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六0年代-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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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的午饭
点点的父母要上班,她每天的午饭就很成问题。
以前,哥哥常常中午赶回家弄午饭和点点一起吃。可是哥哥住到遥远的学校去了,午饭就只能由点点独自对付了。好在点点不在乎,对妈妈说,我长大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这才让妈妈放心一些。
这事让成老师注意到了。
有一天中午放学时,成老师让赵慎莉代替点点当路长,对点点说,你等一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点点班级的同学大致住在三个不同的地区。成老师不像易老师、余老师,每次把家住得远的同学集中起来送过马路,而是按地区把学生分成三路,每一路有一个路长。成老师强调在队伍解散前就像体育课一样,必须遵守纪律,听从路长。一开始几个同学出了校门就离开队伍,被成老师狠狠批评了几次,大家才知道校门外的这一段路成老师也很重视,以后就没人敢胡作非为了。队伍一直要穿过马路后才解散。这样,放学出校门时就井然有序,走在路上、穿越横道线也安全。
成老师主张集体的事应该让尽可能多的人参与,所以路长一般由比较活泼、比较喜欢体育的同学担任,因为每次放学要先整一下队,“立正、稍息、向前看齐、齐步走”之后,才向大门走去。成老师选择点点当路长,是因为觉得她的个性还是太闷,在大庭广众下,更是如此,应该有适当的锻炼,帮助她克服羞怯,才能更完好地当个称职的中队长。
走出校门,成老师带着点点往另一个方向走,走过天主堂,走进一条弹格路,拐个弯进了一条和路差不多宽的弄堂,两边是高高的围墙,隔三五步才有一个黑墙门。又拐个弯,别有洞天似的一大片住宅,一律的矮平房,黑瓦白墙。这些房子有年头了,而且建造的时候就比较简陋,所以瓦依然是黑色,而墙已经成了深灰色,不少地方还剥落了,灰色的墙体就深深浅浅的了。点点有许多同学住在这里,成老师常来这里家访,所以他很熟。三拐两拐,不一会,就把点点带进一个畅开的门洞里。
屋子很大,暗暗的,蒸腾着浓浓的热气,只有悬在高高的天花板下的几盏电灯划拉出昏黄的亮光。
成老师问:怎么样?以后你就搭伙在这里吃午饭。
挤挤搡搡的人影和混杂在一起的菜味饭味,一下侵占了点点所有的感官,熏得点点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一步。
成老师:我已经来看过了,这里伙食还行。离学校也不远,比你家近。
可是这么拐了几下,点点就有点晕了。她不记路,如果她学的课程里有识别路线这一课,她肯定不及格。并且,她看到那么多人挤在卖饭的窗口前,就已经心生畏惧。
成老师:回家和爸爸妈妈商量一下。至少你可以吃到热饭热菜。
点点:谢谢成老师。
她真心很感谢成老师。他有那么多学生,却记挂着点点一个人的午饭。
其实,点点并不觉得自己的午餐是个问题。她吃得很开心。
爸爸是个能工巧匠,手巧,脑子也灵。点点总认为,只要爸爸想做的事,就总能做成。早在暑假里,爸爸就拿出在厂里技术革新的劲头,琢磨起家里的煤球炉子。休息天和下班回家,不停地改装,不停地试验,等点点开学以后,这只新炉子就发挥作用了。每天早上,爸爸把炉子用煤球的粉末封住,上面捅几个洞,再在炉上加一块铁板,铁板中间有一个洞,爸爸说这些洞最难弄,大一点,小一点,直接关系到午饭的质量。然后淘一把米放在一口小小的奶锅里,加一点水,放在炉子上。中午回家,点点就能吃热乎乎喷喷香的米饭了。
午饭的菜是爸爸从厂里买回家的。大概是为了弥补点点午餐的不足,爸爸总是挑食堂里最贵的菜买。有时候,爱逛街的妈妈从老远买来腊肉、酱肉、熏鱼等,放在饭锅里,肉、鱼和饭一起熟。点点向来爱吃菜不爱吃饭,爱吃荤不爱吃素,所以每天都吃得心满意足。
爸爸妈妈也不主张点点去里弄食堂就餐,不过也都很感激成老师。妈妈说:点点你福气真好,碰到的老师都这么关心你。
点点得意地说:那当然。
点点不知道,为了自己午餐的事,成老师已经和总务主任有过争执。
点点的学校很大,有一个教工食堂,也很大。占了足有半个后花园,把教学楼、操场、礼堂等等常规的教育设施和不常用的后花园分割了开来。食堂面积虽然很大,但工作人员不多,供应有限,所以到午餐时,就餐的人稀稀拉拉的。成老师就对总务主任说,我们班有个学生家里没人烧午饭,让她在学校食堂里吃吧。
总务主任说:那,恐怕不行。
成老师:为什么不行?
总务主任:教工食堂是供应给教师的。我们没有人手面向学生。
成教师是在吃午饭时正好碰到总务主任才想起这件事的。他朝食堂里看了看,看到有两三个学生,就说:不是有学生么。
总务主任:他们是家长请求的。
成老师:那可以,我也让家长打个报告,书面的还是口头的?
一直到这时,成老师一直在和总务主任商量这事,以为找到正常程序就能做通。
总务主任:他们家长是区人委的……
没等他说完,成老师年轻人的犟脾气升腾了起来,大声说:什么?你们吃饭也分等级,并且分的是家长的等级!
总务主任:不能这么说。
成老师:那怎么说。
这事后来连校长也知道了。校长了解了情况,对成老师说:要让学生搭伙,学校确实有困难。
成老师理由很充分,他以为有理,就不怕对任何人表述。他说:我看到有三个学生在吃饭。这说明食堂里可以容纳至少三个学生,那么,我们可以摆上桌面讨论,给最需要的三个同学搭伙。
成老师已经了解得很清楚,这三个学生,家长确实都是区人委的干部,他们完全可以去区人委的食堂搭伙,只是多走五分钟路而已,其中有一个学生家里还有老人,可以为他做午饭。
校长说:这事我们以后会注意。保证对每个学生公平,不搞特殊。但这个学期,总不能把已经搭伙的孩子赶走吧。
成老师想想也是,没再坚持。最后,学校在附近的居民食堂搞了一张搭伙卡给成老师转交给点点。
老师之间的争执,点点当然不会知道。她只看到,成老师对午餐很重视。本来她以为自己的午餐是小事,小到不值得任何人关注,甚至自己也没有关注。毕竟,她当了几年少先队员,学了几年雷锋,知道“自己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况且这事也不大。见成老师为了自己的午餐说了做了几次,觉得也许这事也可以记录书写一下。于是在最新的一篇作文里记叙了午饭的事。
语文课上已经学到写人,接下来照例是写一篇记人的作文。成老师给了标题的前半部分《我的……》,告诉大家把题目填充完整,可以写任意的人。点点的标题是《我的爸爸》。成老师教过,记人,其实也是叙事,用事实说话,用事实描绘一个人物,用事实表达自己的是非观点。点点努力回忆着爸爸在做炉子、烧饭、用新方法烧饭的失败和成功等等事情中做法和表情。爸爸敲铁皮做炉子的外筒,买来火泥和成浆糊成炉膛,一遍一遍地用小锅,这费了爸爸好多时间,爸爸说必须在四个小时左右烧熟,早了不行,在炉子上时间长了,饭会结成锅巴,晚了更不行,点点中午会吃不上饭。起先妈妈不理解,说爸爸整天无事忙,用得好好的炉子做什么新的,要用新的可以去买。还说爸爸这模样像个捡垃圾的,连皱纹里都是灰尘。爸爸始终笑笑,没说什么。那些日子,爸爸烧的饭总是夹生的,好半天,打开锅盖米归米,水归水,爸爸就再放一点水烧成粥当晚饭吃了。有一天,他打开锅盖,锅里终于是白花花的饭了,他小心地用筷子挑起几颗饭粒,放在嘴里尝了尝,很高兴地又让妈妈和点点都尝了,一个劲问好不好吃。点点清楚地记得爸爸眼里转瞬即逝的欣喜。爸爸不善于表达感情,不仅不说,连目光也总是平平的。
点点把这些全写到作文里。像平时一样,看看差不多了,就收尾,没觉得这篇作文有什么好,也没觉得爸爸有多伟大,他只是做了一件家务活,就好像自己也就写了篇交差的作文一样。
成老师却格外赞赏这篇作文,向全班通读了,并且充沛着感情,就像平时语文课上范读课文一样。读到对话时,是爸爸的话,就用爸爸的口吻,是点点说的,就模拟孩子的语气。点点注意到,在读到爸爸招呼“点点”时,成老师就学着爸爸的乡音,叫“甜甜”,而不是平时大家都称呼的“点点”。成老师家访时和爸爸有过交流,知道爸爸怎么称呼女儿。
成老师点评时说,写人的文章就应该这样,看上去平平淡淡,不说大话,但充满了真情实感。还令成老师欣慰的是,点点的午饭原来有了着落。
看着成老师的丰富表情,点点明白,原来父亲为自己做的不是一件普通的事。父母为自己做的许多事,看似平淡,但不应该仅仅是坦然接受。
恼人的计算题
成老师略略翻了翻点点送过来的作业,问:你的呢?算术卷。
这些作业是班里优秀作业,用来更新红廊的学习园地。点点没把自己的放进去,说:不好,只有九十六分。
成老师:我知道。但已经是班上最高分了,可以展示。
点点没吱声。
成老师:我看过了,错了两道最简单的计算题。很可惜。这题目傻子也能拿分,你比傻子还傻吗?
点点脸红了。成老师没再说下去。刚才的话,他也说得并不严厉,更像是在开玩笑。
计算一向是点点的大问题。五年级一开始,算术学的是分数和小数,作业都是分数小数混在起的四则混合运算。这些计算题把点点折腾得够呛。四则混合运算本来就烦,现在还要把分数化小数、小数化分数,一个小数点前后有少则三四位、多则六七位数字,那些纠缠在一起的分数、小数、正数、负数,真是太复杂了,转来转去好几个弯才能运算,一道题目往往要有七八个等于号才能做完,别说做对不容易,稍不留神,看都会看错。每天的数学作业看似不多,只有四道计算题,但花费的时间却不少。偏偏教算术的戚老师特别认真,每次不光打勾打叉,还评分,错一题只剩下七十五分,错两题就不及格了。不及格真是太容易了。点点已经得了好几个不及格。
这种作业这种成绩的人引不起戚老师的注意。有一次,成老师对点点说:戚老师说你的学习还可以。你以为呢。
点点没有吱声。她知道,对于中队干部而言,“还可以”就是不可以。她发奋了两天,但还没等到戚老师注意到,作业本上又有了红叉叉。要命的是,测验考试时稍不留意也会出错,点点确实是个“还可以”的学生了。好在数学课上不乏优秀学生,中不溜秋的樊点点,既引不起数学老师的注意,要求也就不甚严格。对戚老师来说,比点点好的有许多,赵慎莉、计言其、朱优墨、常阿娥、张振方、许平、林娅……,用尹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