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六0年代-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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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次没有。余老师考虑再三,决定让胡明参赛,还从学校教工图书馆借来几本诗集、诗歌欣赏之类的书,指导胡明看看学学。那几天,胡明特别安静,一直看余老师借给他的书,还不停地写新诗。
过了些日子,胡明从区里捧了个优秀奖回来,还奖到一本《红旗飘飘》。他爱不释手,看了又看。
点点很羡慕胡明。她还没有拿到过学校以外的任何奖状。
不爱运动的运动员
余老师把点点带到大礼堂,教练只瞥了一眼,说:不是她。
余老师:是她。
教练又仔细地看了看,肯定地说:不是。
余老师:怎么不是?
教练:就是不是。
说着,他转身要走。他很忙,大礼堂像个压扁的“回”字,中间的方块里放着五张乒乓桌,一并排开,每张桌前都有几个人在练球。外面一圈则挤满了来参加乒乓校队入选考试的学生。这些学生大多生性好动,挤在一起,你推我搡,大呼小叫,大礼堂里人声鼎沸,乱成一锅粥。教练又要忙考试,又要维持秩序,焦头烂额。
余老师拉住教练不让他走,说:我的学生,我推荐的。我知道,还是你知道?
教练:你们班学生已经来了。
教练边说,边往人群中张望。他看到于丽琴了,正要唤她过来,可一眨眼,她不见了。
教练姓黄,是点点的体育老师。教了点点这么些日子的体育,却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便断定点点不是学体育的料。于丽琴则不同,她生性好动,各类体育运动都喜欢,体育课上总在黄老师面前晃来晃去。虽说体育成绩并不出色,但黄老师还是蛮欣赏这个认真、积极、健康的学生。听说学校组建乒乓校队,黄老师当教练,于丽琴早就粘着黄老师要求过了。兴趣是成功的必要前提。看到她那么有兴趣,黄老师同意她参加考试。
于丽琴很高兴,觉得有教练的这句话,基本稳操胜券了,这会儿是来玩玩的。她一向哪有热闹,就爱往哪凑。看到余老师来了,有点慌张,赶紧躲进人群中。她是背着余老师来报名的,哪敢在余老师面前露面。
教练没找到于丽琴,回过头对余老师说:她不行。
余老师:为什么不行?
教练:我们是在挑选运动员。她看着就不像。
点点长得不算矮,但比较瘦,又文静,规规矩矩地站在余老师身后,小鸟依人的样子,确实不像运动员。
余老师反问:运动员是什么样子?
教练回答不出,就说:她会不会打乒乓。
余老师:不会。
教练:不会来干什么?
余老师:会了来干什么?
教练噎住了。
余老师振振有词地说:正因为不会,才来学,会了就到少体校,还到你这破地方来。
稍停了一下,又说:刚刚学过教育改革教育方针。毛主席怎么说的你忘了?毛主席说学生要德智体全面发展。这学生德智好,到你这儿来发展发展体育,你怎么就这么推三推四的。
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余老师说得有理有节,教练不便过分铁面无情,就说:进乒乓队要经过考试的。你看,报名参加乒乓队的人那么多,我答应你,对别人不公平。
余老师想想也是,说:行,考吧。我看着。
黄教练终于找到了于丽琴,让她站到乒乓桌的那一边,对余老师说:都是你们班的学生,只能进一人。谁赢谁进。这里是乒乓校队,不是你们班队,你们班只能进一个,很公平吧。
余老师看了看于丽琴,同意了。
点点有点胆怯,她连乒乓球板都没有握过。但不得已,只能上场。她看到过别人打乒乓。还到妈妈的单位在电视里看过第二十六届世兵赛。她学着运动员的样子,食指和拇指夹起乒乓板的柄,其余手指都藏在板后面。
于丽琴把球发过来了,球不急,点点把球板一挡,球稳稳地过去了。于丽琴慢悠悠又把球推了回来。一来二去了几回,余老师对黄教练说:我看也就半斤对八两嘛。
于丽琴性急,加大了力量,把球推到了网里去了。点点得分,信心大增。接着,她学着电视里运动员的样,高高地举起球板,用力压下去。这是抽球。可是却只有球板的边碰到球,球朝着场外的人群中径直飞去。大家都笑了起来。点点很沮丧,看着球拍,不知所措。余老师说:没关系,关羽都有败走麦城的时候。
教练朝点点看了一眼,似乎在重新认识她。
也许是点点的胆大妄为——运动不就是要胆大么——也许是余老师的帽子够大,反正,过了几天,余老师通知点点,她被乒乓队录取了,这时,点点已经把这事忘了。余老师批评道:你就这点不好,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你也要学着做你不喜欢做的事。不能什么都由着性子。
直到这时,点点不喜欢乒乓,也不喜欢运动,她真想像那个乒乓球一样,自由自在地飞,飞走了就再也不会来,爱在哪在哪,想干嘛干嘛。可是不行,她有余教师。
余老师固执地要求教练收下点点的初衷,倒不是教育点点要学着做不喜欢的事,而是想让点点通过体育锻炼,从身体到性格,能强壮一些刚烈一些。余老师和点点妈妈有一个共识,女孩太文静,太女孩味,将来没多大出息。哪怕矫枉过正野性了一些,也比文静懦弱好。所以,她想着法子让点点动起来,除了乒乓队,她还为她报了个射击队。在乒乓队的第一次训练之后,射击队的教练也来通知余老师,点点被录取了。
这一次,余老师想到了于丽琴,仿佛又看到她听说自己没被录取时那失望的眼神。她问射击队教练:换个人可以吗?樊点点已经参加乒乓校队了。
和乒乓队教练不同,射击队教练很看中点点。他没直接回答余老师,只提醒说:我们要求很严,视力一定要好。
余老师:那同学视力肯定好。
射击队教练:换谁?
余老师:于丽琴。
射击队教练听了,一口回绝:不行,不行。
射击队教练年纪很轻,过去教点点他们体育,对活泼好动过了头的于丽琴印象深刻。他说:射击队都是真枪实弹。万一出什么事,都是大事,我可担当不起。
余老师想想也是。于丽琴够野的,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事,万不能去射击队这么一个有可能出现危险状况的地方。
射击队教练很坚决,见余老师不吭声,又补充说:我这里宁缺勿滥。
余老师:话不能这么说。于丽琴怎么“滥”了?好吧,就樊点点。
射击队教练:她能行吗,已经是乒乓校队了。
余老师回答:这倒没问题。她有的是精力。
就这样,没想过要热爱运动的点点成了学校唯一同时加入两支校队的学生。
对此,点点很骄傲,回到家,对妈妈说:你总得有所表示吧。
妈妈说:好的,送支枪给你。
点点知道妈妈在开玩笑,说:那是不可能的。你送我块乒乓板吧。教练说,运动员最好有自己的板。
凡是学校有要求,妈妈都予以配合。妈妈自己文化不高,把儿女交给学校,很放心。老师,总比自己有文化有办法。妈妈要做的就是配合学校,包括物质方面的。不久,妈妈就到体育用品商店给点点挑选了一块最贵的球板,还买了一筒乒乓球,也是最好的,红双喜。妈妈还记得点点第一次打球的故事,记得那只打飞而至今没有再飞回的乒乓球,说:记得赔一只球给教练。
童阿姨和她的儿子
每天早上,点点和同学经过走廊里,地板总是湿漉漉的,连扶梯的雕花把手也一尘不染。
余老师说这是童阿姨的劳动果实,不止一次地在班上讲,要大家珍惜童阿姨的劳动。
有一个下雪天,几个男同学在操场上打雪仗,上课铃声响了还不过瘾,带着雪块追逐到走廊里还在玩。雪块上沾着泥,把走廊地板弄脏了。余老师狠狠批评了这些同学,放学了还不放过,要他们到童阿姨那里去道歉。
大多数人不认识童阿姨。因为白天,大家看不到她。童阿姨的清扫工作是在同学上学前和放学后。上学前,她把用湿拖把把一到三楼的走道全部拖一遍,干干净净地迎接同学们来上学。放学后,则用扫帚把嬉戏快乐的孩子们一天留下的尘土污垢扫去。对一些难以去除的污渍,童阿姨就伏在地上,用湿抹布用力拭去。白天同学们在校时,童阿姨通常在楼梯角下自己的工作室里,扎拖把,修理破损的扫帚。全校二十四个班级,每个班级每天借两把扫帚打扫教室,每星期借一把拖把大扫除,每次用完后,童阿姨都要检查和修理这些归还时通常残缺不全的扫帚和拖把,保证它们结实可用。
有时候,放学以后点点训练完回教室拿书包时,就能看到长长的走廊里童阿姨孱弱瘦小的身影。差不多永远低着头努力清扫。偶而她直起身子歇息,目光正好和点点相视,点点朝童阿姨笑笑,童阿姨便也朝点点笑笑。
有一次,点点奔进走廊,和拎着铅桶准备去倒污水的童阿姨撞了个满怀,铅桶里的污水洒了一地,刚刚清扫完的地板比不洗更脏。点点尴尬地站定,说了声“对不起”,就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
童阿姨却是关切地问:碰痛了没有?
点点很感动,抬头看了看童阿姨,说:没有。
点点第一次看清童阿姨。童阿姨其实眉清目秀,透着和蔼慈祥,也就余老师那样的年纪,只是面色苍白,神情抑郁,脸上布满皱纹,好像是不堪重负而被生活提前挤压出来了似的。
这时,老师们下班了,陆续走办公室里出来。童阿姨说: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童阿姨知道点点是四(1)班的学生。四(1)班班主任余老师的严厉是在全校出了名的。
童阿姨俯下身去,又默默地干开了。她始终默默地劳作,教学楼里始终干干净净。余老师教育大家的就是这个,她说:不要以为学校里只有老师和校长,还有童阿姨,还有别的校工,他们是平凡的劳动者,他们默默作出的贡献不比老师校长小。有了他们,你们才能在舒适整洁的环境里安心学习。
童阿姨有个儿子,是她的骄傲。
似乎也是余老师的骄傲。她不止一次在课堂里说起过,别看童阿姨没什么文化,她的儿子可是全校教工子女中学习成绩最好、最有出息的一个。初中、高中都考进重点中学。童阿姨家生活条件不好,她儿子用的草稿纸都是学校里废旧的考试卷。稍微好一点的,童阿姨把它们订成本子,作为儿子的课外作业本或者打作文草稿,破旧的就用作演算数学习题的草稿。除了学习,童阿姨的儿子还把家里的重活累活脏活全包了,他知道母亲上班累。余老师对班上的同学说:和童阿姨的儿子比比,你们有谁可以强调理由不好好学习。童阿姨一个人要养活三人孩子,你们谁家比童阿姨家还困难。她儿子能好好学,你们就不能好好学?越困难,就越要好好学。知识改变命运。
第一次,点点听到“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
隔三差五的,余老师常会在班会课晨会课上牵扯到一些童阿姨和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