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长夫人-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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捎信来的吉马兰家的女仆走进来,重述了口信。
女仆又是哭泣又是叹气地诉说着那一家人如何伤心,又说见老爷同意做临终圣事,她们又感到宽慰。
讲经师和唐娜·保拉互相看了一眼,都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妈妈的意思是问他:“你这样去行吗?”“没有问题,我马上就去。”这是他的回答。
“请你们俩离开这儿吧。少爷身体不好,但临终忏悔是件大事,他得马上就去。”
房间内只剩下母子俩。
“这个无赖不会在开玩笑吧?”
“不会的,妈妈。这是个可怜虫,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他有病。”德·帕斯一面说话,一面在他母亲的帮助下穿上衣服。她打开箱子,从箱子底下取出一件厚厚的大衣。
“费尔莫,你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别去了……你得当心点。”
“没有什么,你放心吧。这事不能延缓……我脑袋是有些发晕,不过,我一定得赶在那些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前到达那儿。您明白吗?”
“明白,你说得对。”
母子俩没有再说什么。
讲经师扶着墙和他母亲的肩膀,站在地上。
他在自己的书房里坐了一会儿。
“我们叫辆马车,好吗?”
“好的,叫辆马车应该不成问题吧。叫街角的贝尼托来。”
特雷莎走了进来。
“这是少爷的信。”
唐娜·保拉接过信,她不认识信封上的笔迹。
费尔明认识,这是安娜的来信,由于写信时手发抖,字迹有些变样了。
“谁的来信?”见费尔明脸色发白,母亲问道。
“不知道……等会儿我再看。现在马上坐车去看看吉马兰。”
他站起身,将信放在内衣口袋里,便大步朝大门走去。
唐娜·保拉虽有怀疑,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次没有再问下去。也许她有些可怜自己的儿子,他拖着病体,精神萎靡不振,但仍然出去奔波,以便继续谱写自己辉煌的历史。他要创造一个响当当的奇迹,一个使人重新皈依宗教的奇迹,以便挽回自己失去了的威望。他真了不起!在这四旬斋期间他可受了不少罪。唐娜·保拉猜想她儿子和那个庭长夫人已不再往来了,显然,他们已经吵过嘴了。母亲出于私利,对他们关系的破裂感到高兴。她知道儿子的脾气,他宁可绝望地死去,也不会低三下四地乞求和解。前些日子他为了消除内心的苦闷,白天黑夜地在斐都斯塔城里城外转悠,最后终于病倒在床上。瞧自己的儿子不言不语,意志消沉,还得了一种怪病(这种病发展下去,会变成疯病),做母亲的心里也真不好受。她以自己特有的方式爱儿子。有几个夜晚,儿子头痛,她也没有睡觉,一直陪着他。有时她突发奇想,准备亲自去找那个对儿子的病负有责任的不要脸的女人,砍下她的头颅;或者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到儿子的床前,让她也和她一样守着他,为他哭泣,千方百计地挽救他的生命,否则,就和他一起死去。后来,她冷静一些后,又打消了这种种荒唐的念头,然而,她心里的仇恨总消不掉,随后又出现另一种想法,她要设下圈套,让那个庭长夫人中计,将她擒来,让她满足她费尔莫的愿望,然后,再杀了她,或者割去她的舌头……
安娜和德·帕斯分手的最初几天,讲经师常常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让他母亲听到,偷偷跟特莱西纳打听,有没有人送信来。后来,唐娜·保拉也悄悄地问女仆,有没有人给少爷捎信或便条之类的东西。
结果,回答总是否定的。整个四旬斋就这样过去了,接着是复活节,还是没有什么音信。
“这信准是她的。”唐娜·保拉刚才接过特莱西纳送来的信,心里想道,她又生气又高兴。
讲经师见到信,耳中嗡嗡作响,真怕自己会跌倒,但他决定出门。他发誓不在母亲面前看信,即使她再三请求也不行。这信是专门给他写的。
马车来了,这是一辆快散架的旧车,驾车的两匹马,一黑一白,饿得皮包骨头,脏污不堪。
唐娜·保拉送儿子到门口,然后,对马车夫说:
“去堂庞佩约·吉马兰家……”
“好的,好的。”
马车拐过街角,堂费尔明拉上窗帘,说道:
“请慢点走,慢点儿!”
他看了一眼安娜的来信。
他用颤抖的手指撕开信封。信是用粉红色的墨水写的,字迹不大工整。他视力不太好,看着眼前飞舞的字母,只能猜测其中的含义。
“费尔明,我想见见您,请您原谅,并向您发誓,我往后决不辜负您对我的亲切关怀。上帝再次给我指明了方向。圣母,我可以肯定,是圣母要我来找您,写信给您的。我本想亲自去您家,可又觉得这样做太冒失。然而,如果您真的生了病,不能出门,那我会不顾一切地来看望您。我在什么地方能跟您说话?我相信,仅仅出于仁慈,您也不会对我的信置之不理。如果您不理我,我就上门来找您。我曾发誓做您最好的朋友和女仆,我一定履行自己的诺言。——安娜。”
德·帕斯突然觉得头不疼了。他看一看天,天快黑了。他用发烫的手拉了一下马车夫的蓝色衬衣。马车夫回头问道:
“有什么事吗?”
“上新广场,去林科纳达。”
“好的,是不是现在就去?”
“对,现在就去,要快一点!”
马车继续朝前驶去。
“如果堂维克多在家,我就不进去了,让安娜看见我上那儿去就行了……如果他不在家,那最好,我就可以跟她谈谈。”
遇到了这么一系列意想不到的事情,刚才又经历了一番折腾,堂费尔明感到累了,他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枕在蓝绒布靠背上,一双发烫的手在黑暗中捂住脸,像孩子般哭了起来。眼泪滚滚而下,他也不感到害羞。
堂维克多没有在家。
讲经师在奥索雷斯家的这所巨宅里从晚上七时一直待到八时半。他走出门时,发现马车夫已在座位上睡着了。他早已点上了车灯,并认为这一觉准能获得好的报酬。堂费尔明八时三刻到堂庞佩约家,客厅里已有不少神父和普通教徒。吉马兰的四个女儿都出来迎接讲经师,他这时的脸色苍白得出奇。有人说他身上出现了光环。
吉马兰家接连三次派人去请讲经师,让他立即前来,因为堂庞佩约想做临终忏悔,而且,一定要找德啪斯进行忏悔。他说,他只对讲经师讲述自己的罪孽和错误。他还说自己内心好像有个声音在有力地呼唤,叫讲经师来,只叫他来。
唐娜·保拉说,她儿子一接到口信,就在七时坐马车走了。可他一直没有到吉马兰家,所以,吉马兰家还是派人来请。唐娜·保拉生气了。她儿子在搞什么鬼名堂?难道又在干那种傻事了?
见讲经师迟迟不来,吉马兰的女儿就派人去叫副主教、教区神父堂库斯托蒂奥和其他几个教士。他们来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吉马兰只想见讲经师。他内心那个声音在大声地呼叫,要讲经师来。格洛塞斯特尔坐在病床边,脸上虽露出微笑,但心里又恨又嫉妒。
“堂庞佩约先生,您应该明白,我们都是上帝派来的神父嘛。”
“说得对,先生。坦率地说,我一辈子没有欺骗过谁。我愿和教会和解,死在教士的怀抱里,如果上帝要我死的话……”
“不会的,您不会死……”
“我觉得自己不行了,不管怎么说,我要重新走上正道,走上我祖先走过的道路……不过,这一定要得到堂费尔明的帮助。我有充分的理由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这是发自内心的要求。”
“我们尊重您的要求……可是,讲经师先生一直没有来嘛。”
“如果他不来,而我也快咽气了,那我就跟你们中的任何一位忏悔。眼下我打算再等一等,我决定等他来。”
教区神父和副主教一样,也未能改变病人的意愿。堂库斯托蒂奥就更不用说了。用格洛塞斯特尔的话来说,所有的神父全都出了丑,大家弄得非常不好意思。
“我估计这是个阴谋。”莫乌雷洛贴着堂库斯托蒂奥的耳根说。
让人们等了许久后,讲经师终于来了。吉马兰的几个女儿簇拥着他,来到她们的父亲的身边。
这时的德·帕斯像个从天上下来的圣徒。他那英气勃勃的脸上露出天使般满意的笑容。他身强体壮,全身散发出来自乡间的年轻人的青春气息。吉马兰握住讲经师那只戴手套的手时,讲经师的思绪似乎还没有回到现实中来,他似乎还在回味刚才与庭长夫人和解的场面。安娜又是他的了,又是顺从他的奴仆了。这是她跪在他的面前哭泣着对他说的。他已经有了一个打算,准备在某一个庄严的场合里让全斐都斯塔的人都知道,庭长夫人完全听命于她的忏悔神父,完全相信他……一想到这一点,他就两腿发抖,这是心情愉快的反应。他要来一把椅子,坐在病人的身边,眼前的情景是他第一次见到的:病人脸色苍白,骨瘦如柴,全身的皮肤就像透明的羊皮纸。吉马兰睁大着湿润的闪着微光的眼睛,瞧着面前的讲经师。
房间内只剩下病人和忏悔神父。
德·帕斯想到了他母亲、耶稣会教士、巴里纳加、格洛塞斯特尔、梅西亚、佛哈和主教等。尽管他感到恶心,但他还是决定从吉马兰皈依圣教中为自己捞到好处。一天之内他居然有这么多喜事!安娜变得比过去更加服帖了,他对她的影响非同寻常。是的,他对此很有信心,他熟悉斐都斯塔人的特性。两次葬礼,一次使他们蔑视他这个斐都斯塔的“暴君”,另一次则使他们拜倒在他的脚下,其中一些人会对他狂热地崇拜,另一些人至少也会惊得目瞪口呆。就在他跟堂庞佩约谈论宗教、教会等问题的时候,讲经师头脑里已在考虑如何利用这次胜利得到好处的计划。既然吉马兰这个疯子叫他来进行忏悔,他不会空手回去。凡是将吉马兰看成是生性邪恶而有学问的无神论者的人,都会重视这次胜利,认为这是教会取得的无可估量的胜利。
在多数人的眼中,无神论者虽不害人,但总认为这样的人是个天生的坏人,是个神秘的魔鬼。然而,这样一个坏家伙,这样一个魔鬼居然拜倒在斐都斯塔精神领袖的脚下了!这件事的反响是巨大的,讲经师不是傻瓜。他母亲说得对,一定要从中得到好处。同时,这件事也为下次更大的胜利作了准备。人们不是说,连庭长夫人也抛弃他了吗?那就让大家瞧瞧庭长夫人会做些什么……堂费尔明高兴得连气也透不过来了。这时,堂庞佩约一边咳嗽、吐痰,一边有气无力地说:
“讲经师先生,您可以认为,这是个奇迹,是的……这是个奇迹……我见到了天使,想到了圣婴……他躺在摇篮里……在伯利恒的门厅……我领受到了爱……一种慈父般的爱。这是非常高尚的,堂费尔明,非常高尚的。上帝就躺在摇篮里,而我却有眼无珠,死不承认!您说得对,我这辈子一直在想上帝,谈上帝,只是结论错了,理解反了……”
吉马兰继续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时地咳嗽和哭泣着。
讲经师叫他不要说了,听自己说话。
堂费尔明说得很多,也很有道理。他说,堂庞佩纳在康复前,为了取得上帝的宽恕,一定要在虔诚方面做出榜样。他相信,他能康复。他皈依圣教是件严肃的大事,这对那些不信教的无赖是个很好的教训,对那些不怎么虔诚的教徒也有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