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千幻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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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当中吊着一盏琉璃缨络、光华闪烁的大灯,靠内墙正中一张巨大铜床,绣多锦被上孤零零地卧着一人。
那人身躯藏在多中,只露出头部,一头如银白发下,高挺的鹰鼻最为惹眼,一双眼睛圆圆瞪着,目光已有点儿呆滞,但仍不时同动出生气。
钟荃不觉轻轻地啊一声,四面望时,却不见半个人影,别说这老人的儿孙,便仆人也没有一个在侧。
“这老人太可怜了。”他又惊讶又怜悯地想道:“听说他有富甲天下的资产,可是此刻却没一个人侍候。还有最奇怪的是,看来他似乎是受了点穴而瘫痪暗哑,不过那点穴的人功力太差了,加上这老人身体强健,故此并没有昏迷,干瞪着眼睛受苦难折磨,我今晚要是不来,他的老命便保不住啦广
他心中的念头不过一掠即逝,这时不忍那老人再多受分毫苦痛,基然飘身而进,直挺挺站在床前。
那老人眼光微微闪动一下,钟荃伸手一拍,老人硬绷绷的脸容和身躯同时松弛,圆圆地呆瞪的眼睛,也同时图上。
他打怀中掏出那药瓶,倒出一粒火灵丹,使个手法,捏开老人的嘴巴,将丹药放进口中。
这火灵丹乃是昆仑灵药,专治这等伤痛,而且入口即化,药力奇速。
那老人微唱一声,重又张开眼精。这时眸子里已是精神活动,毫非方才呆滞情景。
钟荃压低声音,用回语道:“老伯,你现在觉得好些么?”
老人轻轻点头,直着眼睛打量他。
他安慰地笑一下,低声道:“总算来早一步,能够把老伯救回,我心里高兴得很。”这时他心中果真忘了求剑之事,只为着能够救回老人的性命和解除他的痛苦而欣幸快慰。
老人道:“你是什么人?看来不似回人,却像个汉人。”声音十分枯逐。
钟荃微笑点头,那老人面色变一下,但立刻平静了。“咳,我真想不到,万万想不到,……”老人歇一下,继续道:“这两日两夜工夫,我竟像活多了一生,却是多么可怕的一生问!”
老人在唱叹中住嘴,徐徐闭上眼睛,钟荃失措地轻咳一声。
“一切的事都是我亲眼看见。”他霍地睁眼,说道:“那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事一一我亲生的骨肉儿女,竟在我眼前商议瓜分我的财产,没有人再向我瞥以一眼。我的悲愤和痛苦,却不能表达丝毫,似是死去而实在活活地尝受这一切苦痛折磨。最难堪的是他们兄弟意为了财产分配的问题,由吵嘴而动手,几次有人摔在我身上,但老天呀,他们没有一人瞧瞧我的病……”
钟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插嘴,只好呆木地听着这老人的冤苦。
老人长长叹息一声,试图坐起身,努力挣扎一下,果然坐起身来,只不过显得十分虚弱。
钟荃道:“老伯,你的身体很快便会恢复原状的,你已经服下我的秘传灵药,只要吃喝点什么体力便能够恢复,不必忧虑。”
他的态度奖不自然关切诚挚,连不懂事的孩子也会觉出他是衷心之意。
老人沉吟一下,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儿,抬目道:“你救了我的性命便是我的思人了。我心中的感激,唯有上天才能知道。”他顿了一顿,又道:“我不能问你的来意,只请问你的姓名,以便可以记在心头,同时我所有的东西,你喜欢什么,便拿什么。”
钟荃作个手势,把他的话打断,道:“我姓钟名荃,今晚前来府上,本来有事要求你帮忙,可是在这情形之下,我再也不能求你,否则变成扶思而求了。老伯,你安心静养吧,我要走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老人鉴声察色,忽地跳起床来,伸手去拉钟荃。
钟荃如何能给他拉住,全身毫不动弹,脚尖微浮,身形已退去了四五尺。
在钟荃的心中,显然十分为难。因为倘若地撒手一走,则宝剑从何未得?岂不有辱师俞?可是他又因是名门正派,最讲究的便是做事必需十分公平,虽一芥之微,也不能通分。在日下有思于人的情形下,他的要求绝对提不出来,即使这件事关系如是重大,也不能破坏这规条。
那老人到底元气未复,虽是乎日身体强健之极,这时也禁不住眼前发黑,扑地向床下跌仆。
钟荃的身形宛鬼魅往来,倏然已移前数尺,伸手握住老人的臂腿,扶回床上。
老人五指紧抓住他的衣襟,着急地道:“钟先生别走,我还有话说!”
钟荃只好应承道:“不走,不走,老伯有话慢慢说。”
老人微吁一声,把手松开,缓缓道:“我早已看出先生是个忠诚君子,不过故意试探一下,哪知先生……”
钟荃心中道:“这种事也可以试得么?你叫我随便要什么东西,不啻暗示说我此来的目的,乃是在于窃取珍宝……”
“哪知先生真是我平生未见过的清高君子,以先生口气说来,似乎有些事是我能够代为办到的,我敢相信先生所想办之事,必定十分正当。故此务
请先生别怪我老拙糊涂,将事情说出来,让我借此能够稍为表示感激之意。”
钟荃见他说得诚恳,不禁踌躇一下,觉得似乎可以说出求剑之事了,那老人立刻又诚恳地催问一句。
“好吧,我无妨说出来。”他终于道:“不过先请问老伯,你何以会受到这种伤呢?”
“是一个汉人做的。”老人答道:“他也是半夜来到,用手指在我这儿戳一下,我立刻便昏迷不醒,后来虽是醒了,却动弹不得,又不能说话,甚至连眨眼睛也不能,干瞪着眼看那些医生们来了又去,毫无半点办法。后来更看到那些不肖子的丑样,嘿!”他用一声叹息,结束了这个回答。
钟荃点头道:“这就对了。可是那人……”他的话忽地县断,他本想问问为什么那汉人会来点他的穴,但随又想到也许干涉人家的秘密,便连忙往口。“不过那人的功夫不到家,故此令老伯受了好些活罪,照理应该昏迷不醒而死才对。”
“我的来意,原是想跟老伯商量,向你买下那柄高王宝剑……”
一不成,这事不能办到。”
钟荃脸色大大变一下,冲口道:“我是说来跟你商量而已。不行便拉倒!”他不禁有点忿然了。
老人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剑已经给那人拿走了,所以我没法应承。”
“什么,那人把剑抢走?”
“对了,剑抢走啦,还把我弄成这样子。”
“那么老伯可知道那人是谁?”
“知道,知道,”老人一曾声道:“他是伊黎大将军的武士,那日日间曾经由别人转达过,说大将军要这口宝剑,我没有答应,他晚上便来了。”
“呸,都是一窝没有骨头的贼种。”钟荃居然骂了一句。
“钟先生,要是你有办法把那封夺回,我情愿送给你,因为我料到他一定借大将军的势力,假传命令夺剑,否则大将军岂能没点凭据给他么?”
“夺回来?”钟荃像是抓住一丝希望之光:“假如不是大将军真要的话,我可以去试试。不过,我先声明,夺回剑之后,我不能白白要你的,请老伯开个价目,我好安心。”
老人摇摇头,道:“唉,你不知道,我在这两日夜间,什么事情都想透了,你们汉人有句古谚说: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我已是这个情形。金银都不过身外物,只看儿子们为了这些东西,便阅墙相争,叫我的心怎能不寒?另一方面,我平生私心自用,不管别人死活,才挣得偌大一份家资,故此我的儿子,也继承了我这种不顾别人生死的私心,连对自己的父亲也不例外,这算得是眼前报应,幸亏还有补救的机会……”
他喘息一下,又兴奋地说:“那四宝剑,在坏人的手中,不知会害死多少人,做下多少恶孽,先生你为了这原故,也必需把它夺回来。而我再也不敢要它了,最好送给先生你,用它做些好事……”
这些话人情入理,教钟荃一时哑口无言可对。
老人越说越兴奋,爬起床来,从铜床下面拉捏一下,拉出一个小抽屉,里面却是一本汉文的单据。
他递给钟荃接住阅着,那是一本银折子,庄票是北京老盛兴很庄发的。这老盛兴银庄乃是全国第一大的银庄,差不多各地都有分号。不过钟荃可不知道,甚至连这本是什么也弄不清,虽则他看得懂字。
老人道:“这是我历来有货物运到内地去,货银便存在北京这银庄的存折。”他微微一笑,面上高挺的鹰鼻更加突兀惹眼。
“我已决定彻底改过,尽力把家资帮助穷人,但这一本银折的存金,要弄回来太麻烦了,你是个一文不取的侠士,故此我付托给你,任由你将这些银子使用救人。如果你自己不去中原,可以托给别的你能相信的人……”
“我迟些日子便去中原。”他有点期艾地答:“可是这个……”
“唉,钟先生若不允帮我这个忙,这些银子只好白白废弃了。我一向怀着到北京去做大生意的念头,但为了许多问题,终于去不成,你是行快仗义的人,必定用得着银子,为了那些受苦难的人们,你万万不能推辞。”
钟荃一听真有道理,便爽直地点点头。老人殷勤地叮嘱道:“那口宝剑也要设法子夺回呀,否则不知要害死多少人啊!”
他又答应了,忽然房外远远传来脚步之声。他道:“有人来啦,老伯,我可要走了。”
老人怅怅道:“好吧,以后如果有机会,请你来和我见上一面,但愿我能活到和你再见的日子。”
钟荃走近去,亲切地握住他的臂膀,露齿微笑道:“我一定会和你再见的。”
外间脚步声更近了,他松开手,倏然倒纵而起,拣出房外。
他并不立刻离开,却隐伏在富后窥听,那进来的原来是老人的儿子和一个仆人。只听那儿子惊讶叫道:“爹,怎的你已经好啦!”
老人没有回答,但钟荃在暗中却能想象到他面上不高兴甚至含恨的情形。
仆人奔出去报讯,钟荃觉得已经没有妨碍,便飘身而起,踏瓦越屋,径自出了这巨大的宅院。
这时还未到三更时候,他一口气飞越过数十座屋子,然后援下脚步,凝眸思索。
脑子中的思潮,纷至沓来,使他不知想些什么才好。但有一点横梗于心的,便是他要办的事太多了。不论是自家的或是别人请托的,未曾有一件可以立刻解决。
寻思中著地一旁汪汪犬吠,把他吓了一跳,顿脚飞上墙顶,目光一扫,只见两文远的一幢房子,灯光明亮地露射出来。
夜深人静的犬吠,听来特别的刺耳,那有灯的屋中,一个人掀开窗门,大声吆喝道:“该死的畜牲疯了么?给我静下!”
钟荃得一下,身形转折飞起,轻飘飘落至那屋顶上。敢情那人说得一口好官话,而且口音甚是熟悉,正是持势凌辱百姓的郝老刚。
那些恶犬噤口不叫,郝老刚骂了一声,缩回屋中。
钟荃打那边飘落地上,凑眼在窗缝中窥看。
只见屋中摆着一桌盛筵,肴肉美酒,堆满桌上,但围坐桌边的只有三个人,正是日前所见的五名卫士之三。
钟荃眸子一们,想道:“还有两个是给徐姑娘打死了,剩下这三个坏东西,这么夜了,还在饮酒热闹。”
这三人酒都喝多了,满面赤红,当中那胖子大笑道:“郝老刚哪,你何必对那些守夜的大儿叫骂呢,心里很不舒服么?”
另一个道:“我劝你别胡想了,郝老刚,要知人家是什么身份,而且手底可是真高明,你拿什么和人家去比?”
郝老刚嚷道:‘入他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