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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西湖二集-第57部分

小说: 西湖二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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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吩咐知贡举官,不得中罗隐进士。郑畋几番要中罗隐,因令狐绹恼了,也便不敢。罗隐甚是懊恨。做二句诗道:

早知此恨人多积,悔读南华第二篇。

罗江东既恼犯了宰相,进长安科举之进,又恼犯了一个朝官。这朝官姓韦名宣,两个同遇于饭店之中。罗江东生性轻薄,凡事不肯让这个官儿。左右喝道:“这是朝官韦爷,休得轻薄!”罗江东大怒道:“什么朝官,敢在我才子罗江东面前说,我把一只脚提起笔来写了数十篇文字,也还敌得过数十位朝官哩!”韦宣闻得,切骨之恨,又添上几分不要中罗隐进士之意。因此罗隐这个进士位儿一发不稳了。后来访得不中进士因此二人之故,然亦付之无可奈何矣!只说:“文昌帝君也会得说谎,原说慢慢注我禄籍,怎生二十多年尚然不中?我今已是半百之年,何年方成进士?难道活到七八十岁时戴顶寿官纱帽不成?”遂寄一首诗与朋友道:

廿载辛勤九陌中,却寻岐路五湖东。

名惭桂苑一枝绿,脍忆松江两箸红。

浮世到头须适性,男儿何必尽成功!

〞应鲍叔深知我,他日蒲帆百尺风。

罗江东作诗叹息,谁知文昌帝君果是有些妙处。那时唐朝法纪零替,贿赂公行,关节潜通,有多少怀才抱异之人无由出身。及至出身的,又多是文理不通,白面书生胸中那里晓得“经济”二字,并无一个老成持重之人,以此把唐朝天下都激乱了,士人都忿忿不平。所以黄巢因屡举不第,乱入长安。后来黄巢诛灭,他手下将官朱温投降,唐朝封为梁王,渐渐威权日盛,杀害百官,天子拱手听命。朱温手下有一个文臣李振,虽比不得罗江东的才华,也是一个才子,少年自负其才,思量取功名如拾芥子一般,不意遭此浊乱之时,谁问你有才无才,只问你有贿赂无贿赂、有关节无关节,因此罗江东二十余年不中,李振也二十余年不中。那李振忿恨这些害民贼道:“当日三国时节,督邮倚势欺诈刘玄德钱,却被张飞缚在柳树上,口口声声骂为害民贼,鞭打数百,千古快心。若在今日,一刀砍为两段,方才心满意足。俺明日做得张飞便好。”如此发念,不一而足。又因进士裴枢、独孤损数十余人自称名士,摇唇播舌,结党成群,日常屡屡轻薄李振,说他是伏土蚯蚓,怎能够得出头飞腾变化?像俺们有才之人,自然黄金横带、白马任骑,那李振有何德能,敢与俺们一同发迹!李振闻知,咬牙切齿,定要报复此仇,便将一把宝剑磨得锋快,道:“俺定要将此剑砍取诸贼人之头,等他得知名士结果,方才罢休。”如此磨了多次。后来投在朱温帐下做了他的谋士,言听计从,遂将日常仇恨的各官并裴枢、独孤损三十余人绑缚起来,取出那二十余年磨得风也似快的那把宝剑,一剑一个,尽数杀之于白马驿中,又对朱温道:“此辈日常高言阔论,自谓清流,可投之黄河,使为浊流。”朱温知李振报复前仇,遂笑而从之,把诸人尸首扑通的都抛在黄河之内,呜呼哀哉!李振报了诸人之仇,甚是得意,做首诗道:

廿载磨一剑,今年始报仇。

自谓清流客,今姑付浊流。

罗江东闻知大惊道:“使我当日早中了一个进士,已与裴枢、独孤损三十余人同作无头之鬼,为浊流中物矣。岂非塞上翁得马未足为喜、失马未足为忧之说乎?今日这颗头尚在颈子上,真文昌帝君之赐也。”遂感叹不已,做首诗道:

逐队随行二十春,曲江池畔避车尘。

如今赢得将衰老,闲看人间得意人。

后来朱温竟篡了唐朝天下,改国号为“梁”,都是李振之计。在位七年,淫了子妇,被儿子友圭所弒;并李振也杀了,都是一报还一报之事。这是后话。

却说钱镠那时已起兵破走黄巢,诛了叛臣越州观察使刘汉宏、杭州刺史董昌,有了十四州天下,唐昭宗封为镇海军节度使,在于杭州凤凰山建造宫殿,自置文武官僚,都极一时之选。却念罗江东故人,未曾中得进士,当日受他好处,至今未报,遂遣官数员赍了金银书币,鼓乐喧天,到新城聘他为官,便鼎沸一了个新城,连当日借债不肯借的都一并来庆贺送礼,人情势利如此!当下迎接罗江东到于杭州,钱镠王倒屣而迎道:“本是故人,不敢相屈幕下,一以宾礼奉待,或任凭采择何官亦可。”自此罗江东代书记之任,后为钱塘令。唐昭宗加封钱镠为吴王,钱镠上表称谢,却命沈嵩草表。那沈嵩是钱王幕下一个极会得做文字之人,表完,钱镠王付与罗隐一看,罗隐看了道:“此表虽是,但其中说得杭州甚好,此自求征索之媒也。”钱王遂命罗隐另做一篇,其中二句做得甚妙,道:

天寒而麋鹿来游,日暮而牛羊不下。

表到唐朝,满朝人都道谁有此好文字,定是罗隐之笔,惜乎天下第一个文人却被钱镠用了,此是朝廷大差错处。后来唐昭宗改名为晔,钱王表贺,又是罗隐代作道:

左则昌姬之半字,右则虞舜之全文。

满朝文武识得是罗隐之笔。那时诸镇都有贺表,以此篇为第一。谁知后来朱温竟篡了唐朝天下,钱王上表称臣,朱温大喜,加封为吴越王,赐以玉带名马。罗隐甚是不服,劝钱王起兵道:“朱温逆贼,篡夺唐朝天下,弒君之贼,人人得而诛之,即当兴兵十万以讨逆贼,复立唐室子孙,名正言顺,何愁不胜!就使不胜,我据有江东吴越十四州天下,不失为东帝。怎生上表称臣,以为终古之羞乎?”钱王道:“我若兴兵,毕竟要涂毒生灵。我爱养斯民,岂忍置之锋镝之地?况朱温贪淫之极,不久必有内变!我静以观其变,自不失为孙仲谋也。”遂不肯起兵。钱王听罗江东这篇说话,心中甚是敬重,暗暗的喝采道:“罗隐在唐朝屡举不第,心中不知该怎么样怨恨唐朝,今反劝我起兵兴复唐室,唐朝虽负罗隐,罗隐却不负唐朝,可谓忠心贯日,唐朝之义士矣!‘文人无行’,此言谬也。”自此更加礼敬,凡事听信。

钱王英雄生性,怒发之时,未免有些偏颇。那时桐庐有个才子章鲁风不愿仕于钱王幕下。钱王大怒,就把章鲁风来杀了。又有关中一个才子吴仁璧,钱王聘他为官,吴仁璧做首诗辞官。钱王恼他,将吴仁璧沉之江中。罗隐心中甚是不服,饮酒之间,做首诗规谏道:

一个祢衡容不得,思量黄祖谩英雄。

钱王见这首诗,甚是懊悔,遂将此二人尸首埋葬之以礼。那时西湖上渔户日纳鱼数斤,名为“使宅鱼”,若不及正数,必另买来补码,颇为民害。一日,钱王与罗江东饮酒,壁上挂幅姜太公潘溪垂钓图,钱王要罗江东题诗,遂题诗以寓意道:

吕望当年展庙谟,直钩钓国更谁如?

若教生在西湖上,也是须供使宅鱼。

钱王见诗大笑,遂蠲免了“使宅鱼”这主征税。罗江东随事讽谏,钱王无有不听,都是有益于国家、有利于民生的事。钱王发怒之时,无人阻拦得住,独罗江东三言两语便拨得转。因此吴越十四州都蒙其福德,后来直做到谏议大夫,母亲与妻子赛珍珠都受了诰命,晚景荣华,受用了下半世。罗江东足足活至八十余岁而终,他所著有《湘南甲乙集》、《淮海寓言》、《谗书》六十篇行于世,有诗为证:

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

须知海岳归明主,未必乾坤陷吉人。

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

但教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

第十六卷 月下老错配本属前缘

晚山青,一川云树冥冥。正参差烟凝紫翠,斜阳画出南屏。馆娃归吴台游鹿,铜仙去汉苑

飞萤。怀古情多,凭高望极。且将樽酒慰漂零。自湖上爱梅仙远,鹤梦几时醒?空留在六桥疏

柳,孤屿危亭。待苏堤歌声散尽,更须携妓西泠。藕花深、雨凉翡翠;菰蒲软、风弄蜻蜓。澄

碧生秋,闹红驻景,彩菱新唱最堪听。一片水天无际,渔火两三星。多情月为人留照,未过前

汀。

这首词儿是石次仲西湖《多丽》一曲。天下有两种大恨伤心之事,再解不得。是那两种?一是才子困穷,一是佳人薄命。你道这两种真个可怜也不可怜?在下未入正回,先把月下老故事说明。唐朝杜陵一人姓韦名固,幼丧父母,思量早娶妻子,以续父母一脉,不意高卑不等,处处无缘。韦固甚是心焦。贞观二年将游清河,寓于送城南店。韦固求婚之念甚切,就像猪八戒要做女婿相似,好不性急,到处求亲。适有一个人道:“此处恰好有一头亲事,是前清河司马潘昉的女儿,正在此要寻一好女婿,你来得正好,明日与你到他家去议亲。”约定明早在店西龙兴寺门首相会。这一夜韦固只思量一说便圆,巴不得即刻成亲,在…上翻来覆去好生睡不着。未到鸡鸣,早起梳洗,戴了巾子,急忙出门,三脚两步,早已到龙兴寺门首。不意去得太早,那里有起五更说亲的媒人?并不见所约之人,那时斜月尚明,但见一个白须老父倚着一个巾囊,坐在龙兴寺门首阶上,向月下翻书。韦固暗暗道:“这老父好生怪异,怎生这般勤学,在月下观书?不知所观何书?”遂走到老父身边,看这书上之字都是篆、籀之文,一字也识不出。韦固甚是诧异,问这老父道:“老父所看何书?小生少年苦学,无不识之字,怎生这字恁般奇异?”老父道:“此非世间之书。”韦固道:“既非世间之书,请问老父果是何人?”老父道:“吾乃幽冥之人也。”韦固惊异道:“既是幽冥之人,何以到此?”老父道:“你自来得太早,非我不当来也。凡幽吏都主人生之事,生人既可行,幽冥独不可行乎?今道途之行人,人与鬼各半,人自不识耳。”韦固道:“请问老父所主何事?”老父道:“主天下婚姻之事,这便是婚姻簿籍。”韦固见老父说“主天下婚姻事”;正是搔着痒处,便问道:“今我十年以来,遍求婚姻,处处无缘。今潘司马的亲事还成否?”老父道:“非也。君之妇方三岁,到十七岁方与君成亲。”韦固道:“怎恁般迟?”老父道:“此是冥数使然,不可早也。”韦固道:“囊中何物?”老父道:“这是赤绳子。”韦固道:“要他何用?”老父道:“凡是婚姻,及其相坐之时,潜用赤绳系其足,随你贵、贱,穷、通,远、近,老、少,中国、夷狄,冤、亲,再不走开。今君之足,我已与你系于彼矣。”韦固道:“吾妻安在?其家何为?”老父道:“此店北卖菜家陈妪的女儿。”韦固道:“可见否?”老父道:“可见。彼常抱来卖菜,郎君若能随我同行,我当指示。”说话之间,不觉天明,那所约之人尚未来。老父把手中之书藏于囊中,遂负囊而行。韦固跟随在后,走入菜市,果然见一眇目老妪,手中抱着一个三岁女孩,且是生得丑陋。老父指道:“此君之妻也。”韦固大怒道:“杀之可乎?”老父道:“此女子明日有子有福,当食大禄,因子之贵,当封夫人,又可杀乎?”说罢,便不见了老父。韦固明知其异,毕竟怪那女子丑陋,遂磨快一把小刀付与小厮道:“你若与我杀了卖菜的女儿,我赏你万钱。”小厮次日袖中藏了这把快刀,走到卖菜场中,看定这眇妪的女儿,一刀刺之而走。一市鼎沸起来,大叫:“捉杀人贼!”这小厮落荒而走,幸而得脱回来。韦固问道:“曾刺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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