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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呻吟语-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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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可使一刻容留此中耶?夫如是,然后圂涵厕可沉,缁泥可入。
  与其抑暴戾之气,不若养和平之心;与其裁既溢之恩,不若绝分外之望;与其为后事之厚,不若施先事之簿;与其服延年之药,不若守保身之方。
  猥繁拂逆,生厌恶心,奋守耐之力;柔艳芳浓,生沾惹心,奋跳脱之力;推挽冲突,生随逐心,奋执持之力;长途末路,生衰歇心,奋鼓舞之力;急遽疲劳,生苟且心,奋敬慎之力。
  进道入德莫要于有恒。有恒则不必欲速,不必助长,优优渐渐自到神圣地位。故天道只是个恒,每日定准是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分毫不损不加,流行不缓不急,而万古常存,万物得所。只无恒了,万事都成不得。余最坐此病。古人云:“有勤心,无远道。”只有人胜道,无道胜人之理。
  士君子只求四真:真心、真口、真耳、真眼。真心,无妄念;真口,无杂语;真耳,无邪闻;真眼,无错识。
  愚者人笑之,聪明者人疑之。聪明而愚,其大智也。夫《诗》云“靡哲不愚”,则知不愚非哲也。
  以精到之识,用坚持之心,运精进之力,便是金石可穿,豚鱼可格,更有甚么难做之事功?难造之圣神?士君子碌碌一生,百事无成,只是无志。
  其有善而彰者,必其有恶而掩者也。君子不彰善以损德,不掩恶以长慝。
  余日日有过,然自信过发吾心,如清水之鱼,才发即见,小发即觉,所以卒不得遂其豪悍,至流浪不可收拾者。胸中是非,原先有以照之也。所以常发者何也?只是心不存,养不定。
  才为不善,怕污了名儿,此是徇外心,苟可瞒人,还是要做;才为不善,怕污了身子,此是为己心,即人不知,成为人疑谤,都不照管。是故欺大庭易,欺屋漏难;欺屋漏易,欺方寸难。
  吾辈终日不长进处,只是个怨尤两字,全不反己。圣贤学问,只是个自责自尽,自责自尽之道原无边界,亦无尽头。若完了自家分数,还要听其在天在人,不敢怨尤。况自家举动又多鬼责人非底罪过,却敢怨尤耶?以是知自责自尽底人,决不怨尤;怨尤底人,决不肯自责自尽。吾辈不可不自家一照看,才照看,便知天人待我原不薄,恶只是我多惭负处。
  果是瑚琏,人不忍以盛腐殠;果是荼蓼,人不肯以荐宗祊;履也,人不肯以加诸首;冠也,人不忍以籍其足。物犹然,而况于人乎?荣辱在所自树,无以致之,何由及之?此自修者所 当知也。
  无以小事动声色,亵大人之体。
  立身行已,服人甚难,也要看甚么人不服,若中道君子不服,当蚤夜省惕。其意见不同、性术各别、志向相反者,只要求我一个是,也不须与他别自理会。
  其恶恶不严者,必有恶于己者也;其好善不亟者,必无善于已者也。仁人之好善也,不啻口出;其恶恶也,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孟子曰:“无羞恶之心,非人也。”则恶恶亦君子所不免者,但恐为己私,作恶在他人,非可恶耳。若民之所恶而不恶;谓为民之父母可乎?
  世人胡涂,只是抵死没自家不是,却不自想,我是尧、舜乎?果是尧、舜,真是没一毫不是?我若是汤武,未反之前也有分毫错误。如何盛气拒人,巧言饰已,再不认一分过差耶?
  懒散二字,立身之贼也。千德万业,日怠废而无成;干罪万恶,日横恣而无制,皆此二字为之。西晋仇礼法而乐豪放,病本正在此安肆日偷。安肆,懒散之谓也。此圣贤之大成也。
  甚么降伏得此之字,日勤慎。勤慎者,敬之谓也。
  不难天下相忘,只怕一人窃笑。夫举世之不闻道也久矣,而闻道者未必无人。苟为闻道者所知,虽一世非之可也;苟为闻道者所笑,虽天下是之,终非纯正之学。故曰:众皆悦之,其为士者笑之,有识之君子必不以众悦博一笑也。
  以圣贤之道教人易,以圣贤之道治人难,以圣贤之道出口易,以圣贤之道躬行难;以圣贤之道奋始易,以圣贤之道克终难;以圣贤之道当人易,以圣贤之道慎独难;以圣贤之道口耳易,以圣贤之道心得难;以圣贤之道处常易,以圣贤之道处变难。过此六难,真到圣贤地步。区区六易,岂不君子路上人?
  终不得谓笃实之士也。
  山西臬司书斋,余新置一榻铭于其上左曰:“尔酣馀梦,得无有宵征露宿者乎?尔灸重衾,得无有抱肩裂肤者乎?古之人卧八埏于襁褓,置万姓于衽席,而后突然得一夕之安。呜呼!
  古之人亦人也夫?古之民亦民也夫?“右曰:”独室不触欲,君子所以养精;独处不交言,君子所以养气;独魂不着碍,君子所以养神;独寝不愧衾,君子所以养德。“
  慎者之有馀,足以及人;不慎者之所积,不能保身。
  近世料度人意,常向不好边说去,固是衰世人心无忠厚之意。然土君子不可不自责。若是素行孚人,便是别念头人亦向好边料度,何者?所以自立者,足信也。是故君子慎所以立。
  人不自爱,则无所不为;过于自爱,则一无可为。自爱者,先占名,实利于天下国家,而迹不足以白其心则不为;自爱者,先占利,有利于天下国家,而有损于富贵利达则不为。上之者即不为富贵利达,而有累于身家妻子则不为。天下事待其名利两全而后为之,则所为者无几矣。
  与其喜闻人之过,不若喜闻已之过;与其乐道己之善,不若乐道人之善。
  要非人,先要认的自家是个甚么人;要认的自家,先看古人是个甚么人。
  口之罪大于百体,一进去百川灌不满,一出来万马追不回。
  家长不能令人敬,则教令不行?不能令人爱,则心志不孚。
  自心得者,尚不能必其身体力行,自耳目入者,欲其勉从而强改焉,万万其难矣。故三达德不恃知也,而又欲其仁;不恃仁也,而又欲其勇。
  合下作人自有作人道理,不为别个。
  认得真了,便要不候终日,坐以待旦,成功而后止。
  人生惟有说话是第一难事。
  或问修己之道。曰:“无鲜克有终。”问治人之道。曰:“无忿疾于顽。”
  人生天地间,要做有益于世底人。纵没这心肠、这本事,也休作有损于世底人。
  说话如作文字,字在心头打点过,是心为草稿而口誊真也,犹不能无过,而况由易之言,真是病狂丧心者。
  心不坚确,志不奋扬,力不勇猛,而欲徒义改过,虽千悔万悔,竞无补于分毫。
  人到自家没奈自家何时,便可恸哭。
  福莫美于安常,祸莫危于盛满。天地间万物万事未有盛满而不衰者也。而盛满各有分量,惟智者能知之。是故卮以一勺为盛满,瓮以数石为盛满;有瓮之容而怀勺之惧,则庆有馀矣。
  祸福是气运,善恶是人事。理常相应,类亦相求。若执福善祸淫之说,而使之不爽,则为善之心衰矣。大叚气运只是偶然,故善获福、淫获祸者半,善获祸、淫获福者亦半,不善不淫而获祸获福者亦半,人事只是个当然。善者获福,吾非为福而修善;淫者获祸,吾非为祸而改淫。善获祸而淫获福,吾 宁善而处祸,不肯淫而要福。是故君子论天道不言祸福,论人事不言利害。自吾性分当为之外,皆不庸心,其言祸福利害,为世教发也。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来有无所畏而不亡者也。天子者,上畏天,下畏民,畏言官于一时,畏史官于后世。百官畏君,群吏畏长吏,百姓畏上,君子畏公议,小人畏刑,子弟畏父兄,卑幼畏家长。畏则不敢肆而德以成,无畏则从其所欲而及于祸。
  非生知,安行之?圣人未有无所畏而能成其德者也。
  物忌全盛,事忌全美,人忌全名。是故天地有欠缺之体,圣贤无快足之心。而况琐屑群氓,不安浅薄之分,而欲满其难厌之欲,岂不安哉?是以君子见益而思损,持满而思溢,不敢恣无涯之望。
  静定后看自家是甚么一个人。
  少年大病,第一怕是气高。
  余参政东藩日,与年友张督粮临碧在座。余以朱判封笔浓字大,临碧曰:“可惜!可惜!”余擎笔举手曰:“年兄此一念,天下受其福矣。判笔一字所费丝毫朱耳,积日积岁,省费不知几万倍。克用朱之心,万事皆然。天下各衙门积日积岁省费又不知几万倍。且心不侈然自放,足以养德;财不侈然浪费,足以养福。不但天物不宜暴殄,民膏不宜慢弃而已。夫事有重于费者,过费不为奢;省有不废事者,过省不为吝。”余在抚院日,不俭于纸,而戒示吏书片纸皆使有用。比见富贵家子弟,用财货如泥沙,长馀之惠既不及人,有用之物皆弃于地,胸中无不忍一念,口中无可惜两字。人或劝之,则曰:“所值几何?”余尝号为沟壑之鬼,而彼方侈然自以为大手段,不小家势。痛哉!
  儿曹志之。
  言语不到千该万该,再休开口。
  今人苦不肯谦,只要拿得架子定,以为存体。夫子告子张从政,以无小大、无众寡、无敢慢为不骄,而周公为相,吐握下白屋甚者。父师有道之君,子不知损了甚体?若名分所在,自是贬损不得。
  过宽杀人,过美杀身。是以君子不纵民情以全之也,不盈己欲以生之也。
  闺门之事可传,而后知君子之家法矣;近习之人起敬,而后知君子之身法矣。其作用处只是无不敬。
  宋儒纷纷聚讼语且莫理会,只理会自家何等简径。
  各自责,则天清地宁;各相责,则天翻地覆。
  不逐物是大雄力量,学者第一工夫全在这里做。
  手容恭,足容重,头容直,口容止,坐如尸,立如斋,俨若思,目无狂视,耳无倾听,此外景也。外景是整齐严肃,内景是斋庄中正,未有不整齐严肃而能斋庄中正者。故捡束五宫百体,只为收摄此心。此心若从容和顺于礼法之中,则曲肱指掌、浴沂行歌、吟风弄月、随柳傍花,何适不可?所谓登彼岸无所事筏也。
  天地位,万物育,几千年有一会,几百年有一会,几十年有一会。故天地之中和甚难。
  敬对肆而言。敬是一步一步收敛向内,收敛至无内处,发出来自然畅四肢,发事业,弥漫六合;肆是一步一步放纵外面去,肆之流祸不言可知。所以千古圣人只一敬字为允执的关捩子。尧钦明允恭,舜温恭允塞,禹之安汝止,汤之圣敬日跻,文之朗恭,武之敬胜,孔于之恭而安。讲学家不讲这个,不知怎么做工夫。
  窃叹近来世道,在上者积宽成柔,积柔成怯,积怯成畏,积畏成废;在下者积慢成骄,积骄成怨,积怨成横,积横成敢。
  吾不知此时治体当如何反也。体面二字,法度之贼也。体面重,法度轻;法度弛,纪纲坏。昔也病在法度,今也病在纪纲。名分者,纪纲之大物也。今也在朝小臣藐大臣,在边军士轻主帅,在家子妇蔑父母,在学校弟子慢师,后进凌先进,在乡里卑幼轧尊长。惟贪肆是恣,不知礼法为何物,渐不可长。今已长矣,极之必乱必亡,势已重矣,反已难矣。无识者犹然,甚之,奈何?
  祸福者,天司之;荣辱者,君司之;毁誉者,人司之;善恶者,我司之。我只理会我司,别个都莫照管。
  吾人终日最不可悠悠荡荡作空躯壳。
  业有不得不废时,至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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