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骨生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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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骨生花》
作者:风雨一霎
文案
——人死了,会去哪里?
白姬是琅嬛的亡国帝姬,皇兄递来的一碗毒酒,把她困在这世上近百年。
她在等,等一个让自己灰飞烟灭的机会,却等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一袭白衣,在清风涤荡中款款而来,他的眼明澈如琉璃,却又深邃若湖,仿佛携带山雨欲来之色却又纷纷回归静谧。
后来,她才知道,当你有了牵挂,就不想死了,想活。
温馨小剧场:
百里青铘:只要跟了我,从此以后四海八荒深度游,天涯海角任你飞。
白姬:……我死得早你莫骗我。
扫雷指南:
PS1:本文主旋律——男女主相互扶持,有一定解密情节。
PS2:本文基调温和,腹黑笑面虎邪神男主VS先死后活女主,1V1,HE
PS3:又名《我与邪神二三事》、《亡国帝姬前世解密之旅》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洪荒 仙侠修真
主角:白姬(阿浔)、百里青铘
☆、第1章 楔子
年轻的帝王歪身倒在地上,视线朦胧之际,隐约看见一道影子缓步走到面前。
“唔……你……”
毒药入喉不过须臾,腹内便似扎入千万把钢刀般绞痛无比。他忍痛张口,一股甜腥涌上喉头,话不成句,断断续续喷出几缕蜿蜒的血泉来。
来人蹲下,一袭白衣纤毫未染,脸上噙着与修罗炼狱般的四周格格不入的温润微笑。
“微臣在此,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若是他……皇帝艰难伸手,紧紧攥住男人的衣摆,支离破碎的句子从他惊颤的牙缝中一点点挤出,“……替、替朕复国!”
他气息孱弱,显然已时日无多,凭借一口气才坚持到现在。
“这恐怕要令陛下失望了。”男人的声音透着一丝怜悯,一丝玩味,“琅嬛国气数将尽,就譬如溃堤蚁穴。即便是微臣,也难以力挽狂澜。”
“咳咳!!”毒效很快发作,皇帝胸腔快速起伏,眼鼻之处皆渗出了血。他却还是不甘心,男人感觉他攥着自己的手猛地握紧,“只、只要你答应替朕复国,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你!!”
男人双眸微眯,一个将死之人的承诺可信吗?
“……朕、朕以国玺为诺!”
这句话脱口,皇帝躺在地上已是只出气不进气。
相传,在遥远的北冥极海盛产一种陨玉,色如紫金,有奇香可辟邪,是福佑祥瑞之物。多在悬崖峭壁地势险要之处,可遇不可求也。琅嬛开国皇帝曾驱船万里,方带回一块婴儿大小的原石,雕刻为玺,欲万代绵延。想来不过百余年,便已落到如斯地步。
不过——男人抿唇,这玉倒是好玉。
他微低下颔,居高临下地打量皇帝,双目圆睁,瞳孔放大,已是死相无疑。偏因执念在心,怎么也不看咽下这最后一口气。
“……你究竟允不允?!”
允、为何不允?只他向来不做赔本买卖,这笔账得精细着算。
男人两手平举过眉,缓缓伏地身子,头低下,额贴金砖,一双流光氤氲霞雾生辉的眸子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是贪、是妄、是无尽之欲。
“陛下之命,臣莫敢不从。”
许久未得到回应,抬头,皇帝却已两手交叠,安祥地咽了气。
“嗤……”他轻笑出声。
至于复国,无论采取何种形式,只要最终目的达成便不算违背诺言吧——
孝元十年,西羌攻破皇城最后一道防线,一把大火将顺帝时期建有的皇城焚烧殆尽。琅嬛帝都被火海包围,肆虐火舌如地狱业火将这一切摧枯拉朽。整整三日,漆黑的浓烟笼罩整片天空,不分昼夜。
早在沦陷前,城内亲贵多已撤离。而帝却固守皇城,誓与琅嬛朝共进退。城破之日,帝君服毒自尽于光明殿前,而其妹坠露,则踪迹成迷。
世易时移,前朝旧事惘然如梦。光明殿铺金设银,重檐琉瓦,焕然一新。当年几经摧毁的皇城自废墟中拔地而起,一如往昔瑰丽宏伟。新朝成立,改原旧都为锦都,寓意繁华似锦,福祉绵延。
☆、第2章 入宫
清明前后,雨水丰沛。
连日来阴沉的天,今日终于透出一丝光来。小雨渐止,苍穹碧蓝,皇城天外一望无垠。宫墙下的水洼倒映出层层飞檐,玉宇琼楼更像是藏于云山雾罩之中,时隐时现。
百里青铘行走于宫墙之间,他身形高大,肩宽腰窄腿长,一袭流云暗纹银袍衬得人丰神俊朗气度不凡。虽初次入宫,却似认路般脚步飞快,远远将侍监甩在后头。
当今天子尚道,日前,扶鸾殿的荣妃被诊断出已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圣上龙颜大悦之下,当即册封其为贵妃,并广招名山方士为未出生的龙子祈福,其中便有这浮山居士百里青铘在内。
浮山远在方外,须得乘船过海方能抵达。比起中原道士,那里人多豢养灵宠,百里青铘肩上也趴了一只,是只毛色光滑机灵可爱的花色狸猫。
这时,花狸猫忽然奶声奶气道:“百里先生,好像有什么不洁之物跟着我们。”
百里下颔微抬,视线穿透层层宫墙落在不远处金光下的大殿,眸色极透,天青云淡尽显其中。
他淡淡道:“不必理会”
“还是个女鬼。”
百里不言,阳光下唇线笔直。
一人一狸挨得及近,侍监听不到对话,还以为他们人宠关系和睦,走在道上都忍不住要亲亲我我。忽然,他看见百里停下步子,视线向侧旁转去。
侍监不解:“大师在看什么?”
百里青铘折身,明媚日光下看眉睫轮廓清隽若画。他头戴高冠,两绺发丝随意垂落颊边,凤眸微敛,眼角下方有一枚嫣红的痣,端的是面无表情,然下一秒他弯弯嘴角,这一笑,清冷孤高的脸上平白添了几分妖孽。尤其是那双眼,就像那琉璃映了光,流霞溢彩顾盼生辉,真真美如谪仙一般。
他指着侧旁拐里的一间破败宫室问侍监,声音谦和。
“敢问公公,不知这里住着哪位娘娘?”
侍监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宫室琉瓦凋零红墙剥落,庭院里的榕树因无人修剪,枝枝蔓蔓尽数伸到了墙外,绿荫连片,明明暗暗,倒似许久不曾有人居住的样子。不过看规模构造,倒像是前朝哪位贵人的寝宫。
这样的情景在宫里并不鲜见,侍监随口道:“似是前朝一白姓贵人所住,身故以后便再没住人罢。”
百里不错眼,看见那色彩斑驳的匾额上依稀写有摇光二字,再一细瞧,却见一道白影飞快钻入那黝黑洞门里只探出一个头看向自己。
百里收回眼,举步向前。
肩头的花狸猫好奇道:“不说不管吗?”
行不数里,见那暮云缭绕间,琉瓦生辉,亭台楼阁,画栋雕檐分布错落有致,巍峨雄伟,富丽堂皇,可见是那贵妃寝宫,扶鸾殿到了。
荣贵妃家世显赫,其兄拜上将军,驻守边疆。她这些年虽无所出,但仍旧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月供岁贡向来都是比照皇后的份例来。而这扶鸾殿来头亦不小,相传是前朝皇后的寝宫,连屋顶的一片瓦都是镶金带银价值不菲。
例行通报后,百里得以进入。
沿着雕龙玉凤的长廊走,一路仆役避行。正殿外,西域进贡千金一匹的绢纱制成垂幔四处挂着,薄透蝉翼,隐约能看见一窈窕女子侧卧于轻纱内,以团扇遮脸,暴露在裙摆外的一双玉足,涂着豆蔻,竟比那白象牙簟还要白上几分。
侍监垂头:“娘娘,浮山居士已至。”
女子微正起身,挥了挥扇,示意余人退下。
殿外,百里正拜道:“贫道百里,参见贵妃娘娘——”
话音未落,绢纱乱舞,一道白影径直扑了过来。花狸猫一个哆嗦自他肩头跃下,所幸逃得及时,尚未殃及池鱼。
“百里哥哥!”方才还端坐于帘后的贵妃如今毫无形象地挂在百里身上,动作牵连太大,金钗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百里将她从身上扯下来,笑容纹丝不变,只是道:“阿荣,注意形象。”
“嘻嘻”贵妃随即笑开,这一颦一笑当真是丽质天成,美艳不可方物。一双狐耳自她青鸦鸦的鬓发间冒出来,“人家想你了嘛!”继而笑眯眯地朝向花狸猫:“仲源呐,我也想你了!”一旁狸猫来不及逃被抱了满怀,一脸悲愤。
百里眯眼,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思念之情来,“说吧,你借皇帝之口广招天下方士有何意图?”
“讨厌!”贵妃兰花一指戳向他肩头,“不这样你如何会来?”
“说重点。”
“嘤嘤,有人欺负我你要为我做主!”
“哦?”百里一扬眉:“我以为全天下欺负你的人都已经被你吃了。”
“胡说,我是那种随便乱吃不挑嘴儿的妖吗?!”贵妃一脸高贵冷艳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模样。
她原身乃是九尾狐妖,与寻常妖类不同,九尾一族即出生便继承上代法力。而她情况更特殊一些,她是一只半妖。在妖界,半妖属于弱势群体,荣贵妃却逆行其道自小便是个凶悍的主,她性情乖张又天生神力,于是凡嘲笑自己身世之人统统被打得满地找牙哭爹喊娘。成年以后离开浮山闯荡江湖,在四海八荒更是结下梁子无数。
荣贵妃自问仇家不少,如今她怀有身孕,九尾一族头胎甚艰,一尸两命的案例常有发生。她一边忙着养胎,一边也要提防着以往仇家来寻。她临走前从百里那儿偷来一根凤凰翎,以其为阵眼在扶鸾殿外制造出一个杀阵,于凡人无害,妖怪前来则有去无回。
原以为此举万无一失,哪知某天一觉醒来,忽觉扶鸾殿外气息纷杂紊乱,有破阵之象。她惊疑之下查看结界,阵眼中哪还有什么凤凰翎,分明只剩下一团黑色灰烬。
至今回想起来,她犹觉不可思议:“那是凤凰翎,哪怕只有上古神兽威力的千分之一亦十分蛮横,一旦自爆燃烧起涅槃之火连上千年道行的老妖亦得避而远之。究竟是谁那么大能耐,不但毁了我结界还破了我阵眼?!”如今想来亦忍不住拍胸万幸,若非她早作准备,此时早已下界去见阎罗了。
想起那根珍贵的凤凰翎,百里蹙眉,面色有些不善。
贵妃自觉有愧,忙引开话题:“后来我跑出殿外一瞧,才见那木摧树倒如狂风过境一般场面尤为惨烈,那厮走得匆忙拖了一地黏绿血液不说,我庭中所栽花木尽数枯萎,到现在还未长出分毫来。”
百里问道:“对方可留下什么可验证其身份的证据?”
贵妃摇头又点头,“有倒是有”她从袖中掏出一枚莹白透亮的薄片递给百里:“可我早用万妖图鉴查过,上面全无记载。”
百里接过若有所思。
“我平生虽树敌无数,但多半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宵小之辈。这几日翻肠刮肚想了许久,始终想不起在哪儿得罪了这号人物……我有预感,他上次未得手恐怕还会卷土重来。”她低头抚了抚微隆的小腹,曾经锋芒毕露的眉宇间透出几分初为人母的小心翼翼来,“你别笑话我胆小,换做从前我断然不怕,大不了如约赴死,绝不做那偷生之辈。可如今情况不同,我身为人母,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孩子考虑。”
她陈恳地望向百里:“百里哥哥,现在只有能帮我。”
“我承认,当年不告而别顺手盗走凤凰翎是我不对,怪就怪我年少不懂事耗费你一番苦心。哪怕你心中再有气,先帮我渡过这一难关,日后要杀要剐随你处置。”言罢,她从背后拿出一把藤条来:“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给你负荆请罪!”
百里失笑:“你下山不足百年竟连凡间那套也都学会了,大字不识一个倒晓得负荆请罪?收起来罢,我人既来了就没想过袖手旁观。只是此事过于蹊跷,你须给我时间仔细梳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