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老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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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棒子嘟哝:“老十七怎么在木刻楞里?这会儿也该起身了。”
老棒子就走过来拍门,木刻楞里有人时是在里面插上门。青毛大狼狗听了拍门声抬起脑袋看鲁十七没动静,青毛大狼狗就起来了,在门口嗅一下,知道是老棒子,就用嘴拉开木门闩,老棒子就推开了门,寒风呼呼往木刻楞里灌,木刻楞里三种动物散发出的气味飘出门去了。
老棒子走了进来,光看青毛大狼狗了,在虎小弟悄无声息地人立起来,用前掌按上老棒子右边的肩膀时,老棒子才向旁边看一眼,和虎小弟两道贼亮贼亮的目光一碰上,吸一鼻子虎小弟呼出来的气味,老棒子的一对眼珠就成斗鸡眼了,也散光散出了一片亮亮的小星星,猛打一个哆嗦,帽子下的头发也惊得竖了起来。老棒子到底是老木把,在山里一辈子了,见多识广,就努力支撑了虎小弟按下的重量站住了没动。老棒子知道这种情况如果乱动,老虎的嘴可能会咬下来。如果这只老虎再大点,他的脑袋再小点,老虎一口能咬掉他半个脑袋。
老棒子就用眼睛看青毛大狼狗,青毛大狼狗认为虎小弟在和老棒子玩儿,它没兴趣,已经趴回睡觉的地铺上了。这也许是老棒子离阎王爷最近的一次。虎小弟嗅了嗅老棒子头上的狼皮帽子,伸舌头舔舔狼皮帽耳朵翻起的狼毛,又舔舔老棒子肩部老羊皮袄上的羊毛,才觉得没意思了。于是收前腿落地,回大地铺上趴下了。
虎小弟离开了,老棒子才透过一口气,脑门上、背上早就大汗淋漓了,双腿也早就发软了。看鲁十七合衣睡在板铺上不醒,就喊:“老、老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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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老虎 第四章 4(2)
老棒子为什么喊呢,因为老棒子不敢掉头走,怕虎小弟再扑过来。鲁十七不动,也不醒。老棒子放大声再喊。老棒子每喊一次,青毛大狼狗都抬头看老棒子一眼。虎小弟却不理会,像老棒子不存在。
老棒子终于懂了这只还没成年的老虎是鲁十七养的了。这就不那么可怕了。老棒子鼓鼓劲,颤巍巍地向鲁十七的板铺走过去,腿软也不能停,你迟疑了老虎就怀疑你有问题了又会盯着你了。老棒子懂这些,走近了板铺,鼓足了劲一抬脚,上了板铺,一屁股坐下来,才抬手擦满脸的冷汗,平静下心情,才去推鲁十七。
青毛大狼狗在盯着老棒子的每一个动作。虎小弟却打起了哈欠,把脑袋放地铺上,侧着身,四肢伸展一下,闭上眼睛想睡了。虎小弟和人和狗住久了,夜间活跃的习性也减弱了。
鲁十七还是不醒,老棒子摸摸鲁十七的脑门,不是热,是凉。老棒子心说坏了,就掐人中把鲁十七整醒了,拉鲁十七起来,扶鲁十七出门。出门后,老棒子还没忘了把青毛大狼狗叫出来,这是为了关门。要不青毛大狼狗想出去开不开在外面插的门,它急了会嚎叫,引来木把开门见到虎小弟就不好办了。
老棒子扶着昏昏沉沉的鲁十七进了霸王圈,穆歪脖子是霸王圈里专事烧大炉子的小木把。因为天寒,霸王圈里的炉火日夜不熄,就要有专人烧火。大火炉也不是做饭用的,做饭有专门的炉子。等到晚上木把们回来更要用大炉子。因为木把们在老林里伐木,一天着雪干下来,脚上的、腿上的棉裤基本上都是湿的,往往棉裤冻成两个冰桶,放地上能立住。这就需要穆歪脖子在木把们在两排大通铺上睡下时,围着大火炉挂一圈棉裤,不时翻烤,棉裤呼呼升白气,挺好看,也有重重的汗臭味道。大火炉四周再放一圈鞋,在木把们起身前给换上干的草。这种草是东北老三宝之一,专门当鞋垫用的。鞋里垫上草,在雪地里干活站多久都冻不坏。此草性温,垫鞋里脚还不长脚气,所以它是老东北三宝之一,是真正穷人的宝。大火炉两头烧火,绝不能停。这就是穆歪脖子干的活。
穆歪脖子见了鲁十七,就过来看一眼,问:“十七哥这是怎么了?”
老棒子说:“别废话,整浓浓的姜糖水,老十七中了寒气了。”
生姜、红糖、草、几种常用的外伤药或者土方药等等都是木刻楞里必备的东西。穆歪脖子很快熬了一大碗姜糖水。老棒子给鲁十七灌下去,扶鲁十七在大通铺上躺下。
鲁十七肚子里咕咕响了一气,放出了臭屁,就好很多了。
老棒子说:“得,你睡吧。我去叫陈老五领头干这一天,今天我也歇了。”
鲁十七还没说话。
穆歪脖子却说:“棒子叔,你待着陪十七哥,我去跑一趟。十七哥山下的事也得交代一声是吧?那我去了?”
老棒子说:“你这臭小子是偷懒,你一跑非一天不可,这里的事就我干了。”
穆歪脖子嘻嘻笑说:“我都憋了一百一二十天了,我出去透口气。这不还有赵大勺子吗,他做饭也有闲时,也常出去溜腿。”
老棒子说:“行,那你去吧,要快去快回。去林子里找陈老五,去山下你小子知道找谁吗?”
穆歪脖子说:“我知道,我去山下找曹叫驴子。再叫曹叫驴子叫人去六道沟木场告诉那拉·吉顺二柜。十七哥这样子要趴两天窝了。”
穆歪脖子走时用一个窝窝头诱惑青毛大狼狗跟他走,青毛大狼狗吃了窝窝头又扭头看了眼穆歪脖子,就趴下不理穆歪脖子了,趴着不动,连尾巴都不摇。
穆歪脖子说:“成了大把头的狗了,牛皮烘烘了。”
穆歪脖子走了。鲁十七很快睡着了。临近午时的时候,鲁十七被老棒子叫醒又喝了碗姜糖水,又就盐黄豆吃了点窝窝头白菜汤。这几样食物就是木把们在山上干山场子活时吃的主要伙食。
老棒子去看了火,回大通铺上坐下,说:“老十七,身上没劲是吧?整好了你正经得趴两天,整不好得出山进屯子找郎中瞧瞧了。你慢慢挺吧。老十七,不是我说你,你在这山里日子也不短了,怎么就不知道那种睡###作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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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老虎 第四章 4(3)
鲁十七笑笑,说:“我是累了,才顾不上烧炉子的。棒子叔,又是你救了我,你救我两次了。”
老棒子说:“那是我命好。老天爷不叫我徒弟死在我前面,留着你小子给我收尸送终哪。”
鲁十七听老棒子这样说,不知道说什么了。
老棒子叹口气,说:“你老十七也养了老虎了。响当当的大东家依尔觉罗·和六爷知道兴许就有别的想法了。”
鲁十七说:“我没打算叫别人知道,瞒过了这一季,等掐套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到来年冬天,虎小弟成年了,我把它送山里,这事就了结了。”
老棒子说:“行啊,你心里有数就行。今儿个这疙瘩没别人,我告诉你,咱们当木把的得个好东家不易。但咱们不能受东家太重的恩惠。咱们木把有什么?受东家恩惠那是要用命还的。咱们木把可就一条命。老十七你懂了?”
鲁十七说:“懂了,没东家不当木把咱在这山里也能活得挺好。我整那些事是不想年年看着咱们木把兄弟伤亡。没别的意思。”
老棒子说:“你这想法我也懂,也都理解。唉,你心里要有点数,咱们是东家使用的工具,东家有太多的工具,咱们得想明白咱们木把是东家手里的什么?咱们木把老了怎么办?”
鲁十七笑笑,不吱声了。
老棒子说:“我老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怕死,也总想死。这是为了什么?在窑子里挑水那会儿你小子不还精精神神的吗?得,不想说你就不说吧。现在想说也说不了了,老娘们嘴赵大勺子回来了。”
赵大勺子就进了霸王圈。赵大勺子一早下山用驴爬犁拉苞米面和咸黄豆去了。赵大勺子看眼鲁十七,咧嘴笑笑,才说:“十七哥趴窝了?嗯,好,该!活该!你十七哥是自找的。你那个干法趴他妈窝还是轻的,再这样干下去就更活该了,你早晚把小命送给依尔觉罗·和六那老小子。这不是活该吗?哎,棒子叔,我回来看见穆歪脖子了。这小子在山下拎根棒子打野鸡,没打到野鸡,摔雪窝里了,脑袋还顶石头上了。脑门都顶出个乌青包,那小样儿的,捂着乌青包痛得跳脚转圈还哭鼻子了。笑死我了。”
老棒子想一想穆歪脖子哭鼻子的样儿,也嘿嘿笑了。
赵大勺子却不说话了,坐下来发了会儿呆,又不住地唉声叹气了。
老棒子问:“你这是怎么了?这回那拉·吉顺二柜那杂种又嫌咱们大伙吃白菜窝窝头吃多了?”
赵大勺子摇摇头,说:“这次那棒棰二柜没嫌,那棒棰二柜还说过两天给送四只肥羊杀了给大伙喝羊肉汤。咱们呐,都借十七哥的光了。羊是大奶奶指名给十七哥的,说十七哥辛苦了。他妈的,从我赵大勺子进这长白山起,十一二年了,除了开套、掐套,头一回赶上东家大奶奶送羊吃。好运气就他妈的来了。”
鲁十七闭上眼睛,掉过头不愿意听了。
老棒子说:“今年下原材多,吃东家四只羊也应该,没什么借不借光的。你赵大勺子把饭做好了就行了。别老娘们嘴乱跑舌头。”
赵大勺子看眼老棒子,说:“行,我再不乱跑舌头了,我他妈改了我,我就不说大老刘死了的事了。”
鲁十七吓了一跳,大老刘是山下拉爬犁的一个新来的老木把,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鲁十七就掉过头看赵大勺子。
老棒子问:“你说什么?大老刘死了?大老刘怎么死的?”
赵大勺子白了老棒子一眼,说:“我不跑舌头了,你不是不叫我乱跑舌头吗?我长记性,我听话了。”
老棒子一下子冒火了,掉头下了大通铺,在大炉子边上抄起根柴瓣子就要揍赵大勺子。赵大勺子瞄着老棒子抓起了柴瓣子才说:“我想起大老刘怎么死的了,我想个开头就开讲了。”
老棒子说:“别说没用的,快说。老十七整了那小沟滑道方便多了,拉爬犁运原材没可能再跑坡撞死人。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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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老虎 第四章 4(4)
赵大勺子说:“这事不关十七哥整的小沟滑道的事,有关联我看关联也不大。大老刘死驴身上了。”
老棒子说:“大老刘是翻了爬犁叫驴压死了?大都是平道了还能翻了爬犁?还是驴惊了把大老刘撞沟里,原材滚沟里砸死了大老刘?”
赵大勺子突然笑了,说:“都不是,我看你都猜错了。”
老棒子的脸都气成了青色,满脸刀刻般的皱纹都要张开口咬赵大勺子。老棒子大喊:“好你个赵大勺子,我老棒子带你这么多年没叫你干别的,你长本事了活下来气我。你他妈的放排二棹不行,中棹不行尾棹还不行,混个中棹还得再多用个人帮着你。他妈的叫你做饭挣大洋,你老小子做了五六年饭,年年脚丫子味。我老棒子过了这季就养老了,看他妈的谁还要你。你滚他妈的,别他妈讲了。我下山去问问去。”
鲁十七身上没劲爬不起来,也就揍不了赵大勺子,也气得几次想叫青毛大狼狗咬赵大勺子,又几次忍住了。
赵大勺子也终于意识到他有多膈应人、多招人烦了。但这家伙咧开嘴嘿嘿就笑了,不卖关子了,说:“棒子叔、十七哥,事情是这样的。棒子叔你知道大老刘七八年前不干木把去拉边套的事了吧?”
老棒子瞪着赵大勺子点点头,说:“大老刘七八年前跟过我三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