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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呻吟语-第38部分

小说: 呻吟语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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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个短长作己事,自家痛痒问他人。
  休将烦恼求恩爱,不得恩爱将烦恼。
  利算无余处,祸防不意中。


                        


    物理


  鸱鸦,其本声也如鹊鸠然,第其声可憎,闻者以为不祥,每弹杀之。夫物之飞鸣,何尝择地哉?集屋鸣屋,集树鸣树。
  彼鸣屋者,主人疑之矣,不知其鸣于野树,主何人不祥也?至于犬人行、鼠人言、豕人立,真大异事,然不祥在物,无与于人。即使于人为凶,然亦不过感戾气而呈兆,在物亦莫知所以然耳。盖鬼神爱人,每示人以趋避之几,人能恐惧修省,则可转祸为福。如景公之退孛星,高宗之枯桑谷,妖不胜德,理气必然。然则妖异之呈兆,即蓍龟之告繇,是吾师也,何深恶而痛去之哉?
  春夏秋冬不是四个天,东西南北不是四个地,温凉寒热不是四个气,喜怒哀乐不是四个面。
  临池者不必仰观,而日月星辰可知也;闭户者不必游览,而阴睛寒暑可知也。
  有国家者要知真正祥瑞,真正祥瑞者,致祥瑞之根本也。
  民安物阜,四海清宁,和气熏蒸,而样瑞生焉,此至治之符也。
  至治已成,而应征乃见者也,即无祥瑞,何害其为至治哉?若世乱而祥瑞生焉,则祥瑞乃灾异耳。是故灾祥无定名,治乱有定象。庭生桑谷未必为妖,殿生玉芝未必为瑞。是故圣君不惧灾异,不喜祥瑞,尽吾自修之道而已。不然,岂后世祥瑞之主出二帝三王上哉?
  先得天气而生者,本上而末下人是已。先得地气而生者,本下而末上草木是已。得气中之质者;飞。得质中之气者,走。
  得浑沦磅礡之气质者,为山河,为巨体之物。得游散纤细之气质者,为蠛蠓蚊蚁蠢动之虫,为苔藓萍蓬藂蔇之草。
  入钉惟恐其不坚,拔钉推恐其不出。下锁惟恐其不严,开锁惟恐其不易。
  以恒常度气数,以知识定窈冥,皆造化之所笑者也。造化亦定不得,造化尚听命于自然,而况为造化所造化者乎?堪舆星卜诸书,皆屡中者也。
  古今载藉,莫滥于今日。括之有九:有全书,有要书,有赘书,有经世之书,有益人之书,有无用之书,有病道之书,有杂道之书,有败俗之书。《十三经注疏》,《二十一史》,此谓全书。
  或撮其要领,或类其隽腴,如《四书》、《六经集注》、《通签》之类,此谓要书。当时务,中机宜,用之而物阜民安,功成事济,此谓经世之书。言虽近理;而掇拾陈言,不足以羽翼经史,是谓赘书。医技农卜,养生防患,劝善惩恶,是谓益人之书。无关于天下国家,无益于身心性命,语不根心,言皆应世,而妨当世之务,是谓无用之书。又不如赘佛老庄列,是谓病道之书。迂儒腐说,贤智偏言,是谓杂道之书,淫邪幻诞,机械夸张,是谓败俗之书。有世道之责者,不毅然沙汰而芟锄之,其为世教人心之害也不小。
  火不自知其热,水不自知其寒,鹏不自知其大,蚁不自知其小,相忘于所生也。
  声无形色,寄之于器;火无体质,寄之于薪;色无着落,寄之草木。故五行惟火无体,而用不穷。
  大风无声,湍水无浪,烈火无焰,万物无影。
  万物得气之先
  无功而食,雀鼠是已;肆害而食,虎狼是已。士大夫可图诸座右。
  熏香莸臭,莸固不可有,熏也是多了的,不如无臭。无臭者,臭之母也。
  圣人因蛛而知网罟,蛛非学圣人而布丝也;因蝇而悟作绳,蝇非学圣人而交足也。物者,天能;圣人者,人能。
  执火不焦指,轮圆不及下者,速也。
  柳炭松弱无力,见火即尽。榆炭稍强,火稍烈。桑炭强,山栗炭更强。皆逼人而耐久。木死成灰,其性自在。
  莫向落花长太息,世间何物无终尽。


                        


    广喻


  剑长三尺,用在一丝之铦刃;笔长三寸,用在一端之锐毫,其馀皆无用之羡物也。虽然,使剑与笔但有其铦者锐者焉,则其用不可施。则知无用者,有用之资;有用者,无用之施。易牙不能无爨子,欧冶不能无砧手,工输不能无钻厮。苟不能无,则与有用者等也,若之何而可以相病也?
  坐井者不可与言一度之天,出而四顾,则始觉其大矣。虽然,云木碍眼,所见犹拘也,登泰山之巅,则视天莫知其际矣。
  虽然,不如身游八极之表,心通九垓之外。天在胸中如太仓一粒,然后可以语通达之识。
  着味非至味也,故玄酒为五味先;着色非至色也,故太素为五色主;着象非至象也,故无象为万象母;着力非至力也,故大块载万物而不负;着情非至情也,故太清生万物而不亲;着心非至心也,故圣人应万事而不有。
  凡病人面红如赭、发润如油者不治,盖萃一身之元气血脉尽于面目之上也。呜呼!人君富四海,贫可以惧矣。
  有国家者,厚下恤民,非独为民也。譬之于墉,广其下,削其上,乃可固也;譬之于木,溉其本,剔其末,乃可茂也。
  夫墉未有上丰下狭而不倾,木未有露本繁末而不毙者。可畏也夫!
  天下之势,积渐成之也。无忽一毫舆羽拆轴者,积也。无忽寒露寻至坚冰者,渐也。自古天下国家、身之败亡,不出积渐二字。积之微渐之始,可为寒心哉!
  火之大灼者无烟,水之顺流者无声,人之情平者无语。
  风之初发于谷也,拔木走石,渐远而减,又远而弱,又远而微,又远而尽。其势然也。使风出谷也,仅能振叶拂毛,即咫尺不能推行矣。京师号令之首也,纪法不可以不振也。
  背上有物,反顾千万转而不可见也,遂谓人言不可信,若必待自见,则无见时矣。
  人有畏更衣之寒而忍一岁之冻,惧一针之痛而甘必死之疡者。一劳永逸,可与有识者道。齿之密比,不嫌于相逼,固有故也。落而补之,则觉有物矣。夫惟固有者多不得,少不得。
  婴珠佩玉,服锦曳罗,而饿死于室中,不如丐人持一升之粟。是以明王贵用物,而诛尚无用者。
  元气已虚,而血肉未溃,饮食起居不甚觉也,一旦外邪袭之,溘然死矣。不怕千日怕一旦,一旦者,千日之积也。千日可为,一旦不可为矣。故慎于千日,正以防其一旦也。有天下国家者,可惕然惧矣。
  以果下车驾骐骥,以盆池水养蛟龙,以小廉细谨绳英雄豪杰,善官人者笑之。
  水千流万派,始于一源,木千枝万叶,出于一本;人千酬万应,发于一心;身千病万症,根于一脏。眩于千万,举世之大迷也;直指原头,智者之独见也。故病治一,而千万皆除;政理一,而千万皆举矣。
  水签、灯烛、日、月、眼,世间惟此五照,宜谓五明。
  毫厘之轻,斤钧之所藉以为重者也;合勺之微,斛斗之所赖以为多者也;分寸之短,丈尺之所需以为长者也。
  人中黄之秽,天灵盖之凶,人人畏恶之矣。卧病于牀,命在须臾,片脑苏合,玉屑金泊,固有视为无用之物,而唯彼之亟亟者,时有所需也。胶柱用人于缓急之际,良可悲矣!
  长戟利于锥,而戟不可以为锥;猛虎勇于狸,而虎不可以为狸。用小者无取于大,犹用大者无取于小,二者不可以相诮也。
  夭乔之物利于水泽,土燥烈,天暵干,固枯稿矣。然沃以卤水则黄,沃以油浆则病,沃以沸汤则死,惟井水则生,又不如河水之王。虽然,倘浸渍汪洋,泥淖经月,惟水物则生,其它未有不死者。用思顾不难哉!
  鉴不能自照,尺不能自度,权不能自称,围于物也。圣人则自照、自度、自称,成其为鉴、为尺、为权,而后能妍媸长短,轻重天下。
  冰凌烧不熟,石砂蒸不黏。
  火性空,故以兰麝投之则香,以毛骨投之则臭;水性空,故烹茶清苦,煮肉则腥膻,无我故也。无我故能物物,若自家有一种气味杂于其间,则物矣。物与物交,两无宾主,同归于杂。如煮肉于茶,投毛骨于兰麝,是谓浑淆驳杂。物且不物,况语道乎?
  大车满载,蚊蚋千万集焉,其去其来,无加于重轻也。
  苍松古柏与夭桃秾李争妍,重较鸾镳与冲车猎马争步,岂宜不能?办可丑矣。
  射之不中也,弓无罪,矢无罪,鹄无罪;书之弗工也,笔无罪,墨无罪,纸无罪。
  锁钥各有合,合则开,不合则不开。亦有合而不开者,必有所以合而不开之故也。亦有终日开,偶然抵死不开,必有所以偶然不开之故也。万事必有故,应万事必求其故。
  窗间一纸,能障拔木之风;胸前一瓠,不溺拍天之浪。其所托者然也。
  人有馈一木者,家僮曰:“留以为梁。”余曰:“木小不堪也。”
  僮曰:“留以为栋。”余曰:“木大不宜也。”僮笑曰:“木一也,忽病其大,又病其小。”余曰:“小子听之,物各有宜用也,言各有攸当也,岂惟木哉?”他日为余生炭满炉烘人。余曰:“太多矣。”乃尽温之,留星星三二点,欲明欲灭。余曰:“太少矣。”僮怨曰:“火一也,既嫌其多,又嫌其少。”余曰:“小子听之,情各有所适也,事各有所量也,岂惟火哉?”
  海投以污秽,投以瓦砾,无所不容;取其宝藏,取其生育,无所不与。广博之量足以纳,触忤而不惊;富有之积足以供,采取而不竭。圣人者,万物之海也。
  镜空而无我相,故照物不爽分毫。若有一丝痕,照人面上便有一丝;若有一点瘢,照人面上便有一点,差不在人面也。
  心体不虚,而应物亦然。故禅家尝教人空诸有,而吾儒惟有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故有发而中节之和。
  人未有洗面而不闭目,撮红而不虑手者,此犹爱小体也。
  人未有过檐滴而不疾走,践泥涂而不揭足者,此直爱衣履耳。
  七尺之躯顾不如一履哉?乃沉之滔天情欲之海,拼于焚林暴怒之场,粉身碎体甘心焉而不顾,悲夫!
  恶言如鸱枭之噭,闲言如燕雀之喧,正言如狻猊之吼,仁言如鸾凤之鸣。以此思之,言可弗慎欤?
  左手画圆,右手画方,是可能也。鼻左受香,右受恶;耳左听丝,右听竹;目左视东,右视西,是不可能也。二体且难分,况一念而可杂乎?
  掷发于地,虽乌获不能使有声;投核于石,虽童子不能使无声。人岂能使我轻重哉?自轻重耳。
  泽潞之役,余与僚友并肩舆。日莫矣,僚友问舆夫:“去路几何?”曰:“五十里。”僚友怃然。少间又问:“尚有几何?”曰:“四十五里。”如此者数问,而声愈厉,意迫切不可言,甚者怒骂。
  余少憩车中,既下车,戏之曰:“君费力如许,到来与我一般。”
  僚友笑曰:“余口津且竭矣,而咽若火,始信兄讨得便宜多也。”
  问卜筑者亦然。天下岂有儿不下迫而强自催生之理乎?大抵皆揠苗之见也。
  进香叫佛某不禁,同僚非之。余怃然曰:“王道荆榛而后蹊径多。彼所为诚非善事,而心且福利之,为何可弗禁?所赖者缘是以自戒,而不敢为恶也。故岁饥不禁草木之实,待年丰彼自不食矣。善乎孟子之言曰:”君子反经而已矣。‘’而已矣‘三字,旨哉妙哉!涵蓄多少趣味!“
  日食脍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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