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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林兰香-第42部分

小说: 林兰香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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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三股均分。云屏亲笔写下三张分单,押了手字。第一张写耿岳页,第二张写耿皇页,第三张写耿颧,又都教耿顺钤用图记。又议定云屏、爱娘在时,三个人仍是同爨。云屏、爱娘死后,方准分居。分居之时,须依六娘照分单逐件细细分给。春畹又教将耿朗在日节剩杂费银两分作五分,两分预备林、宣的丧葬,三分预备岳页、皇页、颧的婚娶。棠夫人闻知甚是欢喜,因又说道:“以分为合,正是成全他小兄弟的好处,却亦是他姊妹三人义气相投,才有这一番深意,我死后亦可免牵挂六娘与耿顺了。”自此,棠夫人卧病不起,医巫罔效,延至夏末秋初,正应了一句俗言: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家去。遂于景泰五年七月命终,享年八十四岁。耿顺以孙代子,春畹以妇代夫,颜色之戚,哭泣之哀,不但耿月旋、耿月兄等无一字褒贬,就是火氏、康氏那些人,亦无半句讥评。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棠夫人自景泰五年七月病故后,至天顺元年七月,已满三年。季小姐怀孕,于天顺二年六月生得一子,取名耿佶。后来克承先业,佑启后昆,俱不必题。再说当时曹吉祥、石亨等,倚仗夺门迎驾之功,招权纳贿,就有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当作靠山,竭力奉承。内中耿顺的亲族亦有劝耿顺与曹石来往者,春畹便拦阻道:“天下者,乃当今之天下。

景泰崩后,自当复位。顺天应人,何劳众人去迎?以上皇之尊,近居南内,一切禁门,何时不可出入,又何劳众人去夺。

况且这些人不过萤火之光,行其欺昧,倘遇云开日见,独断当阳,则怕自身不保,那有工夫去管别人?若说走通曹、石,可免未来之祸,则闭门杜口,又安知不享自有之福?”耿顺听了,便学他父亲回避王振的故事,停支俸禄,告病在家,裁省日用,收管家人。上而事奉林、宣、田三母,下而和好岳页、皇页、颧三弟。正是:勤除自己门前雪,懒管他家瓦上霜。这一来有分教:不飞则已,一飞戾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第五十八回 祭中元春畹伤生 悲重九云屏谢世

来去人生类转环,小星独见彩衣班。

余田饶有国香在,落叶空林自改颜。

却说耿顺自生耿佶,一家欢喜非常。作三朝,办满月,十分闹热。谁知伤因喜至,乐极悲生。本月十五,节又中元。小户大家,俱都拜扫。是日云屏、爱娘、春畹仍是会齐,一同上坟。春畹因得了孙儿,在棠夫人、耿朗坟前痛哭两场。回至半途,恰又在燕御史坟前经过。春畹独自拜过坟墓,又看那各处的林亭,想起当年与夏亭、秋阶、冬阁随着小姐来坟上时,看他们在何处放烟火,在何处打秋千,在何处抖风筝,在何处斗花草,在何处捕蝴蝶,在何处招蚂螂,在何处黏蜩蝉,在何处挖蟋蟀,少年情事,宛然如昨。转眼间好似一场春梦。看坟人奉上茶水,春畹饮毕,又到梦卿昔日题诗的所在。但见那墙上石灰,光如玉版,亮似银盏。棠花照旧红,蕉叶依然绿,与昔日光景一毫不差,又不觉凄然泪下。又望北看见一带新墙,数间新屋,丛丛矮树,细细小山的去处,知是全内相移葬的佳城。

春畹令恃女铺了拜褥,远远的拜道:“老公公生前正直,死后灵明。家小姐受恩未报,今日当令耿顺走拜墓下。但既告病在家,不便招摇耳目。无奈何,春畹替拜了罢?”拜毕,犹自流连不舍。

性澜、情圃再三劝解,方坐桥回家。才进城,便有家人迎着禀道:“季亲家太爷在任病重,副将不善调度,海寇猖撅,朝内有人举荐大爷前往署理,若朝命一下,便要起身了。”春畹得知,即刻到家向耿顺道:“此莫非又是曹、石奸计?你若仍以病辞,他必以托病规避题参。你若出头应命,他又必以少年喜事劾奏。况且曹、石两家子弟现俱拥兵列镇,何必用此闲散世职?你须索由他罢了。”不两日,果然有旨宣耿顺入朝。

才到东华门,早有边报,奏到季狸病已大愈,指挥各镇大奏胜功。用耿顺不着,耿顺依旧回家。曹、石因参耿顺:“今日闻命趋朝,可见从前患病是假,理宜革退,以警愚顽。但平素奉职尚无大恶,着罚俸禄十年,家居省过,候旨起用。”耿顺得了此旨,正好韬光养晦,自在逍遥。春畹却因中元上坟出城受了早寒,又遇发汗过多,正合着“汗为病之媒,风为汗之本”的话,成了一个疟疾。卧…一月有余,至八月中秋以后方始平复。云屏、爱娘接去过重阳佳节,爱娘笑道:“四十八,养个母癞瓜。今日的花糕菊酒,恰好改作汤饼会了。”云屏当真的教侍女取了各色菊酒,各色花糕,与一切肴撰,在百花台与爱娘、春畹赏菊。只见依栏绕砌,或栽盆内,或种畦间,换却东篱淡泊,作成金谷风流。

真是酒美花香,人正在金翠团里。饮酒中间,爱娘取了白菊一朵,插在春畹的鬓边,道:“白菊可以延年益寿,六娘虽是半边人,却有了孙孙,就戴枝素花,谅亦无妨。”春畹道:“想那年九月中旬,二娘令我送给大娘、三娘玉绣球,可惜那一种上品,如今竟不见了。”言未毕,只见云屏叹息道:“正统九年九月九日,是与官人起病。今年九月九日,又与六娘起病。他们四个先后辞世,如今只剩你我三人,又皆半老。景物一般,心情顿改。总觉得当年是枫影流丹,桐荫迭绿。今日是蕉寒碎雨,竹冷凄风。从今以后,又不知谁留谁去,谁有谁无?古人云:『明年此日知谁健,醉把茱萸仔细看』,安得不令人伤感!”说毕,泪珠儿不觉乱滚。爱娘、春畹亦都凄怆。三个人回至正楼下,才用过饭,忽地猛风骤起,真乃涛鸣阶下,雷转檐头。铁马敲残,金钩击断。将庭左边梧桐的正干枝尖吹为两截。爱娘随令家丁收拾,云屏益发不乐。一夜未睡,至次日昏昏沉沉的一天,晚间醒来道:“才梦见二娘坐了轿来按我,说官人与四娘、五娘反目,屡次要送回娘家。因有了儿子,难以遽绝,务要我去和解。我说,你又有子有孙,且系受聘在先,何难料理定须要我?他必不依。一定教去。又说,告诉宣家姐姐田家妹妹,俟猪鼠之年,再行相见。大约我亦不久于人世了,我誓不服药,我死后诸事从俭,切不可招摇耳目。你两人亦不必过于伤心,我到耿家,虽无生男育女,却在嫡母之位,不愁祭享。所恨者,空生一世,碌碌无能,不及六娘处处用心耳。”

爱娘、春畹千方百计劝进药饵,再不依允,遂于第三日终于正寝,享年五十岁。爱娘、春畹扶尸大痛,一面讣闻亲友,一面料理丧事。因遵云屏临终之言,一切外事俱皆从俭。

又有曹、石之党参耿顺道:“耿顺虽已出嗣,而林氏实其本生。且诸弟幼弱,名为分居,却乃专擅。今丧葬从薄,心术可知。祈正其罪,以为不孝不友者之戒。”奏入,众论沸然。

有的说,刘景升儿子豚犬耳,作事愦愦,诚不及前人,何足置齿牙间哉!有的说,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恶而婉,美而狠,耿顺之谓也。有的说,人言纷纷,何所信?耿伯宣被参而神守举止有如平日,吾知其所由来矣。有的说,吾闻伯宣之居丧也,食不二味,居不重席,泣之目尽肿。纷纷之论,不足以尘明德。因为有这些议论,当事的一时不能断决。又有林承祖、宣继宗代为辩驳,方得无事。而林、宣却以此忤了当事的人,遂致终身不得大用。这是后事不提。

再说爱娘自云屏死后,独自一人领着三个儿子度日。长接了春畹来住在一处,朝夕相聚,不亚当年,此时爱娘住在康夫人的屋内,将三楼东配楼西配楼,东一所的九畹轩、九回廊、九…亭、葡萄园、萱花坪,西一所的目耕楼、卧游轩、如斯亭、蕉鹿庵,百花台,东厢的晓翠亭、午梦亭、晚香亭,西厢的揽秀轩、看山楼等处,重加修整。又将云屏、梦卿、香儿、彩云的小影,俱都挂在各人原住的屋内。一日午后,春畹独自在萱花坪闲走,顺步过桥南,从游廊来到樱桃树下,玫瑰丛边。时乃天顺三年,春末夏初时候。樱桃又见垂珠,玫瑰复将吐秀。想起当年晾绣鞋挂金铃,多少情事,不觉令人心孔欲迷,眼皮发绉。又走到西内屋的窗外,才待揭起雨幕,觉得窗内似有鼻息的光景,又觉得有脚步的光景,仿彷佛佛,又象用火箸在炉内添香的光景。忽然一阵微微的香气透出窗外,春畹吃一大惊,暗道:“莫非真有魂魄以栖于此?得见一面,死亦可乐!”便将纸窗用手戳破,“望里一看,得见西壁上灰尘细细,南窗外日影溶溶。急忙忙蜘蛛结网,漫腾腾…赢依墙,春畹见此光景,不觉得一声长叹。立了多时,又走到庑座的门前,只见门框上铜环犹在,隔扇边铁线依然。又彷佛二娘坐在屏风前大…上面,只听不见剪刀牙尺的声音,在栏杆上坐了片刻,再从东游廊绕到前边的院门之外,望里一看,但见后种的荆花,难比前时的茂盛,新栽的蕉叶,未如旧日的青葱。珠帘高卷,不闻鹦鹉呼茶。绣户虚闻,但见乌衣唤婢。忒楞楞风吹窗纸,彷佛琴声。荡悠悠日射檐钩,依稀剑影。户外徒悲此日,房中空处多年,春畹一发流连,含泪难舍。正在徘徊,忽听得东角门边有人叫道:“春姑娘,大爷回来了!”春畹回头看时,却是爱娘。爱娘道:“我看你淡淡梳妆,漠漠独立,大有二十年前光景,我才唤你,你不要想痴了,适才有季亲家燕舅爷两处远信寄至,我和你一同去拆了看来。”这一来有分教:奇男继美,有子又且有孙。淑女贻谋,难兄更兼难弟。

第五十九回 识火攻永镇海疆 解梦事双归林下

三尸虽早绝庚申,七魄灵明未易泯。

淑女贻谋能锡类,全归又见出风尘。

却说爱娘、春畹看过季狸来书,方知季狸病已大愈,现在无事安居。看过燕家来书,方知子知兄弟两个俱都奉旨调京,随教耿顺各给回信。过了几日,又见朝报上又有季狸的奏疏,其略曰:

窃臣猥以闾阎鄙陋,仰邀畿纤辅渐磨。学文于臣父季三思,未窥厥奥。习武于臣师赫连照,仅得其肤。前用微劳泗国公封章于始,后因未识大司马列奏于终。拔自偏裨,委以重镇。布恺泽于崎山,小草长林,重沐天家之雨露。扬仁风于渤海,丸泥勺水,尽登王室之版图。蒲谷迭颁,节旄再仗。君恩有加无已,臣力誓死靡他。不期卧病三旬,竟至失机五善。乃天子不加诛,宰臣不见斥,恩施益厚,悚惧弥深。叨及下询,敢不上告。夫三彭岛,内阻重山,林幽石险。外环大海,雾障烟迷。其咽喉不渡一舟,而汊港可藏千艘。实边陲之要地,形胜所急图也。臣思与令多谈水战,不如详议火攻。谈水战而主与宾势足相当,议火攻而我与贼智堪独胜。盖风云沙线,水师巧妣于鲛人。而筒炮锐枪,岛匪材惭于王卒也。水战弁兵,臣已多方训练。火攻器具,臣曾照式增修。伏愿或田或渔,假臣时日。则青粱紫稻,可免郡国之输将。为剿为抚,从臣指挥。则白叟黄童,毋烦传邮之累系矣。将见觐群侯于若谷,来三献于扶桑。睹兹覆载之中,有不梯航而至者哉!

爱娘、春畹看毕,过了数日,内阁传出一道诏旨,说道:方今甘凉作乱,拟遣季狸西征。但念久镇东海,在在熟悉。近阅所奏,甚合机宜。虽小过之难辞,亦大功之莫掩。着加少保衔,效黔宁王沐英故事,永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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