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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部分

六宫无妃全文番外-第5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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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没错,她之所以能保全自己的性命,的确很大程度上是靠她自己——是靠着那一次的“火殉”,才让那些如狼似虎的鲜卑老贵族们彻底对她放松了警惕!

否则,以她的出身,以她和神殿的纠葛,以那些顽固信仰的老贵族,是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这个勇气非凡的女人,就是这一次,才绝地大翻身,否则,以自己“临死”之前那样的仓促,根本来不及彻底保障她的安全。

世人都误以为皇帝大权在握,想干嘛就干嘛,殊不知,朝堂上有各种势力的平衡,各种盘根错节势力的纠葛。历朝历代,不知多少的皇帝被篡位,被诛杀,被囚禁,被禅让……围绕着皇权,无论多么强大的君王,都不可能真正高枕无忧。秦始皇何其暴虐强大?也死于儿子之手!汉高祖何其诡诈?政权也不免落入吕后之手,刘氏子孙,差点被诛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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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也不可能真正想干嘛就想干嘛!

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完全自由,超然洒脱,不受任何约束的!

纵然是儿子,也要撒谎——只能撒谎!在乙浑等权臣的胁迫之下,撒谎,才能暂时保全她的安全。

那时候,他初初登基,没有足够的力量,没有足够的亲信,连排除异己都很艰难,何况是面临那么巨大的压力。

所以,芳菲只能靠她自己!就如她在神殿时候的逃亡,只能靠她的医术来交换自己的性命!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从天而降的救世主!

自己,北皇罗迦,被她如此指斥,也丝毫辩驳不得。那些缠绕内心的悲哀的往事,几曾这样鲜血淋漓地照射出内心的——自私和渺小?

以爱情的名义,也不能掩饰的渺小。

月光,最深浓的寒意。

一望无际的洒下来,洒在方向截然不同的三个人的脸上。

弘文帝浑身已经冰冷得几乎要僵硬了,他只能看着芳菲,手里握着虎符,竟然连看她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连拉住她的手,都觉得提不起精神。

黑夜里,只有她缓缓的声音,平静,没有波澜,甚至伤心都没有了。

“这两年,我老是欺骗自己,先帝,他是爱我的!他待我好!他疏远了其他的妃嫔,他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可是,陛下,你知道么?先帝临终之前,一切都不告诉我,他甚至不让我进门见他最后一面,这些,你是知道的!我之所以最后能进去,是我哀求他,苦苦地哀求他,他禁不住我的哀求,才让我陪着他走完了最后一程……就因为他防备我,警惕我,他才会这样!别人可以误解我,但是,他不能,他绝对不能!他认为我太强大了……比你还强大!要是我死的时候,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不会这样待他……我绝不会……”一个女人,被男人认为超级强大,还能获得多少怜悯的心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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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世上的女人们,总是喜欢装得楚楚可怜,明明见了老鼠蟑螂不怕,可是,也要尖叫一声,以显示自己的弱不禁风,激起男人的保护情怀,不如此,仿佛就不足以证明自己是个女人——自己是水做的!

只是,春水还是祸水,定义的,自然又是男人了!

芳菲的眼里落下泪来,“先帝也好,你也罢,你们最在意的,都是你们的江山!我真的不能明白,我一介女流之辈,一介寡妇,到底有何德何能,能颠覆得了你们的江山社稷?乙浑握有兵权,派系,我呢,我有什么?”

月光下,二人的目光对视着。

弘文帝的焦灼,她的漫不经意的自嘲,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的,“陛下,我还应该告诉你一个秘密……”

“!!!!”

“你知道先帝临终之前,曾经告诫过我什么?”

弘文帝口干舌燥,说话声音都是干裂的:“不……芳菲……”

不,自己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不要说了,芳菲,只希望她不要再说了。

“先帝临终时告诫我,日后,若是我跟你之间起了冲突,叫我务必对你手下留情,决不能害了你的性命……”

“!!!!”

她忽然上前一步,目光几乎要刺破他的内心:“陛下,先帝这样告诫过你么?先帝有让你要对我手下留情么?”

弘文帝身子一软,差点摔倒,但是,背后,父皇冷冰冰的墓碑阻挡了他。他的身子靠在那块墓碑上,竟然站不直。

芳菲在黑夜里笑起来,声音咯咯的:“唉,你看,先帝最爱的人,其实是你!是他的儿子!是你们北国的江山社稷!而你,你最爱的,其实是兵符!”

弘文帝只是剧烈的喘息,手里握着那块虎符,就如一个冰块,沉甸甸的嵌入了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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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你不是骂过我么?说我是宣姜,是不知廉耻的宣姜!哈哈哈,跟了老子又跟儿子的宣姜!不是怕我危及你的皇位么?说我生了儿子就会危及你!可是我没有,我如你所愿,生的孩子都死了!全都死了!跟罗迦一样死了!早就不能威胁你了!这是他的报应!是罗迦的报应!是他欠你的!可是,我没欠你!陛下,我没欠你一分一毫!你放心,你弘文帝的江山,千秋万代,谁能觊觎你的龙椅呢?……”

罗迦但觉脸上火辣辣的!

宣姜,卫宣公!

新台的故事,掠夺儿媳妇的不要脸的公公!千百年来,被钉在《诗经》的耻辱柱上,万万年都无法洗清的罪孽!

“芳菲,别说了……别说了……”

“哈哈哈,你看,你就不敢承认!你这个胆小鬼!你连这一点都不敢承认!现在,你竟然拿一个虎符大做文章。靠近我,其实,就是想要这个虎符,对吧?我拿来有什么用?我能调兵遣将把你赶下去,自己做女皇帝?如今,你是得偿所愿了!早知如此……唉,那个夜晚,我就该还你……”

就是那个混乱的,酒醉的夜晚之前,自己就该还给他的。

弘文帝,他竟然还用美男计!

她的声音那么轻蔑:“收起你那一套吧,别再枉费心机了!要虎符,直接说不就好了?还搞这么多东西出来!鸟尽弓藏,对付了乙浑之后,就该是我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威胁到你任何的地方!我会离开这里,彻底离开北国!”

弘文帝的身子发抖,脑袋里一片晕眩。不,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绝对不是。自己只是要留住她,无论什么借口,都要留住她。可是,每一次,都没有办法,慌不择路——他不是一个高手,对于感情,对于如何亲近,对于正确的表白,从来没有办法。所以,每一次,都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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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就走。

弘文帝抢上去一步,长手长脚,僵硬的身子横住,拦住她。两人脚下,都踩着白头翁,那些可怜的花朵,粉白的毛茸茸的细毛,在黑夜里飞舞,无声无息地沾在两人的衣服上,头发上。某一刻,弘文帝觉得她的头发白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头发花白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拂开那些细细的绒毛!

可是,他一伸手,她已经断然拂开,毫不犹豫的,打得他的手生疼——甚至都不像女人的力气。她说得没错,她是一个强者!一个强悍的,无所畏惧的女人!

但是,此时,却觉得她那么可怜!

可怜的芳菲!

一如她在冷宫的时候,当她从高台上跳下火堆的时候——就如走投无路的小动物,她从来是这样。

他不知道心底的怜惜,同情,怜爱,到底是怎么来的,仿佛是与生俱来,一直在心底,从不需要想起的。

“滚开!我已经厌恶这里了!虎符给你了,我们已经两清了!”

两清了?自己和她,这一辈子,怎么算得清呢?弘文帝的手,从上往下,一直紧紧地捉住她。

“不……芳菲,我不是这样……不是这个意思……”他拿了虎符,拼命地塞在她的手里,“不,我不要虎符……只要你不走……只要你不走,虎符给你……什么都给你……我只是不想你走,你走了,我就没有任何亲人了,你是我的,一辈子都要陪着我,我也会陪着你,以后,我们不争吵了……只要你不走……”别说虎符,纵然是玉玺,也是可以给她的!

她扭过头去。

弘文帝紧紧拉住她:“芳菲……你不明白……求你了,不要走……”

她手一缩,虎符掉在地上,碰触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一声剧烈的响声。

黑暗中,罗迦的眼里也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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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罗迦的眼里也掉下泪来。

自己竟然为她做得那么少——少得那么可怜。

至少,自己以前应该告诉她一声。

如今,可是悔之晚矣?

通灵道长根本无法安慰他,甚至连出声都不敢。此时此刻,倒真的情愿自己当时没有通知冯太后——真不该让她来的。甚至自己,他也宁愿自己不曾呆在这里,至少,此时此刻,不该在这里。皇家的私情,皇家的绯闻,那是何等的隐私。知道得越多,越是不妙。但是,他此时,岂能说什么?只能把自己当成一个隐身的透明人!恨不得真的有什么魔法,让自己赶紧自动消失。

月亮,已经逐渐地下去,过了最圆最亮的时候了,甚至连最阴寒的时候也早已过去了。

芳菲的脚下,踩住了一支奈何草,白头翁一般的花朵,被可怜地踏碎,一如无法主宰自己性命,人生的女人!

人生,是多么惨淡啊!

她挣扎,甚至没法动弹。这是男女之间体力上的差异。弘文帝如此牢固地拉住她,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权势上,体力上,男人都不是女人的对手。

她抬头看着那一轮日渐堕落的清辉,心也是冰冷的。就如某一次的清醒,忽然想起昔日大燕皇宫里那么粗糙的日子,穿着粗糙的宫女衣服,吃着粗糙的食物,人人都说皇宫里山珍海味,可是,小宫女,哪里能那么荣华富贵?甚至连赏银都不曾见过。

日日都是人家吃剩下的赏菜,都是大龄的宫女们穿剩下的旧衣服,就如一株贱草一般,落地生根。可是,那时却那么快活,花树,破布偶,无忧无虑。

直到莫名其妙的,忽然成为了“公主”,然后,一生的命运就变了。

玩偶不是自己的,花树不是自己的——甚至人生,命运,都不是自己的。一生,都在任人宰割,受人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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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弘文帝,他就如在拔河比赛一般,牢牢地禁锢她,不让她再逃离分毫。

她累了,身子靠着背后的那棵大树,一时,弘文帝竟然也拉不动她。

夜露已经降下,月亮就要死了。

秋虫们全部睡着了,奈何草的花也合拢来。

一朵乌云飘过来,月亮钻入了云层里。

她一用力,弘文帝的手收紧了,声音穿破了那一朵黑色的乌云,拉风箱一般,呼哧呼哧,语无伦次。只要这一走,这一离开,便是永别了。心里那么惨淡,那么害怕,永失我爱。

不,不能失去。

自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慨然失去的了。

不行!任何人,都有保护自己最喜欢的权利!

“芳菲……不要走……求你了……”

“我厌恶北国了,我不想再呆下去了。你,先帝,我都很讨厌!你们都是我的敌人!现在,恩怨两清了!”就算没清,自己也不想追究了。

“不!我绝不会让你走!”

“嘿,陛下,你太健忘了。我也救过你的性命,帮你除掉了乙浑。你有什么权利阻挡我?”她不屑一顾,狠狠地推他。

“不行!”他的声音在绝望里加大,牢牢地攫住她的手臂,“你至少该让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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