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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海明威文集-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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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站了起来,慢慢地数着茶托,打口袋里摸出一只装硬币的起夹子来,付了酒账,又放下半个比塞塔①作小账——

①比塞塔:西班牙货币单位——

那个侍者瞅着他顺着大街走去,这个年纪很大的人走起路来,虽然脚步不挺稳,却很有神气。

〃你干吗不让他呆下来喝酒呢?〃那个不着急的侍者问道。他们这会儿正在拉下百叶窗。〃还不到二点半呢。〃

〃我要回家睡觉了。〃

〃一个钟头算啥?〃

〃他无所谓,我可很在乎。〃

〃反正是一个钟头。〃

〃你说得就象那个老人一模一样。他可以买啤酒回家去喝嘛。〃

〃这可不一样。〃

〃是呀,这是不一样的。〃那个有老婆的侍者表示同意说。他不希望做得不公道,他只是有点儿着急。

〃那么你呢?你不怕不到你通常的时间就回家吗?〃

〃你想侮辱我吗?〃

〃不,老兄,只是开开玩笑。〃

〃不,〃那个着急的侍者一边说,一边拉下了铁百叶窗后站了起来。〃我有信心。我完全有信心。〃

〃你有青春,信心,又有工作,〃那个年纪大些的侍者说,

〃你什么都有了。〃

〃那么,你缺少什么呢?〃

〃除了工作,什么都缺。〃

〃我有什么,你也都有了。〃

〃不,我从来就没有信心,我也不年轻了。〃

〃好啦,好啦,别乱弹琴了,把门锁上吧。〃

〃我是属于那种喜欢在餐馆呆得很晚的人,〃那个年纪大些的侍者说。〃我同情那种不想睡觉的人,同情那种夜里要有亮光的人。〃

〃我要回家睡觉去了。〃

〃我们是不一样的,〃那个年纪大些的侍者说。这会儿,他穿好衣服要回家了。〃这不光是个年轻和信心的问题,虽然青春和信心都是十分美妙的。我每天晚上都很不愿意打烊,因为可能有人要上餐馆。〃

〃老兄,开通宵的酒店有的是。〃

〃你不懂。这儿是个干净愉快的餐馆。十分明亮。而且这会儿,灯光很亮,还有飘渺的树影。〃

〃再见啦,〃那个年轻的侍者说。

〃再见,〃年纪大些的侍者说。他关了电灯,继续在自说自话。亮固然要很亮,但也必须是个干净愉快的地方。你不要听音乐。你肯定不要听音乐。你也不会神气地站在酒吧前面,虽然这会儿那里应有尽有。他怕什么?他不是怕,也不是发慌。他心里很有数,这是虚无缥缈。全是虚无缥缈,人也是虚无缥缈的。人所需要的只是虚无缥缈和亮光以及干干净净和井井有条。有些人生活于其中却从来没有感觉到,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是虚无缥缈①的,一切都是为了虚无缥缈,虚无缥缈,为了虚无缥缈。我们的虚无缥缈就在虚无缥缈中,虚无缥缈是你的名字,你的王国也叫虚无缥缈,你将是虚无缥缈中的虚无缥缈,因为原来就是虚无缥缈。给我们这个虚无缥缈吧,我们日常的虚无缥缈,虚无缥缈是我们的,我们的虚无缥缈,因为我们是虚无缥缈的,我们的虚无缥缈,我们无不在虚无缥缈中,可是,把我们打虚无缥缈中拯救出来吧;为了虚无缥缈。欢呼全是虚无缥缈的虚无缥缈,虚无缥缈与汝同在。他含笑站在一个酒吧前,那儿有架闪光的蒸气压咖啡机——

①用仿宋字体排印的中文,原文都是西班牙语——

〃你要什么?〃酒吧招待问道。

〃虚无缥缈。〃

〃又是个神经病,〃酒吧招待说过后,转过头去。

〃来一小杯,〃那个侍者说。

酒吧招待倒了一杯给他。

〃灯很亮,也很愉快,只是这个酒吧没有擦得很光洁,〃侍者说。

酒吧招待看看他,但是,没有答腔,夜深了,不便谈话。

〃你要再来一小杯吗?〃酒吧招待问道。

〃不,谢谢你,〃侍者说罢,走出去了。他不喜欢酒吧和酒店。一个干净明亮的餐馆又是另一回事。现在他不再想什么了,他要回家,到自己屋里去。他要去躺在床上,最后,天亮了,他就要睡觉了。到头来,他对自己说,大概又只是失眠。许多人一定都失眠。

曹庸译

世上的光

酒保看见我们进门,抬眼望望,不由伸出手去把玻璃罩子盖在两盆免费菜②上面——

①典出《新约全书·约翰福音》第9章第5节,耶稣说:〃我在世上的时候,是世上的光。〃

②西方酒吧间在三、四十年代往往摆出所谓〃免费菜〃以招徕顾客——

〃给我来杯啤酒,〃我说。他放了一杯酒,用把刮铲把杯子上面那一层泡沫顺手刮掉了,手里却握着杯子不放。我在柜台上放下五分镍币,他才把啤酒往我这儿一塞。

〃你要什么?〃他问汤姆道。

〃啤酒。〃

他放了一杯酒,刮掉泡沫,看见了钱才把那杯酒推过来给汤姆。

〃怎么啦?〃汤姆问道。

酒保没答理他,径自朝我们脑袋上面看过去,冲着进门的一个人说:〃你要什么?〃

〃黑麦酒,〃那人说道。酒保摆出酒瓶和杯子,还有一杯水。

汤姆伸出手去揭开免费菜上面的玻璃罩。这是一盆腌猪腿,盆里搁着一把象剪子似的木头家伙,头上有两个木叉,让人叉肉。

〃不成,〃酒保说着就把玻璃罩重新盖在盆上。汤姆手里还拿着木叉。〃放回去,〃酒保说道。

〃不必多说了,〃汤姆说。

酒保在酒柜下伸出一只手来,眼睁睁看着我们俩。我在酒柜上放了五毛钱,他才挺起身。

〃你要什么?〃他说。

〃啤酒,〃我说,他先揭开两个盆上的罩子再去放酒。

〃你们店的混帐猪腿是臭的,〃汤姆说着把一口东西全吐在地上。酒保不言语。喝黑麦酒的那人付了帐,头也不回就走了。

〃你们自己才臭呐,你们这帮阿飞都是臭货,〃酒保说道。

〃他说咱们是阿飞,〃汤米跟我说。

〃听我说,咱们还是走吧,〃我说道。

〃你们这帮阿飞快给我滚蛋,〃酒保说道。

〃我说过我们要走,可不是你叫了我们才走,〃我说道。

〃回头我们还来,〃汤米说道。

〃最好你们不要来,〃酒保对他说。

〃教训他一下,让他明白自己的不是,〃汤姆回过头来跟我说。

〃走吧,〃我说道。

外面漆黑一团。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汤米说道。

〃我不知道,咱们还是上车站去吧,〃我说道。

我们从这一头进城,从那一头出城。城里一皮革和鞣树皮的臭味,还有一大堆一大堆的木屑发出的味儿。我们进城时天刚黑,这时刻天又黑又冷,道上水坑都快结冰了。

车站上有五个窑姐儿在等火车进站,还有六个白人,四个印第安人。车站很挤,火炉烧得烫人,烟雾腾腾,一股混浊的气味。我们进去时没人在讲话,票房的窗口关着。

〃关上门,行不?〃有人说。

我看看说这话的是谁。原来是个白人。他穿着截短的长裤,套着伐木工人的胶皮靴,花格子衬衫,跟另外几个一样穿着,就是没戴帽,脸色发白,两手也发白,瘦瘦的。

〃你到底关不关啊?〃

〃关,关,〃我说着就把门关上。

〃劳驾了,〃他说道。另外有个人嘿嘿笑着。

〃跟厨子开过玩笑吗?〃他跟我说道。

〃没。〃

〃你不妨跟这位开一下玩笑,他可喜欢呐。〃他瞧着那个叫厨子的。

厨子眼光避开他,把嘴唇闭得紧紧的。

〃他手上抹香油呢,〃这人说道。〃他死也不肯泡在洗碗水里。瞧这双手多白。〃

有个窑姐儿放声大笑。我生气还是头一回看到个头这么大的窑姐儿和娘们儿。她穿着一种会变色的绸子衣服。另外两个窑姐儿个头跟她差不离,不过这大个儿准有三百五十磅。你瞧着她的时候还不信她是真的人呢。这三个身上都穿着会变色的绸子衣服。她们并肩坐在长凳上。个头都特大。另外两个窑姐儿模样就跟一般窑姐儿差不多,头发染成金黄色。

〃瞧他的手,〃那人说着朝厨子那儿点点头。那窑姐儿又笑了,笑得浑身颤动。

厨子回过头去,连忙冲着她说:〃你这个一身肥肉的臭婆娘。〃

她兀自哈哈大笑,身子直打颤。

〃噢,我的天哪,〃她说道。嗓子怪甜的。〃噢,我的老天哪。〃

另外两个窑姐儿,一对大个儿,装得安安分分,非常文静,仿佛没什么感觉似的,不过个头都很大,跟个头最大的一个差不离。两个都足足超过两百五十磅。还有两个都一本正经。

男人中除了厨子和说话的那个,还有两个伐木工人,一个在听着,虽然感到有趣,却红着脸儿,另一个似乎打算说些什么,还有两个瑞典人。两个印第安人坐在长凳那一端,另一个靠墙站着。

打算说话的那个悄没声儿地跟我说:〃包管象躺在干草堆上。〃

我听了不由大笑,把这话说给汤米听。

〃凭良心说,象那种地方我还从没见识过呢,〃他说道。〃瞧这三个。〃这时厨子开腔了:

〃你们哥儿俩多大啦?〃

〃我九十六,他六十九,〃汤米说。

〃嗬!嗬!嗬!〃那大个儿窑姐儿笑得直打颤。她嗓门的确甜。另外几个窑姐儿可没笑。

〃噢,你嘴里没句正经话吗?我问你算是对你友好的呢。〃厨子说道。

〃我们一个十七,一个十九,〃我说道。

〃你这是怎么啦?〃汤姆冲我说。

〃好了,好了。〃

〃你叫我艾丽斯好了,〃大个儿窑姐儿说着身子又打着颤了。

〃这是你名字?〃汤米问道。

〃可不,〃她说,〃艾丽斯。对不?〃她回过头来看着坐在厨子身边的人。

〃一点不错。叫艾丽斯。〃

〃这是你们另外取的那种名字,〃厨子说道。

〃这是我的真名字,〃艾丽斯说道。

〃另外几位姑娘叫什么啊?〃汤姆问道。

〃黑兹儿和埃塞尔,〃艾丽斯说道。黑兹儿和埃塞尔微微一笑。她们不大高兴。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一个金发娘们道。

〃弗朗西丝,〃她说。

〃弗朗西丝什么?〃

〃弗朗西丝·威尔逊。你问这干吗?〃

〃你叫什么?〃我问另一个道。

〃噢,别放肆了!〃她说。

〃他无非想跟咱们大伙交个朋友罢了。难道你不想交个朋友吗?〃头里说话的那人说道。

〃不想。不跟你交朋友。〃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娘们说道。

〃她真是个泼辣货。一个地道的小泼妇,〃那人说道。

一个金发娘们瞧着另一个,摇摇头。

〃讨厌的乡巴佬,〃她说道。

艾丽斯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浑身直打颤。

〃有什么可笑的,〃厨子说,〃你们大伙都笑,可没什么可笑的。你们两个小伙子,上哪儿去啊?〃

〃你自个儿上哪儿?〃汤姆问他道。

〃我要上凯迪拉克。你们去过那儿吗?我妹子住在那儿。〃厨子说道。

〃他自己也是个妹子,〃穿截短的长裤的那人说道。

〃你别说这种话行不行?咱们不能说说正经话吗?〃厨子说道。

〃凯迪拉克是史蒂夫·凯切尔的故乡,艾达·沃盖斯特也是那儿的人。〃害臊的那人说道。

〃史蒂夫·凯切尔,〃一个金发娘们尖声说道,仿佛这名字象枪子儿似的打中了她。〃他的亲老子开枪杀了他。咳,天哪,亲老子。再也找不到史蒂夫·凯切尔这号人了。〃

〃他不是叫史坦利·凯切尔吗?〃厨子问道。

〃噢,少废话!你对史蒂夫了解个啥?史坦利。他才不叫史坦利呢。史蒂夫·凯切尔是空前未有的大好人、美男子。我从没见过象史蒂夫·凯切尔这么干净、这么纯洁、这么漂亮的男人。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他行动象老虎,真是空前未有的大好人,花钱最豪爽,〃金发娘们说道。

〃你认识他吗?〃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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