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弗洛伊德-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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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意原以为,测谎人员会在声音和肢体语言上对被测者施压,但言格没有。他始终语调平稳,嗓音低沉,不带起伏;站姿也干净,没有任何小动作。
他不看测谎仪,而是看着宋依:
“你叫宋依?”
“是。”
“4月28日凌晨,你在ecstasy会所酒吧?”
“是。”
“你是帝城本地人?”
“不是。”
“你去ecstasy是朋友约你?”
“不是。”有稍稍迟疑。
“你去ecstasy是刚好经过,随机去的?”
“。。。。。。不是。”
“你去会所是一个人?”
“是。”
“你是演员?”
“是。”
“你第一次去ecstasy?”(这个问题刚才问询的警察没提及,现在司瑰在做笔记。)
“是。”有犹豫。
“你会诚实回答我的问题?”
“是。”
“那天你在ecstasy喝酒了?”
“是。”
“你喝的白酒?”
“不是。”回答很快。
“你喝的红酒?”
“不是。”速度放慢。
“你喝的啤酒?”
“不是。”
“你喝的鸡尾酒?”
“是。”有迟疑。
“你担心我问别的问题吗?”
“不是。”抬头,睁大眼睛。
“你只喝了一杯酒?”
“不是。”回答很快。
“你只喝了两杯酒?”
“。。。。。。”
“你认为测谎仪很神奇?”
“是。”
“你只喝了两杯酒?”
“。。。。。。是。”很长的迟疑。
“两杯鸡尾酒让你醉得意识不清?”
“。。。。。。我。。。。。。”不回答。
甄意低头摸着眉骨。
即使她不懂测谎,也能感觉到:照这么下去,任何隐瞒的细枝末节(甚至包括甄意没有想到的)都会被问出来。
她对测谎一无所知,是她疏忽了。
这下她很确定,言格有备而来。他不仅是需要生理数据的研究员,一到这儿他就不经意主动地控制了局势。很可能提出测谎的不是警方和司瑰他们,而是他。
刚才司瑰说警察模拟了监控里宋依的走位,暗示她有嫌疑,逼她接受测谎。仔细想,其实不对。光凭这点,她不能被列为嫌疑人。
她们上当了。
问答还在继续。
“你很清楚,如果你撒谎,测谎仪上会有反应?”
“是。”宋依不安,求助地看甄意。可甄意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对策。
“经过走廊拐角时,你看见了影子?”
“是。”回答很快。
“你是近视?”
“不是。”回答很快。
“你那天穿的球鞋?”
“不是。”回答很快。
“你那天穿的高跟鞋?”
“是。”
“你觉得那个人影是小孩?”
“不是。”
“你觉得那个人是青年?”
“是。”
甄意吸气,她想用眼神提醒宋依:言格偷换概念了。
可后者回答的太快,问题过去了。甄意真没想过,她在法庭上惯用的伎俩,居然会让自己的委托人栽进去。
“当时你觉得那个人可疑?”
“不是。”
“案发后,你觉得那个人可疑?”
“是。”
“你其实对那个人有印象?”
“。。。。。。”愣住。
甄意低头,如此逻辑严密循序渐进的剖析,真的很难撒谎。
“你那天穿的时尚平底鞋?”
“不是。”
“你是模特?”
“是。”
“你其实对那个人有印象?”
“。。。。。。”
“你看清楚了?”
“。。。。。。”
“你醉了吗?”
“。。。。。。”
宋依闭闭眼,咬唇。即使不回答,她也知道,谎言被拆穿了。
司瑰低头,要做笔记;甄意思绪一闪,立刻制止:“司警官刚才说,测谎是重复刚才宋小姐在审讯室内的问题。如果宋小姐是嫌疑人,把证据拿出来!”
她盯着宋依。
后者明白了,她还不是嫌疑人,可警方想从她的测谎中判定。她反应更激烈:“你们骗我,我不测了。怀疑我就把我抓起来啊。”说着竟发力扯身上的设备和电线。
甄意:“。。。。。。”
演得过头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继续,不能和警察闹太僵。。。。。。
测谎被打断。
言格看过来,薄镜片后,眼眸很淡:“你是这么说的?”
司瑰紧张又尴尬,像做错事的学生:“对不起,言老师,我,我可能口误了。”
可甄意知道,是套话,绝不是口误。
其实,这时提出抗议,她也没把握。如果警方强制,她们其实耗不过;可她认为言格骨子里的骄傲不会允许。
言格低下眼帘,在思索。
测谎的事,暂时只有屋子里的四个人知道。
最终,他对宋依说:“刚才那两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不做记录。”看司瑰一眼,后者立刻点头,表示遵守。
“和这两个问题有关的衍申,我都不会问了。这样可以了吗?”
宋依也知道没有选择,但至少争取了部分好处,她放松了些:“好,谢谢。”
“你叫宋依?”
“是。”
甄意很快发现,第二轮,言格重复问了刚才所有的问题,除了最后两个。只是,这次他调整了无关问题和相关问题的顺序。
和之前一样,皮肤电、呼吸、血压、脉搏等图谱都没有异样,没有明显的生理变化。
可甄意并不轻松。她大概猜得到,言格用逻辑套出一些事后,打乱问题顺序再次确认,同时,他在慢慢思索,策划下一轮的问题。
甄意疑惑,不问是否醉酒意识清醒,不问是否看清了嫌疑人,还能问什么?
很快,言格让她大开眼界。
第三轮开始。
“你认识死者?”
“是。”回答很快。
“你熟悉死者?”
“是。”
“你喜欢上网?”
“是。”
“在死者生前,你出庭给他的对立面作证?”
“是。”
“那晚,你在会所里见到了他?”
“是。”缓慢。
“你在吧台见到了他?”
“不是。”快速。
“你在舞池见到了他?”
“是。”缓慢。
“他很高?”
“不是。”
“你们面对面跳舞了?”
“是。”缓慢。
“你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他的不良新闻?”
“是。”快速。
“你在庭审现场,见过他一面?”
“是。”
“你通常对见过一面的人,会有印象?”
“不是。”
“即使你不认识林子翼,但你在网上见过他的照片?”
“是。”缓慢。
“所以,不管你是否印象深刻,你在舞池看到他的时候,知道他是林子翼?”
“。。。。。。是。”
“他死后你关注了网上的信息?”
“。。。。。。是。”很慢。
“你评论了?”
“不是。”很快。
“你点蜡烛了?”
“。。。。。。没有。”
“你撒花了?”
“。。。。。。是。”皱眉,缓慢。
“鉴于他以往的行径,你觉得他死不足惜?”
“。。。。。。是。”
图谱仪没有异常,她说了实话。
甄意也反感林子翼,面对他的死,她也很漠然,可现在听到宋依这么明确的回答,还是觉得有道德包袱。
“即使他死得很惨,你也不觉得同情?”
“是。”
甄意思索,言格是在探索宋依不愿作证揪出嫌疑人的原因?
“他死了,你没什么感觉?”
“。。。。。。是。”轻轻握拳,缓缓回答。屏幕上,皮肤电显示出现异常,线条高高跃起。宋依看不到屏幕,但也从甄意诧异的表情里看出端倪。
“他死了,你很悲伤?”
“不是。”
“他死了,你很开心?”
“不是。”皮肤电曲线大幅度上升。
“你恨他?”
“不是。”摇头,呼吸脉搏各条曲线上升。
“你认为林子翼真的和朋友轮。奸了唐裳?”
“是。”迅速回答,图谱正常。
“他伤害过你?”
“不是。”迅速回答,图谱正常。
“你杀了他?”
“不是。”
“你其实很感激杀死他的人,如果能帮助凶手,你会很愿意?”
“不是。”咬牙,皮肤电异常。
甄意盯着瞬息万变的屏幕,精神高度集中。
言格淡淡的,直视宋依的眼睛几秒,迅速编制最后一节测试题:
“你觉得这次的凶手应该被处罚?”
“是。”坐直,呼吸线异常。
“如果是你,你会放了凶手?”
“不是。”怒目,皮肤电异常。
“在死者被杀之前,你知道他会死?”
“不是!”她愤怒地盯着言格,曲线全部上升。
“你其实认识凶手?”
性质直接由不配合作证变成隐瞒包庇?
甄意愣住。
宋依脸色发白,紧紧抿唇,没回答,可图谱线一条条激增。她突然不管了,动手拆胸部腹部的呼吸传感器。
气氛紧张。
死一般寂静的室内,只有搭扣碰撞的噼啪声。
“最后一个问题,”言格仿佛没看见她的抵触,平静道,
“你有被强。奸或轮。奸的经历?”
“混蛋!”宋依尖叫,脸色血红从椅子上跳起,血压套和传感器都掉了,可指尖的电极还在,图谱仪上有条线疯狂乱窜。
甄意很安静,盯着激愤之下脸部扭曲的宋依:这个案子里,她不只是目击证人!
不熟悉死者就没有杀人动机?不,有种动机叫报复社会。
现在,她真的是嫌疑人了!
宋依见甄意不说话,眼珠要爆出,怒吼:“甄意你混蛋!你是我的律师,就这么让他这混蛋攻击我污蔑我?你不是很厉害吗?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因为你没用,唐裳才会死。现在你还要害死我!你想做名律师,你的本事在哪里?”
司瑰见她失控,把她摁进椅子。
测谎仪的绘图纸打印记录,“滴滴”作响。
甄意依旧沉静,目光却冷。
她很生气,如果不是在这里,她想大骂宋依:我是混蛋,他是混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依,我说过,不要隐瞒我。我是你的律师,和你在一条船上!就算你真杀了人,我也会替你辩护,押上我的道德替你辩护!
我对你只有一点要求:不要隐瞒!可你,连唯一的一点都做不到!
第9章chapter8
今年帝城的雨水比往年多。五月初,天空意外的湛蓝。雨细如江南,院子里樱花打落一地。
煮一壶茶,甄意抱着平板电脑坐在木窗前的藤椅上。
她有公寓,但每每遇到棘手的事,都习惯来爷爷的小楼,或听爷爷讲智慧,或就那样安静地坐在学校绿色深处的这方天地里,远离喧嚣。
今天张嫂带爷爷去体检了,只有她一人。
她浏览着google出来的“言格”,稍稍吃惊。伴随着索引出现了各种名词打乱重组:人格、治疗,精神、医学,神经、临床、咨询、生理、催眠、术、学。。。。。。
她不能完全理解。
且奇怪的是,网上n多条索引,却没有任何官方的信息。
有一条维基百科,口气却非常民间,以一种仰望而主观的姿态描述他如何天赋异禀,说他少年立志做脑外科医生,赴美学医,研习神经医学之余辅修哲学,功课全a;又说哲学让他重新思考人生,决定像弗洛伊德探索人的潜意识,探索生理与心理之间的神秘纽带;
还说益于他优秀的医学基础,他很好地从生理心理双重的角度研究神经与精神,心理与行为之间的关系,在催眠精神治疗方面大有建树。
甄意耐着性子看完一整篇蹩脚的中式英语和狗屁不通的逻辑后,极度无语:这是写小说吧?她居然还看到一大串关于他的笑谈趣事,完全不是他的性格。
甄意想,这果然是一个人人操控百科全书的时代。
老式电话叮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