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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部分

元嘉草草-第80部分

小说: 元嘉草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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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跋焘淡淡道:“朕十二岁时也为先帝监国,不亲历国事,不知其间纷繁牵绊。”他停了停,阿昀怕他要骂自己阿兄,忙把茶水递上去,娇声道:“父皇,说得口渴了,喝点茶润润喉咙!”拓跋焘就着她的手喝了,看了看太子道:“不过,就算是善政,也会有弊端。你思量着增加国家赋税,丰年尤可,若是年景不好,我国这些游牧的国人,可能保住一片田地的产业?还是要放宽租赋,与民休息!我国人牧猎的传统,也不能因为心系田亩,而丢了个干净。”
  “是!”拓跋晃恭谨听完,见父亲似乎别无训诫,悄悄松了一口气,少顷又道,“父皇此言,臣倒又想到,父皇自己身先士卒,清俭率素,臣深以为乃臣民典范。但后宫之中,往往奢风渐起,难以遏制,只怕青萍之末,遽起罡风。”
  拓跋焘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问道:“何以见得?”
  拓跋晃低了头说:“父皇但看几位皇子的用度便是。”
  拓跋焘扭头看了看崔浩,崔浩点头道:“陛下,皇子衣食,略注重精致,倒也正常。但是如今后宫有佞佛之风,皇次子和皇三子随母氏供奉佛法,还是有些手头散漫的。”
  拓跋焘点点头说:“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出巡的时候,也见各处佛寺盛行,香火极旺。佛寺中比丘都是免于赋税的,我们这里挖空脑袋想着怎么与民休息,那些不做事的秃驴倒安享尊荣富贵!从宫中开始,消减供佛用度,不准用香油、醍醐供佛,也不准用丝帛抄经。”
  崔浩稽首说道:“陛下圣明!俗世人自以为懂得佛法,其实不过是盼着佛祖满足自己的阴微心思而已。仁者不忧,陛下戎马倥偬,占定天时地利人和,得万世江山,难道是靠佛祖佑护的?臣以为,倒是老子曰:‘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道家更为陛下治国平天下做了最好的诠注。”
  拓跋焘被这话说得舒服,击节叫好:“说得好!朕不忧成败,不忧得失,反倒打下如今的江山。” 他看看拓跋晃,又看看沮渠牧犍,若有深意地笑道:“你们俩,将来前途无量,可明白其中的道理?”(2)
  拓跋晃是崔浩的学生,心里明白,却不以为然;沮渠牧犍一味钻营,却不大懂这些儒道的道理。两个人均是对皇帝敷衍地一笑。
  拓跋焘屡屡看见女儿和牧犍之间眉目传情,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对阿昀道:“这里讲的东西,你又不懂。反正请安也请过了,你就回去吧。今晚上朕去飞灵宫看你。”
  阿昀满心的不愿意,可知道父亲严肃说话的时候,是绝不能违背的,撒娇亦无用,只好无奈地看了沮渠牧犍一眼,敛衽退了出去。
  她百无聊赖在华显宫后面的小花苑里,摸摸这朵花,掐掐那片叶子。终于眼角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她颊边的小涡里立刻盛满了笑意,却故意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阿昀。”呼唤她的声音很快就响在耳边了,一双温热的手犹疑了一下,也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胳膊。阿昀心里一阵甜蜜,却甩了甩肩膀,冷着脸道:“咦,你这是做什么?”
  沮渠牧犍对她低眉顺眼的:“好一阵没见公主了,脑子里一直在想,公主有没有胖一点。”
  “结果呢?”
  牧犍带着些遗憾道:“结果啊……我不在,你更瘦了。”阿昀冁颜一笑,十八岁的小伙子一点不青涩,但表现得很收敛,阿昀仿佛感觉他轻轻地嗅了嗅自己的头发,其他的秋毫未犯。沮渠牧犍说:“我随侍陛下,不敢离得太远,只在河西买了些西域来的葡萄干和枣脯,希望你喜欢。”
  阿昀转身凝视着他诚恳的眸子,笑融融说:“我喜欢。”
  牧犍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眼睛里深情的波纹泛了泛浅浪,慢慢说:“若是喜欢姑臧,可以去吃一辈子这些小食。”
  阿昀是个聪明姑娘,一下子听明白他的话意,小脸儿绯红,却泼辣地推了他一把:“叫你浑说!我告诉阿爷和阿兄,让他们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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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拓跋晃年纪虽小,但学识既广,见闻亦足,历练了这么久,气度也不一样了。离开父亲的华显宫,他孤独地走在前面,崔浩缓步跟在身后。他突然回头冷冷对崔浩道:“崔司徒,孤有些不明白,后宫人供奉些佛器,能靡费到哪里去?皇后亦是信奉佛法的,司徒今日谏言,置皇后于何处?”
  崔浩是太子的师傅,向来颇以教导太子居功,突然听了这么句责问,心里未免也不舒服。他是拓跋焘最亲信的人,也不惧太子的身份,因而端着礼节,向拓跋晃深深稽首,说话却不太客气:“太子责问,下臣也有些奇怪:兄友则弟恭,太子又为何今日谏言陛下说两位皇子的不是?臣诚然言多有失,太子是不是也当自省呢?”
  拓跋晃哪里是这只老狐狸的对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更有油然而生的、被看穿了的畏惧:他厌恶自己的那些弟弟,源自内心的不安全感,每见父亲抱着弟弟们笑容满面,他就是又妒又恨——他自小见的,都是父亲的冷脸,受的,都是父亲的打骂,人人都跟他说,陛下那是恨铁不成钢,可在一个孩子心里,埋藏的是不安和惧怖的种子。拓跋晃有些磕磕巴巴的:“孤……亦当自省,谢崔司徒提醒……”
  崔浩怜悯地看着面前十二岁的少年,自负地用他悲悯的目光打量着:“太子知道就好。臣与太子一心,愿辅佐太子成就一世英名!”
  拓跋晃勉强地一笑,等崔浩告退了,他才在心里切切地说:谁与你一心!
作者有话要说:  (1)为避免大家群殴作者把小萝莉写得那么早婚,作者特翻了一段史料作为“作者是有良心的”佐证:梁太宗简皇后8岁婚,齐高昭刘皇后、陈世祖沈皇后、陈后主张丽华贵妃均十岁出头婚,宋前废帝何皇后12岁婚,魏平文皇后王氏、孝文昭皇后高氏、宋明恭望皇后均13岁婚。梁柳偃12岁尚主,张瓒11岁尚主,周弘正10岁娶妻,王元规12岁娶妻,孙澄10岁娶妻,于翼11岁尚主……
  好了,事实证明,作者是尊重历史的。爬下……
  (2)谁说拓跋是粗豪汉子,没有文化?站出来!其实孝文帝汉化,狐狸他这个当曾祖父的要占首功:拓跋焘对汉文化、儒道文化极感兴趣。但是因为鲜卑族在中原建国不久,骨子里又怕汉文化、儒道文化会同化他们,所以心态很矛盾。至于后面的故事,就后面再说吧。先为拓跋发个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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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悲催的发现,这两章的男人戏比较多,历史范儿会比较足。
  也就意味着,底下的内容会冷门啊,没人爱看啊。
  不过,哼哼,就是我借崔司徒的话所说的“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反正这本书已经冷僻了,还怕它更冷僻一点吗?
  (崔司徒含泪:你学谁不好,学我?我还不够做你的教训么?俊采星驰个屁啊!落了个白茫茫的真干净!)

☆、摽梅妙龄

  晚上,飞灵宫预备的是棒炙的小牛腿肉,这是拓跋焘的最爱,半熟的牛肉含着鲜美的浆汁,嫩滑爽口,撒上姜末、葱白、茴香与荜拨,香料被热气一激,气味散得阖宫都是,引人馋唾。
  唯有阿昀,吃了几块肉,撕了两口乳饼,就不肯再吃了。拓跋焘恨恨道:“长得纸片一般,风一吹,就能把你吹走了!这么大个人了,还不好好吃饭!”
  阿昀现在已经不怕阿爷因为她不好好吃饭而打她屁股了,笑吟吟拈着手心里的枣脯边吃边说:“阿娘给我讲的:‘灵山有仙不知老,渴饮礼泉饥食枣’,我吃枣,也能当饱。”
  “你还想着成仙呢!”谢兰修剜了她一眼,动手把刚刚烤得发白的一块肉从牛脚骨棒上割下来,奉到拓跋焘的盘子里。拓跋焘看看阿昀手中的枣脯,问道:“你这个枣脯新鲜,不是去岁进贡来的。是哪里来的?”
  “牧犍阿兄送给我的!”那厢神采飞扬地回答。
  拓跋焘一瞥女儿,再一瞥谢兰修,一言不发低头吃了盘中的肉,才对女儿冷笑道:“他还真会拍你的马屁!”阿昀嘟着嘴说:“有人对我好,就一定是拍我马屁么?他自己也是皇子!”
  他自己也是皇子,两人身份相当,若不是真爱,怎么会这样伏低做小地宠着一个人?阿昀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含着些羞涩低下了头,从手心里拣了一块最大的枣脯放进口中,心里便如舌尖上一样甜滋滋的。
  “陛下。”门上突然来报,“北凉皇子沮渠牧犍有要事请见陛下。”
  拓跋焘眉毛一皱:“这个时候来?多要紧的事?”他还有些不快,不大愿意接见牧犍,而阿昀已经蹦蹦跳跳地出门迎接人家了。她到了门口,笑吟吟地拍了跪在地上低着头的牧犍的肩膀,说:“你也是,这会子还让陛下劳神……”她突然停住了口,因为看到抬起头来的牧犍,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嘴角颤抖着,几乎就要哭出声来。
  阿昀惊愕万分,正好此时里头拓跋焘命传见牧犍,牧犍起身,也没有揩抹眼角的泪,步伐沉沉走了进去,跪倒在拓跋焘面前就哭道:“陛下!我阿爷被我二兄软禁,被迫禅位!”
  拓跋焘脸色不由一变,但听到耳畔阿昀的惊呼,他却显得格外冷静,瞥了女儿一眼,道:“你不急,慢慢说。”
  牧犍心里慌乱,哪里慢得下来。他匆匆地在地上磕着响头,说得声泪俱下:“臣担心父亲生死,求陛下放臣回姑臧探视!”
  “回去后,你又待怎样?”拓跋焘慢慢问道。
  牧犍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怔怔地瞧着拓跋焘的神色。阿昀在旁边着急地说:“不能这么回去!我跟阿娘读了一些史书,都晓得你二兄敢做逼宫囚禁父亲的事,已经没有仁德可言!你好歹是男人家,岂有不晓得此刻姑臧便是最危险的地方!你这个身份回去,不是找死么?”
  牧犍道:“可是我若不去救阿爷,只怕他生死须臾!我是做儿子的,宁可自己没命,也不能让父亲涉险!”
  阿昀摇着父亲的胳膊道:“阿爷!要么,你帮帮牧犍吧!你让他带一支军队回姑臧,若是他二兄敢有异心,也好及时处置。否则,牧犍不回去救父亲,于心不忍;回去救,又危险万分!阿爷,你说,不然他怎么办嘛!”
  牧犍听着阿昀的话,“呜”地一声痛哭起来,在地上拼命地给拓跋焘磕头,声音瓮瓮的,真是一点不掺假!但他却不像阿昀似的滔滔不绝,反而是不发一词,似乎并无所求,只是等着拓跋焘自己拿主意而已。
  拓跋焘一言不发,盯着磕着响头的牧犍。阿昀却忍不住了,泪水都流了下来:“父皇!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牧犍都求你求到这样子了!”
  谢兰修觉出其间的不对劲来,劝解女儿道:“阿昀,你不要闹腾了。你父皇有他的主张——我们的军队交给牧犍,这拿到外面怎么说得通啊?这可是人家家里的事情,我们凭什么插手呢?”
  拓跋焘未及肯定否定,阿昀已经大声道:“那我嫁给他,这不就是我们家里的事了吗?阿爷是堂堂大魏的皇帝,难道为女婿出一出头也没道理吗?”沮渠牧犍抬起头,额角一片青紫,而神色又是诧异、又是感激,热泪盈盈,嚅嗫着:“阿昀……”阿昀亦是两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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