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归-第8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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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城墙,既低矮又残破,一应附属守备设施全都没有,守城器械也是空空如也。
就是城中这几百军马,自己初至,连麾下都头都认不全。看着他们那个胆战心惊强自支撑的模样只怕一看到女真旗号出现在眼前,马上就会轰然溃散。
不论从哪个角度讲,这个以前自己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女真军马扑来,只会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十三看着田穹咬牙切齿不吭声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阿爷,不如俺们就走。这边人地俺们总比女真鞑子熟,加上这天气还在下雪,说走也就走了。还僵在这里做甚?”
田穹瞪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你现在是神武常胜军!军中儿郎,岂能无令就擅自行事?此间军情俺已然回报王将主,俺们如何行事,要等王将主号令!你怕死不成,怕死就走!”
十三吓得不敢多说,只是摸着脑袋嘟囔了一句:“阿爷不怕,俺怕什么………”
田穹再不说话,只是凝神望着远处火光。
其实他既然给遣到最西面镇戍,临机处断的权力是有的。真要引军回避女真兵锋,也没什么。
可是他是貂帽都出身,向来是作为未来可领数千军马的军将培养的。军中情势,知道得甚清楚。
现在神武常胜军连司复辽军,态势可以说是七零八落。河东的神武常胜军分置两处,互相还不呼应。复辽军更是北到应州,南至宋境代州。怎么样都不是一个可以用来作战的布置。
如此寒冬,又卡住了应洲孔道,郭蓉亲自坐镇。谁都以为有足够时间整理这个态势,到了开春可以用兵之时,差不多能形成整然的对北防线了。
而且据说女真西路军统帅宗翰早已回发上京,女真军马自然不会轻动。
谁能想到,女真军马就在这冰寒天气,翻越险绝山脉,从侧横击,打在复辽军软肋上。更来势如风,大有一举席卷朔武蔚诸洲之势。一旦让他们进展顺利,则复辽军与神武常胜军就要被从中隔断,为女真军马各个击破!
自己如果不领军东走,哪怕就是在鄯阳县摆个样子。对于有城墙依托的一支军队,总能拖延女真军马一点时间,哪怕一日半天,也是好的。
后方那些弟兄,就多了反应的时间,就可以积聚力量,将这些女真鞑子打出去!说不定,现在正在汴梁的萧显谟,知道他带出来的这些儿郎们陷入险境当中,还将如在燕地时一般,亲身而至,率领全军,将大家从危局当中解救出来,与女真鞑子决战于云内诸洲!
田穹出身北地,全家都没于女真兵锋当中。神武常胜军就是萧显谟给他的新家,此时此刻,他走不得。
。………。。……”是可惜了十三啊……………。
鄯阳城墙上突然传来了骚动的声音,附廓在城外的难民也从火堆四下跳起,奔走哭喊之声突然响起,接着就了发了城中拥挤难民群的骚动。火堆为奔走的人踢乱,火星四溅。哭喊惊呼声由低到高,接着就席卷全城。
“女真大军来了!”
田穹和十三飞快的赶至骚动发生的源头鄯阳城墙东面。
就见远处一队火光,在雪夜中高低起伏,向着鄯阳县疾驰而来。那些新征募的复辽军军汉在城墙上四下走避,还有人完全慌了神,扯着嗓子大喊:“女真大军来了!”
田穹奔走中就已经拔出腰间双手长剑,一剑横空而过慌乱得最厉害的那军汉头颅就冲天而起,血溅城头。
田穹厉声大呼:“乱军者死!”
军中那些神武常胜军出身的都头们也开始厉声弹压,复辽军军汉们为他们驱使,不敢再四下乱窜都在城头战战兢兢的站定。
复辽军中虽然没有床弩之类的守城利器,弓矢却还是不缺的。一张张弓这时就对着东面拉圆。箭镞在火光中闪耀寒光,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
田穹按剑在城头大呼:“天寒地冻,又是夜间,想自乱作死么?靠着城墙谨守,还有一条生路!”
鄯阳县城本小,方圆不过里许。田穹大喝满城皆闻。那些带领难民逃来的坞壁堡寨豪强也开始弹压部众。
如此寒夜,如此夜间,自乱就是一个死字。
就是女真军马也不可能大队来袭,最多是哨探以乱人心。依托城墙将女真军马夜间硬探逐退,等到天明再寻生路罢。
附廓难民哭喊着想从城墙颓见处涌进鄯阳县城却是兜头一阵羽箭扑过来。这个时侯谁也心软不得。
城外难民看进不得城,只好惨呼着在夜间四散离鄯阳县越远越好。至于能不能在这寒夜中活下来,谁也没去想了。
女真大军越绝险之地,风雪中四日席卷二百里,击破数十堡寨坞壁,杀人无数。从一开始,就已让云内诸州之人破胆!
转瞬间远处尖光就已然逼近,十三,指着火光处大喊:“是自家人!”
不知道是谁被十三喊声一惊嗖的一箭就放出去。火光下一名衣甲上全是白霜的甲士长矛一拨就将这一箭打飞:“田大,就这般迎俺们?”
田穹与一众军将大声呼喝着让军汉们将弓矢放下,当先就迎了出来。就见火把闪耀之下,正是自家军马。
一行数十人,都是貂帽都或神武常胜军出身。簇拥着一个裹得严实的汉子正是王贵。
王贵居中坐镇武洲一带,调度支应南北两面。田穹在得知女真军情之后立刻就先回报他那里。没想到最多两日一夜的功夫,王贵就赶到了这里!
沿途冲锋冒雪,几乎不眠不休,王贵须眉皆白,身上都快冻硬了。挣扎下马冬的一声就摔落在地上。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他扶起来,田穹只道:“王将主,何必如此辛苦?”
王贵久矣不领军,一向是坐镇地方,或者操持后勤事宜。资历在神武常胜军这支新军当中算老的了,可并没什么威信。田穹回禀军情,也是循军中之律而已,并没指望他做出什么处断。甚至自说自话就准备在此死守,为后方争取应变的时间。
没想到王贵反应却是如此之快,马上就赶至了第一线王贵喘口气,活动一下腿脚:“女真军马突然大至,干系至重,关系显谟大局,俺虽不才,怎么能不赶来?闲话不必说了,上城墙看看!”
数十军将拥着王贵直上城墙,望着西面闪动的火光。王贵端详良久,才问道:“女真军马到底有多少?”
田穹沉声道:“俺尽力打探,询问逃来之人。女真军马此来,正军不下三四千,辅军数同之,女真鞑子沿途击破堡寨,搜罗强壮为辅军,声势更壮。现下恐怕已有万人之数,马则倍之。。………。…”
同王贵一起来的甲士们齐齐色变。
不少人都是和女真军马打过交道的,当日在燕地千余女真军马,萧言亲自上阵,率领全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击破银术可还逃了出去。自己损折也绝不下于女真鞑子。
现下一来就是三千以上的正军,如此大敌,绝不是复辽军这乌合之众可以抵御的!
更不必说这等天气,女真人居然越绝险之地突然而来,接着就是席卷之势。这种强悍坚韧,果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强军!
“主将是谁?”至贵又问。
田穹摇头:“尚不知道要打上一所,才能明白。”
王贵又扫了一眼在城中呆着脸看着城墙上动静的无数难民,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多人逃过来?”
对云内诸洲的坞壁堡寨之主的德行,王贵也清楚得很。在武州他同样要和他们这班人打交道。女真军势如此之强这些人自然能降便降了,怎么都逃到了鄯阳县来?
田穹沉声回答:“女真鞑子,并未曾招降纳叛,沿途屠坞壁堡寨之主,老弱尽杀至,强壮为夫转运粮草军资…………直娘贼,下手恁狠!”
王贵扫视左右:“你们怎么看?”
旁边军将多有娴熟战事之人,当下就有人答话:“女真鞑子翻越绝险之地,孤军深入。此间贫疮,招降纳叛养不起,必须将所有粮草都集中在自家手里。以利久战所以才这般行事!”
王贵点点头,对田穹道:“既如此领军东撤,与大队汇合。不必在此逗留了。”
田穹一怔,没想到老好人也似的王贵,决策却如此果断。风也似的赶来,了解到第一手军情之后,马上就做出了决断!
王贵在北地也耽了一年有余了,北地这等风急霜劲之地,同样将他也磨练了出来。
田穹踌躇道:“不在这里死守以牵制女真鞑子兵锋,以利于大军集结了么?”
王贵扫了田穹一眼:“北面卡住应州,南面有神武常胜军主力,就是将朔武蔚诸洲丢给女真鞑子又怎样了?这里积储,够这万余军上万战马,吃到开春么?每一分力量都积攒着等萧显谟领俺们再破女真鞑子!”
田穹一番心思,全成白费。此前有这个打算,也是因为对坐镇朔武蔚诸州的王贵实在每什么信心,怕他应对不当,女真鞑子长驱直入的话就坏了大事。现在王贵果决如此,处断得宜,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喃喃道:“关键就是应州……………。。…。…”
王贵点头:“没错,女真真实军势,尽快要传递到蜀国公主处……非复辽军可敌!蜀国公主绝不能南下来援,死守应州,以待大军从南面打过来!必须尽快!”
王贵拼命赶来此间,就为掌握最真实的女真军势,他也真怕郭蓉在得知女真鞑子间道来袭,率军南下来援。要是女真鞑子来得少,郭蓉南下也许还可以打一场会战将女真军马逐退。现在这些女真鞑子却强悍若斯,竟然如此多的人马强行在冬季穿越绝险之地!
必须死死守住应州,则这几千女真强军,在马骡饿死一大半之后再翻回去,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一半。要不就只能在南面神武常胜军主力上来之后,为大军所粉碎!
他回首而看,就想选得力之人以最快时间将消息传递过去。田穹身边的十三突然开口:“俺去!俺路熟,也能熬得苦。马上三天三夜不下来也耐得,别人去应州要五日,俺要不了四天!”
军将当中,不少人都识得十三,当下都笑:“十三去正好!这小子,将来是个将种!”
田穹又喃喃道:“这里逃难之人…………
王贵摇头:“烧城,这些人,俺们管不了了……。。等萧显谟率大军前来,屠尽这些女真鞑子!”
说着他也如田穹刚才,狠狠唾了一口:“杀不绝的女真鞑子!”
火光在夜色中又冲天而起。残破的鄯阳县城,淹没在火光当中。
一队队的复辽军军马,从部阳县向东开出。但凡有马,都在军中。
留在鄯阳县的难民,分了军中弃下的粮食之后,木然的又离开了此间。有的人追随着复辽军的足迹,有的人却茫然而行,连自己也不知道天下到底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才能让人能够芶活下去。
行军队列当中,十三收拾着给他的两匹健马,拴紧马肚带,装满干粮,收拾兵刃弓矢,忙得不可开交。
田穹在他旁边,默不作声的帮手。
忙了一阵,十三喘口气停下,转头望向鄯阳县燃起的火光。犹带稚气的面孔给照得清清楚楚。
只……要是没女真鞑子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