夜如何?”
旅人有些意外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此地的主人没有说什么,手里捏着那一封信,在夜风里恳切地望着他,似乎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深夜留客,重开酒席。
酒已经没有了,上来的只有茶。神木郡出产好茶,然而杯中的茶叶却是微微泛黄,也没有清香,泡出来苦涩不堪,应该是隔年的陈茶了。
“抱歉,家里真是没什么好招待的……酒今晚刚被我喝完了,咳咳。”男人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咳嗽着,“等下我让嘉木再去把鱼给煮了。”
深夜里,万籁无声,只有后院里那条老狗不停地叫。旅人还没说什么,男人却骤然不耐烦起来,回头大喝:“嘉木!替我去后院,把那条乱叫的狗宰了给客人下酒!”
旅人愣了一下,以为对方只是随口说笑。然而孩子显然知道父亲的说一不二,身体颤了一下,站在那里没有动,脸色刷的苍白,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三花是从小养到大的啊!爹,别杀它,我们吃鱼吧?”
“让你去你就去!还不赶紧滚?”男人暴躁地拍着桌子,指着后院那条不停吠叫的狗,“它已经老得快掉牙了,不吃了,难道你还想给它养老送终不成?”
“不必劳驾了,”旁边坐着的旅人连忙伸出手,劝解,“在下一贯不吃荤,就不用麻烦找菜来下酒了——狗是有灵性的牲畜,吃不得。”
“不吃荤?”男人有些愕然,回头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俊秀年轻人。
“是的,除了鱼类之外,我从小只吃素,也不怎么喝酒,”旅人道,对着如释重负的孩子微笑,“你就去蒸几条鱼来吧。”
“好!”孩子喜出望外,一溜烟地提着鱼篓往后面灶台跑。
“这个小兔崽子……呸!”男人看着儿子的背影,喃喃自语,“怎么会是娘们似的脾气?男儿到死心如铁,为了一条狗哭哭啼啼,将来难成大器!”
旅人却是一笑:“像阁下这样的高手,生出来的儿子又怎么会是娘们呢?”
他说的轻松随意,然而男人眼神刷地亮了,有肃杀之气一掠而过。他猛然从桌子旁站起,定定地看着对方,就像是一只要扑食的猎豹。然而旅人面不改色,只是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那把刀,淡淡:“这东西上有血腥气,只怕以前射杀过不少人吧?”
他抬头微笑:“眼神和杀气可以隐瞒,但兵器是不会隐瞒的。”
那个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弓弩,眼神微微一变,吐出了一口气:“就知道阁下不是普通人,果然好眼力……”
旅人微笑不语,并不继续追问。大野藏龙蛇,云荒之大,自然多有奇人。既然这个人选择隐居在此地,那么必然是有自己的原由。如果对方不说,自己也不方便多打听。
然而,他虽然不语,但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下,肃然拱了拱手,坦然介绍:“在下祁连钺,昔年也曾是个游侠,如今不过是一介废人,让阁下见笑了。”
“祁连钺……阁下当初用的,肯定不是这个名字吧?”旅人微笑着,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溯光,海国人,路过云荒,有幸与阁下有一面之缘。”
“海国……”祁连钺喃喃,一拍桌子,叹息,“我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纵横四方浪迹天涯,去过不少地方,然而却偏偏没去南方的碧落海……如今只怕这一辈子也没有机会再去了吧?”
那个叫溯光的鲛人摇了摇头,微笑:“人类的一生有一百年,而如今阁下四十岁不到,余生尚自漫长,轻言一生未免过早吧?”
“你不会没看出来吧?”祁连钺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腰,“我的腰椎曾经彻底断裂,差点就成了终身瘫痪的废人。如今虽侥幸能重新站起来,却连弯下腰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别的——已成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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