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留言 (第三部 犹大的刻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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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鼠的粪粒掉在松方的手掌上,松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班里顿时发出了一片哄笑。
“有什么奇怪的啊。反正我就是个连老鼠都看不起的家伙,你一直不都是这么看我的吗。”
被笑了的松方恼羞成怒,却把矛头对准了透。
这么沉不住气的举动实在是太小孩子气了,一点也没有个大学生的样子,不过这也说明他是那种比什么都难以忍受被他人耻笑的人。
最近,那种极度害怕失败、稍微遇到一点屈辱就觉得很受伤、变得歇斯底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了。而他也是一个被周围的人从小溺爱,自尊心极高、又没有挫折经验地长大的人,可以说,他根本就是一个最好的样本。
虽然三浦和毛利也都一起笑了起来,按说也是同罪,但是他的火气却只针对透一个人而已。这就是所谓恨屋及乌的世界,不管讨厌的人做了什么,看在他眼里都只会火大而已。
“是啊,跟你比起来,我当然脑袋也不好,脸蛋也长得差劲——”
“如果你因为自卑情结就把不满发泄在别人身上的话,那是很难看的。”
“什么……!”
透冷冷地向着逼过来的松方丢下了一句话。见松方登时语塞,又加上了一句:
“老鼠有着能够认识对方的能力与容貌,并因此采取差别行动的智慧,请恕我孤陋寡闻,我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报告。动物的排泄行为是自然欲求,而你遭遇到这种行为只是时机太差而已。我之所以会笑,只是因为你的运气比较差,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图。不过如果这伤害了
你的感情的话,我感到抱歉。”
这种极度一板一眼的说法.除了是故意挖苦对方之外什么也不是。如果现在纯也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一脸困惑的样子,打圆场说:“为什么你要故意用这种激起人反感的说法啊。”
松方,还有与他关系很好的毛利,一起用鬼一样的眼神盯着透。虽然教室的一角飘荡起险恶的氛围,但是对于不会如他们所愿的透来说,这只不过是吹过耳边的一阵风而已,他继续着试验。
在老鼠的腹腔中注射进诱发痉挛的药物,调查是否发生痉挛,然后再注射有抑制作用的抗痉挛药,调查药物的效果。
透注射了士的宁(注:番术鳖碱),老鼠的四只脚爪都伸得直直的,成了四脚朝天的状态。这种经常在古典悬疑小说中作为毒药登场的药物,对于伸肌群有着强效的作用,远超过屈肌群。
而如果在注射了木防已苦毒素之后,药物同时作用于伸肌群与屈肌群,让它们交互收缩,老鼠就会四脚乱挥。
在仔细地观察了这些药各自的特征之后,透把这些记在笔记上。而那两个人用非难的眼光打量着透。
“亏你能做出那么一副没事一样的脸来啊。冷酷的家伙。”
“反正你根本感觉不到别人的痛苦吧。还好对着的是只老鼠。一想到你偷愉地把药带出去,放在谁的饮料里,我就不寒而栗咽啊。”
“这么说起来,曾经有个在某大学的医学系附属设施里工作的技师,他就是模仿了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推理小说,把醋酸铊放进了同僚的茶里,结果杀死了那个人啊。而这里全都是剧毒药品,不是吗?”
“以后可不能说什么怪话了,不然真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呢。”
虽然他们压低了声音,但是很明显是刻意用透能听得一清二楚的
声音在交谈的,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谨言慎行的意思。“你们根本就没有值得我这么做的价值”,透这么想着对他们报绝对的沉默,反而是看不下去的三浦开口警告了他们。
“你们在说什么傻话。水城只是按照今天的课题去做而已。你们也别什么都不干地在那里看着好不好,快点参加实验吧。这边有我和水城来做,另外那一边就拜托你们了,”
“……对不起。”
“我知道了。”
三浦是同期学生中量年长的一个,在另外一种意义上,他和透一样深得教授们的信赖。被班里最沉稳的他一训斥,就连松方他们也老老实实地听了话。
他拥有着伟岸的身躯,沉稳的态度,稳重中又蕴涵着难以捉摸的锐利的双眸。与其说他是个医生之卵,还不如说他是个精明强干的企业家更令人信服。但是,他的感觉又与单纯的精英有着微妙的不同。
平时他是个礼貌端正的高雅男人,但是时时却会像一把打磨得极度锋锐的匕首一样,展现出危险的断片。而如今学生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透和纯也而已。
叹了一口气,三浦把老鼠翻成仰面朝天的姿势,可是班里的不协和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
一瞬间,他的面孔扭歪了。虽然他没有出声,但是透敏感地察觉到他倒吸了一口气。仔细看看,他左手的食指冒出了血珠子。
“你没事吧,”
“是啊。没什么大事。可是真是够难看的,没想到到现在还被老鼠给咬了一口。”
三浦苦笑了起来。因为他是毕业于药学部的缘故吧。他是在帝都大学的药学部毕业之后,进入厚生省工作,之后再次进入医学部的。
大学二年级之前,他们所学的科目大半都是基础教育,到了大三才开始学习医学基础知识。而且有许多内容是与药学部和兽医学部共通的。所以这些实习对三浦来说都是已经经历过的了。
三浦打算就这样放着不管,但是透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半强制性地把他带到了洗手处。
虽然这些实验用小白鼠是在无菌状态下培养起来的,并没有必要担心感染疾病,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透还是用清水仔细地清洗了伤口并进行了消毒,最后在他的手指上贴上了一块创可贴。
“谢谢。”
“不用……”
被这个很有迫力的成熟男人从正面直视着,透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开了眼睛。
明明之前都没有这么注意他的动向的,但是自从前几天与他一起共进了晚餐之后,不知怎地就在意起他的视线来。在他的眼睛里,自己是怎样的呢,他会给予自己怎样的评价呢,透想要知道这些,尽管他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而且,在做了那样的梦之后,透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应对他。而三浦似乎是没有发现到透困惑的样子。
“可能是没有看惯的缘故,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三浦认真地打量着透的脸孔。
“咦?”
“你的眼镜坏掉了吧。戴了隐形吗?”
那双在身为麻药取缔官时严厉得近乎恐怖的眼睛,如今却正带着柔和的光芒看向透的眼睛。
“不,是裸眼。我并设有隐形眼镜。原本我的近视就不厉害,所以没有准备那个的必要。以前的那付眼镜也基本没度数。”
“这样啊。你的视力是多少?”
“我想两眼都是一点零吧。”
在用自己都知道很紧张的声音回答之后,透暗自叹了口气。
只要自己的眼睛再差那么零点一就好了,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把那带着野性感的锐利面孔,没有一丝赘肉的精悍身体线条看得那么清楚,也不会感觉到这么大的压迫感了。
透自觉到自己的脸颊已经飞起了红潮,为了从那温和地投向自己的视线中逃开而垂下了头。而三浦向着透伸出他修长的手指,抓住他的下颚向上抬去。
“一……三浦先生……?”
由于过度惊讶,透差点就脱口叫出了“一彰先生”,慌忙改口。
自从共进晚餐,听三浦说过了过去的经历以来,他们就互相以彼此的名字互称”透君”与“一彰先生”了。但是他们并不想把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表现出来,让周围的人对他们报以奇怪的注目。
尽管没有任何人提起,也没有好好地说定,但他们在上课时都与以前一样,互称“水城”与“三浦先生”,这已经成为他们彼此默不言声的共识了。
透讨厌过于亲呢的接触,除了如今已经过世的双亲,还有医生或者理发师这种公事上的接触之外,会这样碰触他的脸的,也只有纯也而已。
而在这个把下颚抬起来的动作之后——自己居然条件反射一般地闭上了眼睛,透发现到这一点之后,惊讶地又睁开了跟。自己简直就像是在期待什么似的,他对这样的自己
深以为耻。
现在是在实习,周围还有着那么多的人。碰触自己的人也不是纯也。看来自己对三浦产生了邪心,这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实了。
但是三浦无从得知透的狼狈,他温和地微笑了一下,就放开了手。
“还是这样比较好。”
“咦?”
“既然不戴眼镜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那当然是素颜好多了啊。以后也都保持这样吧。”
看着极端自然的他,就觉得手足无措的自己实在是太难看了,透咬住了嘴唇。平时总是被镜片阻隔着的眼瞳深处,如今却无防备地露出了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的表情。
“是吗?可是其他的朋友却说还是戴眼镜的好呢。虽然他很后悔说了这句话似的,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的意思就是我戴眼镜比不戴好多了……”
透一想起来就觉得生气,不由撅起了嘴来,这让他看起来更显得小了。
“呵呵。我觉得这不像是‘朋友’会说的话啊。”
“是吧?很过分是不是?”
向着征求自己的同意的透,三浦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压低了声音,在透的耳边低语道:
“不是这个意思的。对方如果不是想要降低你的魅力,想用自己的容貌与你一较高下,就是想要独占你的素颜了。我想他多半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本来的样子吧。”
“这个他、他是说——”
“嗯,是草薙君吧,你的室友。”
透哑口无言,但是三浦却仿佛什么也没有一样地把话语继续了下去。
“因为能被你称为‘朋友’的人,除了他之外我也不知道别的人了啊。难道不是吗?”
很难亲近别人,一直保持着孤高的透,的确是没有其他能称为“朋友”的存在的。这一点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
透无法否定他的话,不由得通红了脸,三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今天的你真是又老实又可爱呢。果然还是遮起来比较好吧?”
“三浦先生!”
“好了,看来结果已经出来了。而那一边的实验似乎挺辛苦的,我们赶快收拾了这里,去支援他们吧。”
三浦施施然地避开被捉弄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