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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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公平。
背影总是苍凉,这个高大的异国男子,回过身来的笑意竟是冷的。
这样的人注定与她一样需要很多很多,不可停息的温暖的爱和情感。异常丰厚,才能让他的笑暖起来。
她的幸运,是他的毕生付出。
而这个男子呢,等待的又会是什么。
每个人的命运毕竟不同,而追寻的东西原都如此相似。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二
她说,卓凡,如果可能,我愿意交出手中所拥有的一切让时光倒流,让自己好好地活,然后善待你们。可是没人肯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只能直面未来,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她在电话中对他说,她离开已经有两个月。
两个月,生活最大的不同,对他来说,便是不得不回校教课。孩子们肖杨老师和她,他只能说他们回家去了。
孩子们毕竟单纯,容易健忘,可是面对他的女友他却不知道怎样直视。他知道肖杨这一去的可能不再回来,而蒙在鼓里的他的女友却依然天真地询问肖杨的消息和归期,无法告知她真相,回答时不免无奈,是场难以收拾的残局。
她告诉他,父亲为她张罗好了一切,她似第一次被父亲带入公共场合般站在他身后,她说多年来,她第一次有了可以遮蔽的感觉,以往她都是直接暴露在灯光之下,而此时的遮蔽像靠山一般安全和踏实。
她的行程满满当当,她只能用曝光率来拉回公众对她的印象。随着画展在四处的展开,她渐渐收回声誉,可是,她的名字都和她父亲连在一起,展出的作品又都是过去的创作,让人不自禁怀疑她的江郎才尽,拿她父亲当挡箭牌。
所以当务之急是创作新的画,重振自己的诡异画风,让那些舆论和质疑不攻自破。
但一如两年前,她脑子里空空如也,没有半丝诡异画面的灵感。
她对父亲说,我不会画了。她扔掉笔,急得哭起来。
海岛渐入夏季,这是旅游的旺季,来海岛上度假,休闲游玩的人络绎不绝,这是海岛最热闹,欢快的季节。
海边的小酒吧和旅店挤满游客,他们白天在沙滩上游玩,制造垃圾,晚上举行篝火晚会,唱歌跳舞,喝酒欢庆。
但都是淳朴的海岛人,而不是精明的商人,他们勤劳善良,很多人的收入即从此处赚得。
日子总是这样绵绵无期。
肖杨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回来,像完全失踪了一般,离开的确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消失,因为已不可望见,因为已无任何消息,可是没有办法,束手无策。
人们依然很照顾卓凡的铺子,夏季生意好,南来北往的客人多,卓凡特意在门口放在几张桌子,让游人或者岛上人坐坐,聊聊天,喝喝茶,让空闲的人打牌,下棋或者乘凉。这样热闹起来他也不至于觉得太冷清。
夏季刚过的时候,阿兰家的狗生了很多小狗,她送了一条给卓凡,也不说什么就把狗抱来他家,她应该也像孩子一般很容易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吧。他想。狗是土黄色的,矮矮的小胖子。他叫它小乖。
它和卓凡一样,不说话,只是沉默,它小的时候,老是要咬东西,玩得一身泥巴回来,很不听话,后来被卓凡教好了,每天老老实实地蹲在卓凡身边,听他的话,跟他去铺子,又和他回家。不再在外面玩耍,偶尔会跑去路边撒尿,卓凡笑笑,叫唤它快点跟上。
他在门口搭了一座小房子给它住,下雨了把它牵回屋,它有时很怕黑,在房间里呆着温暖它就不回去它的狗屋,卓凡没办法,只好让它在家里睡觉,可是第二天它把厨房翻得一团糟,它似乎很害怕卓凡生气,躲在角落呜呜咽咽地看着他,希望博得他的同情。卓凡常说这狗比起人可一点都不逊色。但这毕竟是它小时候的事情,待它再长大一些,它就学得了跟卓凡一模一样的性格。
父亲给了她一枚硬币,要求她把上面的图形画下来。
她很快完成。
又给了她另一块硬币,她也迅速完成。
正面的,背面的,从左侧,从右侧,上仰下俯,各个角度。
她画完了所有她能搜集到的硬币,
然后画纸币,把上面的文字和细节也都一点点描绘下来,她孜孜不倦,极认真作画,花了半个月完成了大大小小的厚厚百余张画作,交给他。
她父亲说,很好,你现在闭上眼睛,想一幅你能记起的画,然后画下来。
她无法,画的时候只是在临摹,根本没去记忆。
他说,这世态如此万千,你若如此重复地虚过,你的记忆中有些什么,一个连记忆都无的画者,她所画的东西又有谁会去记忆呢。
再次闭上你的眼睛,看看你的记忆里有什么。
他让她浪费半个月时间没日没夜地画这一百多张画,原来只是为了向她诉说不要虚度时光这个浅显的道理。
也是他教育给她的第一个人生道理。
她记得了。
她闭着眼,呼吸,是风,海风,咸味的海风,阳光的气息。
是海,金黄色的海,碧绿色的,透明的,白色的,红色的,灰色的,混杂的。斜纹,波光粼粼,镜面般,惊涛骇浪。
秋凉之后,日子很静。
肖杨第一次打来电话,给卓凡。
他还是用流利的中文诉说,他说那艘船一直在海上逗留,他有时候都怀疑他永远回不去了,可就在一个月之后,船到达了渤海,可是要有护照他才能够回日本,他无法,只好拜托船员非法带他回日本,辗转多地他最终到底东京。
可是工作没了,寓所也没,户籍都被取消了,完全消失了这个人,没有任何他的有效证明。后来找到一个旧日朋友的家中,对方很是吃惊,张着嘴半天说不了话,最后通过那人的帮忙才要回了户籍,还给介绍了工作,总算是安定下来。
他始终在轻轻地笑着,知道自知其中的颠簸和无奈。
他似有千言万语,可又沉默住,才问她好吗。
卓凡告知她已经离开了,又说起他的女友。
他放开大笑,说是的,只能编化骗她了,他说大家都是这么善良的人。
没有更多的话了,知道也知他两难的尴尬境地,也未询问他归期,因为那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亦只能等待时间来给予答案。
其实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时间给每个人答案。
她画下了海,各种各样的海,海平面,海滩,海礁,岩石。
父亲只说,很像。但是没有意识,海不是死的,它有生命,有爱憎,有喜怒,那就是画者自己的爱憎和喜怒。
她说每天早上陪父亲在公园里散步,或者在花园种花除草,下午画画,晚上有时会去听音乐会,参加活动,聚会,也有时候在家里看电视。
她笑笑,这个一生桀骜不驯的女子,从不看电视和报刊,也从不看关于自己的报道,如今却陪同父亲安安定定在家看电视。
她说,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似乎还很充裕,可是如果死呢,如果突然死去那该怎么办。
她说她最近想起死亡来,非常恐惧,往往夜不能眠,她说如果我死去,我能够留给你些什么,卓凡,假如最终我不能把自己留给你,我到底还能给得起些什么呢。
那时已近冬天,阿婆的祭日。
他独自上山祭拜,风吹着已经很冷了,雨水还未完结,一天到晚滴滴答答,所以趁着雨稍微停一下,他就得抓紧时间了。
望着远处,风急急的。他想起那天她说的话,她说她以后可见望的景致即是此了。那日她就要离开,黑色的大衣裹着她,却显得更加地单薄。
原来已是如此久远的事了,想起来却又像刚刚发生似的。
她丝缎般的长发,紧绷的身材,以及黑色的棉大衣,血红色的头发,她的玛瑙耳坠,她的呼吸,她的微笑,哭泣,话语,走路的姿态,沉默的站立。
一样一样在他的脑子里,如同他自己珍藏的宝贝,小心翼翼保守,不向任何人坦露,也许也就包括了她。
所以她说的自私也就可以从此显见。
又过了三个月,她的画展举行,新年即将到来。
此番举动不再是像之前的小打小闹了,她也竟不知自己能够创作出这样的画来,像新生一般,她创作了与以往迥异的全新风格和思想的画作。
父亲当然也来了,同时还有一些是父亲界内的朋友,他们对她的画大加赞赏,她亦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却也被这样的夸奖声镇住,有人当下买走了她五张画,价钱惊人。
看见自己如此呕心沥血,并且是从时光中拉出来的记忆被人买走,她竟也有些不舍。
不再需要借助什么权威,什么名望了,她的画直接解释了一切。
记者问她,她创作这些画是否有她父亲的功劳。
她说,父亲既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又是一个老师,一个尊长,我幸运自己有这样一个父亲,又想说的是每个人资质不同,潜力无限,只要……
她侃侃而谈。
事后,她父亲问她那席话是什么意思。
她别过脸说,唬他们罢了。
父亲笑。
有时候,她画不好,或是心情烦躁,父女两还是时不时会有争吵。但彼此都明了,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异于从前了,更多的是她的退让,不再跟他恶语相向,咄咄逼人,把他这么大年纪的长辈气到脸红脖子粗。两人当时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深仇大恨呢,如今却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的很多事情如今想来都觉得是十分荒诞的。
她亦渐渐觉得自己的改变,是真正一种成人式的思考了,不再急功近利,怨天尤人。而是一颗能够包容别人,隐藏秘密的心。秘密,真的很难说,是一种成人保护自己的手段,还是伤害别人的武器。
卓凡说他有一件事情要和她说。
她说她也有。她先说。
她说她想搬离父亲的寓所,不是因为矛盾,只是搬去另外一个人的房子,暂住在那儿。
他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的沉默。
她问他的事。
他说不重要,以后可以再说。
她说好。
但是已经够了,她起码让自己安静,沉淀了那么久,如今她功德圆满,重新回到画坛,她是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他也说过只要是做她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她还如此婉转抱歉地跟他说,真的是已经足够了,若之于从前,真的足矣。
而他的事,严重得可以用晴天霹雳来形容。
那是肖杨离开两年后的一天,海岛如同往日一般风平浪静。卓凡的铺子突然迎来三个奇怪的游客。一人上前用中文询问,另两个人讲外语。
那上前来说话的是翻译,另两个一个是日本的警察,还有一个是肖杨的旧友。
翻译说这是在肖杨的通讯录上找到的地址,以此证实他五年前的失踪去向。而另个消息是说肖杨在半年前的交通事故中驱车坠入山崖。
警方在证实死者身份时才有发现他竟有两年时间的失踪,如果确认无错,便是他非法出境造成的,但避免形成先例,警方决定秘密调查这件案子。
当然,他们所说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只有相片可以认出,是那个异国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