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拍案惊奇-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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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舫急如梭,冲风破白波。
片时千里渡,真不愧飞舸!
初时微微吹动,倏然风势大作。各只兵船呼风发哨,都放了挠楫,带着蓬脚索,随他前进,飘飘一似泛叶浮槎。一会才发皖城,早已来至小孤山了。风涌浪起,江中癞头鼋,随水洋洋漾将来。那江猪水牛般大,把张莲蓬嘴“铺铺”的吹着浪,一个翻身,拱起身子来;一个翻身,漾起头来,在江心作怪。
这时周颠正坐在兵船上,看见了道:“这水怪出现,前头毕竟要损多人。”
不期太祖不时差人来听他说话的,听了这句,大恼,道他煽惑军心。吩吩把这颠子撇在江里,祭这些水怪。帐下一个亲军都指挥韩成便领了钧旨。也不由分说赶将来,夹领子一把,扯住道:“先生,不关我事,都是你饶舌惹的祸。你道损人多,如今把你做个应梦大吉吧!”
周颠道:“你这替死鬼要淹死我么!你淹!你淹!只怕我倒淹不死,你不耐淹……”早被他“扑洞”一声甩下水去。众人道:“这两个翻身,不知哪里去了?”
却又作怪,上流头早漾下一个人来,似灼龟人家画的画儿,人坐在大龟背上模样,正是周颠。坐在一个大白盖癞头鼋身上来了。
众人都拍手笑道:“奇!”韩成吩咐叫推,军士一齐把篙子去推。果然,两个水窝儿,又下去了。众人道:“这番要沉到底了。”
正看时,却又是骑牛的牧童跨在一个江猪身上,又到船边,衣服也不曾沾湿。众人道:“他是道家,学的水火炼。前日火炼不死,今日水炼一定也不死。”
一个好事的水手道:“三遭为定,这遭不死,再不死了?”劈头一篙打去,那周颠又侧了下水。
众人道:“这番一定不活。”
哪知他又似达摩祖师般,轻轻立在一枝芦上,道:“列位,承费心了。”
众人道:“真神仙!”
韩成道:“周先生,我如今与你见殿下。若肯饶便饶了你,不要在这边弄障眼法儿哄人。”
周颠道:“去,去,去!”那芦柴早已浮到船边,周颠举身跃上船来。
韩成与他同见太祖。太祖道:“怎么同他来?”
韩成道:“推下水三次,三次淹不死。”
只见周颠伸了个头向太祖道:“淹不死,你杀死了罢!”
太祖笑道:“且不杀你。”适值船中进膳,太祖就留他在身边,与他同吃。他也不辞。
第二日,他驼了拐杖,着了草鞋,似要远去的模样,向着太祖道:“你杀了么?”
太祖道:“我不杀你,饶你去。”
周颠看一看,见刘伯温站在侧边,道:“我去,我去。你身边有人,不消得我。此后二十五年,当差人望你。还有两句话对你说。”道:
临危不是危,叫换切要换。
他别了,便飘然远去,行步如飞。
这厢太祖与陈友谅相持,舟凑了浅,一时行不得,被汉兵围住。正危急之时,得韩成道:“愿为纪信诳楚。”就穿了太祖衣服,自投水中。汉兵就不来着意。又得俞通源等几只船来,水涌舟活,脱了这危难。这是“临危不是危”;韩成的替死,又已定了,“叫换切要换”。
这也在鄱阳湖中。正两边相杀,忽然周颠□(站)在太祖椅背后,连把手挥道:“难星过度,难星过度,快换船!”太祖便依了,正过船时,一个炮来,原坐船打得粉碎。他又见在刘伯温先了。
此后,他踪迹秘密,并不来乞食入城。但认得的常见他在匡庐诸山往来。
本年太祖破陈友谅,定江湖;又平张士诚,取苏杭;分兵取元都;执陈友定,有福建;降何真,有两广;灭明玉珍,取四川;灭元梁王,取云贵,天下大定。从此尽去胡元的腥膻,举世的叛乱,才见太平。他逢人“告太平”的,正是先见。
到二十五年,太祖忽患热症。太医院一院医官都束手,满朝惊惶。忽然一个和尚:
面目黑如漆染,须发一似螺卷。
一双铁臂捧金函,赤脚直趋玉殿。
赤着一双脚,穿件破偏衫,竟要进东长安门来。门上挡住,拿见阁门使刘伯温之子刘璟。道:“小僧奉周颠吩咐,道圣上疾病,非凡药之所能治,特差小僧进药二品。他说曾与令尊有交,自马当分手,直至今日。”
刘阁门道:“圣上一身,社稷所系。诸医尚且束手,不敢下药,你药不知何如,怎生轻易引奏?”
赤脚僧道:“君父临危,臣子岂有不下药之理?况颠仙不远千里,差小僧送药,若阁门阻抑不奏,脱有不讳,岂无后悔?”刘阁门为他转奏。
举朝道:“周颠在匡庐,怎么知道圣上疾病?这莫非僧人谎言?”只是太祖信得真,取出一看,内封道:
温凉石一片(其石红润,入手凉沁心骨)
温凉药一丸(圆如龙眼,亦淡红色,其香扑鼻)
道:“用水磨服”。又写方道:“用金盏注石,磨药注之沉香盏服。”圣上展玩,已知奇药,即叫磨服。医官如法整治,只见其药香若菖蒲,盏底凝朱,红彩迥异。
圣上未刻进药,到酉末遍体抽掣,先觉心膈清凉,烦燥尽去。至夜遍体邪热皆除,霍然病起,精神还比未病时更好些。道:“朕与周颠别二十五年,不意周颠念朕如此。”
次日设朝,廷见文武臣僚。召赤脚僧见,问他:“周颠近在何处?几时着你来?”
那僧道:“臣天眼尊者侍者,半年前周颠仙与臣师天眼尊者同在广西竹林寺,道紫微大帝有难,出此一函,着臣赉捧到京投献。臣一路托钵而来,至此恰值圣上龙体不安,臣即恭进。”
圣上道:“如今还在竹林寺么?”
僧人道:“他神游五岳三山,踪迹无定,这未可知。期臣进药后,还于竹林寺相见。”
圣旨着礼部官陪宴。着翰林院撰御书道:“皇帝恭问周神仙。”差一个官与赤脚僧同至竹林寺,礼请周神仙诣阙。
差官与赤脚僧一路夫马应付,风餐水宿,来至竹林寺。寺僧出来迎接了。问周颠仙在么?”
□□□(寺僧道):“□□□□□□□(在竹林里与天眼)尊者谈玄。”那差官赍了御(原缺二百二十九字□□□□□□□□□(书,同赤脚僧前去,但见):
□□□□□□□□□□□□□□□□(满前苍翠,一片笙竽,清影离离,绿凤乘风)摇尾;翠□□□□□□□□□□□(稍历历,青鸾向日梳翎。苍的)苍,紫的□□□(紫,海底)琅弧酢酢酢酢酰ǖ偷牡停旱模┌海巍酢酰ê├恕I液酢酢酢酢酰ㄊ7郏嗯恚┳保瘛酢酢酢酰ㄗ滦掳眩┤恕酢酰吨福蜓坛擅纳鸱缍菲妗酰ㄉS铡酢酢酢酰ㄅ痍停觯┰路⑵嬗啊S粲羟辶菇纾酢酰ɡ淅洌┫煞稹酰郑�
□□□□□□□□(只见左首石凳上坐)着□(一)位:
□□□□□(卷发半垂膝),双□□□(眸撇坠)星。金环常挂耳,玉麈每□□(随身)。□□□□(蚕眉狮鼻)稀奇相,十八阿罗□□□(第一尊)。
□□□□□□(右首坐着一个):
□□□□□□□□□(长髯飘五柳,短髻耸双)峰。坦腹□□□(蟠如斗),洪声出□□(似钟)。□□(色身)每自溷泥沙,心境莲花浑不染。
□□□(赤脚僧)先过来问讯了。次后差官过来,呈上御书。□□□(周颠取)来置在石几上,恭诵了。
差官道:“上意说□□□□(日前幸得)先生妙药,沉疴顿起。还乞先生面诣阙庭。”
(周颠)道:“山人糜鹿之性,颇厌拘束,向假佯狂玩世,今□□(已把)臂入林,若使当日肯戮力竖奇,岂不能与刘伯温并驱中原?今日伯温死而山人生,真喜出世之早,□(宁)复延颈以入樊笼哉?就是日前托赤脚侍者致药,也只不忘金陵共事之情,原非有意出世,妄希恩泽。□(希)使者幸为山人善辞。”
差官道:“圣上差下官敦请,若先生不往,下官何以复命?下官吩咐驿递,明日备齐夫马,乞先生束装同行。”
周颠道:“山人一杖一履,无装可束。亦断不仆仆道途,以烦邮传,往是断不往的了。”
次日,差官整备夫马复往。只见竹林如故,石几依然,三人都不见影。只在石几上有一书,是答圣□□(上的)。
□□(忙叫)寺僧问时,道:“三人居无床褥,行无瓢笠,去□□□□□□□□□□□□□□□□(来无常,踪迹莫测,昨夜也不知几时去的),也不知去□(向)?”
云想飘然雀想踪,杯堪涉水杖为龙。
笑人空作鸿冥慕,知在蓬莱第几峰?
差官只得赍书复命道:“已见颠仙,他不肯赴阙,遗书一封,飘然远去。”圣上知他原是不可招致的,也不罪差官。
后来又差官访张三丰,兼访颠仙。名山洞府,无不历遍,竟不可得。
至三十一年,赤脚僧又赍书到阙下,也不知道些什么,书在宫禁不传,圣上念他当日金陵夹辅之功,又念他近日治疾之事,亲洒翰墨,为他立传,道《周颠仙传》,与御制诸书并传不刊。
第十九回 血指害无辜 金冠雪枉法
天理昭昭未许蒙,谁云屈抑不终通。
不疑岂肯攘同舍,第五何尝挞妇翁。
东海三年悉赤地,燕台六月睹霜空。
由来人事久远定,且自虚心听至公。
忠见疑,信见谤,古来常有。单只有个是非终定,历久自明。故古人有道: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
假若一朝身便死,后来真假有谁知?
不知天偏教周公不死,使居东三年之后,晓得流谤说他谋害成王的,是他兄管叔,弟蔡叔。成王不能洗雪他,天又大雷电疾风,惊动成王,这是无屈不伸。就如目下魏忠贤,把一个“三案”一网打尽贤良,还怕不够,又添出封疆行贿一节,把正直的扭作奸邪,清廉的扭做贪秽,防微的扭做生事,削的削,死的死,戍的戍,追赃的追赃。还有一干巧为点缀、工为捃摭、一心附势、只手遮天,要使这起忠良决不能暴白。不期圣主当阳,覆盆尽烛,忠肝义胆终久昭然天下。这是大事,还有小事,或在问官之糊涂,或事迹之巧凑,也没有个一时虽晦,后来不明之理。
话说我朝处州府有一个吏,姓杜,他原是本府龙泉县人,纳银充参在本府刑房。家里有三、五十亩田,家事尽可过得。妻王氏生有一个儿子,因少乳,雇一个奶娘金氏。还有小厮阿财,恰倒是个守本分的。住在府二门里。西边公廨。
有一冯外郎,是在兵房的,也有家私。母邵氏,妻江氏出入金冠金髻。常请人,专用些银杯之类。两家相近,杜外郎后门正对着冯外郎前门,两家常杯酒往来。内里也都相见,是极相好的。故此杜家这奶娘每常抱了这娃子闯到她家。各家公廨都也不甚大,房中竟是nǎi子常走的。
一日,只见冯外郎有个亲眷生日,要合家去拜贺。这nǎi子便去帮她戴冠儿、插花儿,撺掇出门。冯外郎倚着在府里,因不留人照看,锁了门,竟自去了。
不期撞出他一个本房书手张三来。这人年纪不多,好的是花哄嫖赌。争奈家中便只本等,娶得一个妻小,稍稍颇有些儿陪嫁,哪里够他东挪西掩?就是公事,本房也少。讲时节又有积年老先生做主打后手,他不过得个“堂众包儿”,讲了一、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