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臣家的人们-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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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没有架子,甚至叫人觉得有点过于随便了。有什么可笑的事情,他会捧腹大笑;他觉得好的事情,会大声称赞几句,并当场给你赏赐,完全没有一点装腔作势之处。
内宫侍女的某个领班,从秀吉那里得到一大把金银,对于秀吉的慷慨大度,甚是感激,成了第一个崇拜秀吉的人。秀吉为了说服于福,拜托此人从旁撮合。这件事,使这位秀吉的崇拜者也不免感到吃惊。尽管直家如今算作还活着,他的死讯对外人秘而不宣,然而严格地讲,于福现在不正是服丧期间吗?
秀吉说道:“嗯,嗯,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你瞧,我都这样子求你了。”
这个男子汉大丈夫,此时竟对着一个侍女,双手合十,如拜佛似地恳求着:“不瞒你说,唯有这方面的欲望,实在难以克制,我早就对于福爱慕心切,但千方百计忍耐,甚至捶胸顿足地诅咒着克制自己,然而全不奏效。求求你,请你帮我一把忙。你看我已苦成这般模样了。请能明白我的苦衷。”看到这番情景,连这个侍女也不免笑了起来,终于忘记了事情的严重性,答应帮他的忙。这个侍女将秀吉的意思偷偷告诉了于福。
于福听了,也不知作何感想。不过,和江户时代不同,这一时代的女子,尚未受到儒教道德的束缚,这倒是事实。因而在道德观念方面,也许并不会感到多大的苦痛。在自己的所有主——丈夫在世期间,自然要尊重丈夫的权利。既然所有主已经死了,那么只要她有勇气,又不怕别人说闲话,她就可以自己来安排、处置自己的身体。于福没有这样的勇气,正在为难的时候,秀吉钻进了她的闺房,顺利地和她同床共衾了。于福只得听任他摆布。她大胆地接受了挑战。这件事,并不是她的勇气的产物。
秀吉找了个奇怪的理由来抚慰于福:“对八郎来说,你是母亲,我是养父,现在这样反而更好。”
双方既然都是八郎的家长,那么家长之间如果没有任何关系,这反而是奇怪和不自然的。这是性格活泼的秀吉所杜撰的道理。听秀吉这么一说,于福也觉得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似的。
在冈山城逗留期间,这位八郎的养父,每天夜里都到八郎母亲的房里来。于福颇觉为难,然而感情上倒也并不讨厌秀吉。比起亡夫来,这是个其貌不扬的男子,身长也只有五尺左右。但是,这位八郎的养父的为人,却比亡夫远为爽直,而且每次来,总给于福的衾被里留下一股粗犷而健康的气息。如果说,于福对此感到快乐的话,那么也许可以说,她对秀吉已经产生了一种类似爱情那样的东西了。
自然,秀吉对于福是有爱情的。他不光是一个沾花惹柳的采花人,而且这个人对于跟他有过关系的任何女性,都有着多得过剩的爱情,他总要千方百计地让这个女人幸福。这是秀吉的脾气和性格。而这种脾性,可以说是无以伦比的。如今,于福也明白了这一点。
秀吉一昧许愿道:“将来,我要设法把八郎培养成一个为世人所敬重的人物。”
自然而然地,以秀家为媒介,于福和秀吉之间,在感情上有了一条强有力的纽带。这条感情上的纽带终于使于福感到,她和秀吉之间的这种奇特的关系,是一种顺乎天理、合乎人情的极其自然的关系。待到秀吉此次短暂的逗留的最后几个晚上,于福已经象是秀吉结婚多年的妻子似的以很自然的态度接待秀吉了。
中纳言宇喜多秀家,这位丰臣家的大名,就是在这样的闺房之情诞生的。
第二节
从那以后,秀吉始终不曾让秀家离开自己的身边。打仗的时候一定带着他,引见各将领时也总是叫他在自己的左右奉陪着。自然,将领们对秀家也是彬彬有礼的。
信长死后,秀吉把这位少年从犹子改为养子,使他成了丰臣家的一员。无论在这以前,还是在这之后,任何时候秀吉都是对秀家和颜悦色的,从未发过脾气。
每当秀家对大人的问话作了机灵的回答的时候,秀中准会笑容满面地说:“你们瞧,你们瞧,八郎说得多好啊!”并显出万分欣喜的样子。
或许可以说,比起其他任何一个有血缘关系的养子来,秀吉更疼爱这位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宇喜多秀家。
人们在背后窃窃私语道:“简直有点象亲儿子嘛!”
就秀吉自己来说,也许正是因为他与八郎的母亲有肉体关系,所以对这位少年,怀着特别的感情,往往容易产生一种朦胧的错觉,以为秀家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谓父亲者也,本来就没有经历过妇女临盆时的那种生理上的痛楚,仅仅是与所生孩子的母亲有肉体上的联系而已。就这一点来说,秀吉作为八郎秀家的父亲,是有充分的资格的。
宇喜多直家的遗儿八郎深受秀吉的钟爱,为此,在丰臣家的府第之中,没有一个人不对八郎的此种幸运而羡慕的。
他们说:“少爷真是好福气哩!”
也有人说:“全仗他母亲啊!”
这时,于福已经来到了大坂城。在大坂城下的备前岛,原有一座宇喜多家的公馆,然而于福并没有住在那里,秀吉在大坂城里给了她一幢住宅。
不过,于福所受的并非侧室的待遇。丰臣家的后宫里,住着很多名门出身的妇人:秀吉的已故主人织田信长的第五个女儿三之丸娘娘、信长的弟弟信包的女儿姬路娘娘、近江地方的大名浅井氏家出身的二之丸娘娘(淀姬)、前田利家的三女加贺之局娘娘、近江地方的大名京极氏家出身的松之丸娘娘、蒲生氏乡的妹妹、人称才女的三条之局娘娘等等,真是不胜枚举。于福不属于这一群花团锦簇的后宫姬妾。
人们称她作“备前夫人”。这时她已是出家之身。直家死后的第二年,发丧之后,按照惯例,于福削发为尼,身穿白色丧服。从秀吉来说,他不能把一个尼姑纳作侧室,无奈只好在大坂城内建造了一所庵堂,让于福住在那里。
秀吉常到尼姑庵造访,大声地说:“出家之后,倒越发变得妩媚动人了,我现在也还恋着你呢!”
不过秀吉已不再与她共房事。如果让一个已经当了尼姑的寡妇夜里作陪的话,那么秀吉这个男子的情欲也就未免过于反常了。他不过是来和她谈谈家常的。然而,这位极善于取悦人的秀吉,每当远征在外的时候,常常差人给这位于福送来书信,报告自己和秀家的近况,就如对正室夫人和其他侧室姬妾所做的那样。
秀吉还常对于福说:“没有比八郎更可爱的孩子啦!”
秀吉这么喜欢八郎,倒也并不全是出自对于福的温存,看来八郎本人也有值得秀吉钟爱之处。秀家心地纯洁,情趣高尚,举止言谈温文尔雅。秀吉自己亲戚家的那些孩子不仅长得丑陋,而且反应迟钝,言辞蠢笨。由于这个缘故,他更加喜欢秀家。也有一点可怜他的意思。秀家虽是养子,然而因为与秀吉没有亲属关系,所以无权继承丰臣家的家业。在这一点上,比起姐姐的儿子秀次,和正室夫人北政所的侄子秀秋来,秀家这个养子给人一丝寂寞惆怅之感。这种感觉,秀家本人当然是不会有的,只有养父秀吉感到了,每当这种时候,秀吉总是想:“得待八郎好一些啊!”
他在其他养子面前,很少显露笑容,而对秀家却总是笑嘻嘻的,十分和蔼可亲。
秀吉也没有放松对秀家的训练,他希望把他培养成一员能征善战的武将。秀家十三岁的时候,秀吉任命他为从四位下左近卫中将,带他参加了征讨四国的战争,并让他参加了攻打阿波国的木津城的战斗。两年以后,又让他参加了征伐九州之战,凯旋后提拔他任从三位参议。这参议,在中国称作宰相。为此,人们曾称他作“备前宰相”。
这时秀家刚刚十五岁。
接着他又参加了小田原讨伐战。那时才十八岁,担任水军总指挥官,没有发生大的差错。不过,之所以能这样,那靠了秀吉自己手把手地指教,以及家老们的辅佐,并非由于秀家自己的能力。
这时候,秀家已经结婚。妻子是秀吉的养女,名叫豪姬。
“把豪姬许配给秀家吧!”
当秀吉这样吩咐时,丰臣家府中的人,无不为秀家的连连交好运而羡慕不已。
豪姬是前田利家的女儿。当初有一个利家的三女叫阿麻的,十四岁那年,作了秀吉的养女,不久就成了侧室。阿麻还有个妹妹叫豪姬,早从秀吉任织田家的将领的时候起,就作了秀吉的养女,一直养在身边。秀吉把豪姬视作掌上明珠,令人觉得,即便是亲身父亲,也不会如此爱怜。当秀吉作为织田家的将领,身在播州战场上的时候,曾给留在近江长滨城里的这个女孩,从军帐中差人送去一信,信中写道:
甚是想念。勿要过于顽皮而跌伤身体。另外,为了健康,要坚持熏灸。此
事可转告乳母。
不知吾儿身体可好,饭吃得多否?甚想知道。总之,非常思念吾儿。我定
要设法接你来这里姬路城住,请放心就是。要是你说来时想坐轿子,那我一定
为你准备一顶,此事望来信告知。
父示
于军旅之中
豪姬吾儿
真可以说是一位疼爱子女的人。这位豪姬长大成人了。这次秀吉与对待豪姬的姐姐阿麻时不同,没有沾手。对于她,秀吉自始自终保持了“爹爹”的身份,看来,这样的身份使他更加感到快乐。
“我要为豪姬找一个天下无双的乘龙快婿!”
秀吉早就这么说过,而他早就打定主意,准备把她许配给秀家。秀吉也许是想,通过把养子许配给养子,以便进一步加强秀家在丰臣家的地位吧。
秀家曾两次参加朝鲜之战。这期间,他升任权中纳言,由于这个缘故,人们一般称他为“备前中纳言”。
前面所说秀吉猜中五位大名的佩刀的事,大概是在这前后的事吧。
从这时期起,秀吉无论在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开始显著地衰老起来。这时,丰臣家的嫡子秀赖早已诞生,秀吉的全部注意力,已经集中在这个婴儿身上。他预料到关白秀次将成为秀赖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所以已经予以诛杀;地位次于秀次的养子秀秋也已送给小早川家作了养子;留下的只有秀家了。秀家没有那并不牢靠的继承权,因而秀吉对他的疼爱一如既往。不仅如此,简直可以说,反倒是秀吉方面,流露出了一种想要依仗秀家的意思。
有一天,秀吉把秀家叫到跟前,说道:“我原本一直打算,无论如何要活到秀赖长到十五岁的时候。可是,如今看来连这也有点靠不住了。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望你象从前我养育身为孤儿的你时那样,好生照管、护卫你的弟弟秀赖。”
说这话的时候,秀吉凝视着秀家,眼眶里含满了热泪。
秀家没有作答。这位反应敏捷的年轻人,此时却一反常态,只见他满脸不悦地始终缄默着。
秀吉不觉心生疑窦,追问他道:“为什么不讲话呀?”
秀家这才回答说,照管和护卫弟弟秀赖,这本来是我的天经地义、义不容辞的责任,而父亲却还要再次念叨,这大概是因为觉得我的态度还不够鲜明之故。我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对这一点感到很不愉快。
听了秀家的这番话,秀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秀吉想道:“毕竟是八郎啊!”
但是,他立即又恢复了教育者的身份,教训秀家说:“你的诚实,我是理解的,可是刚才的态度却不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