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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元嘉草草-第57部分

小说: 元嘉草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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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不可一世的北燕,至此灭亡。
  小公主冯清歌知道了父母兄弟的死讯,伤心得痛哭一场,把自己关在春华宫不肯吃饭。拓跋焘到春华宫的时候,恰好听见她在摔东西,瓷片粉碎的声音,漆器着地的声音,还有硬木的案几甩到地板上的声音。拓跋焘眉头拧起来,不等宫人为他掀帘子,自己一把扯开,恰好一件白瓷花瓶碎在他的脚下,瓷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冯清歌气急之时,也顾不得害怕,气哼哼地直视着面前的拓跋焘,昂起头,一副“我已经国破家亡,无可畏惧”的神情。
  拓跋焘反而弛然下来,对面前这个一脸怒气的小女孩说:“我本来还想着向高句丽要回你父母,没想到高句丽是如此蛇蝎心肠,竟然……唉!”
  冯清歌眼睛里泪水直流:“可是陛下那时为什么非要让我四兄到这里来?!”
  拓跋焘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脑门,叹息道:“我原是一片为你的心,哪里想得到……”他诚挚地低下头,对眼前的小小人儿道:“这件事是我错了,思虑不周全,以至于你父母家人误解,不想竟然闹出这样的悲剧来!”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件贵重的细瓷,递到冯清歌面前:“你要撒气,只管撒就了!”又回头对宗爱道:“到库房里,再看看有没有瓷器了,多捧些过来给冯昭仪。”
  冯清歌看不透他的心思,但觉得他的话还是让人心里有些生暖,那躁郁之气散开,便觉面前这高大的丈夫是自己终身的倚靠,她在家时也是任性惯了的,此刻忍不住就扑到拓跋焘的胸怀里,“哇”地放声大哭起来。
  拓跋焘像哄小女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在她头发上吻了一下,又说:“朕素来粗心,不会对女人说话,带你去见个人,让她来劝解劝解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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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眼睛哭得肿肿的冯清歌带到了飞灵宫。谢兰修不意来了这么个不速之客,放下怀里的小公主,向两个人见礼。
  拓跋焘笑晏晏道:“冯昭仪遭逢家难,心里抑郁,我也不知怎么劝解才好。谢贵人读书多,有学问,还是你来开解冯昭仪的好。”他略略挑眉,看着谢兰修,谢兰修撇撇嘴,知道他的意思,但也无法违拗。
  他散开腿,肆意地箕坐着,阿萝上来奉茶,正眼儿都不敢瞧他。拓跋焘轻轻地呷着茗饮,对冯清歌道:“飞灵宫的茶是一绝,你也尝尝看。有此异香,自然解忧。”
  冯清歌依言小口啜了些茶汤,皱了皱眉,放在一边。谢兰修对阿萝道:“还是送些热牛乳来给昭仪。”她是第一次见到冯清歌,这位北燕的亡国小公主虽然不事梳洗,小脸儿有些黄气,眼睛也肿了,但是脸架子和五官都极美,看得人心都化了似的。谢兰修忖了忖,和善地说:“妾只听说北燕国主被高句丽所弑,想来昭仪也是因此而愤怒伤怀吧?”
  冯清歌揉了揉眼睛,语带哀音,把之前的事情一件件讲给谢兰修听,时不时瞟一瞟坐在一旁的拓跋焘,见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自管自在那里品茶。冯清歌最后哭着说:“……如今国破家亡,我恨不能随了父母阿兄去了才好……”
  谢兰修在闺阁的时候,最好读的是兵书和史书,那时候单纯,只是为了下棋时能够学得其间的计法,以谋求赢过徐羡之,如今发现,万物道理相通,便能一眼瞥见根底。拓跋焘经过这些年的磨砺,用兵之法、治国之法越加娴熟老练,冒险勇进的仗打得越来越少,但下手越来越毒辣。这招“借刀杀人”,一下子打准了冯弘的“七寸”,逼得他投靠高句丽;又假作好人,轻飘飘一书“要人”,使爱猜忌的高句丽对冯弘痛下杀手。一石二鸟,兵不血刃,便灭了燕国。而傻乎乎的燕国公主冯清歌,竟然还当他是好人!
  可是他坐在身边监视着两个人的聊天,谢兰修识时务的人,绝不敢说不利的话。只好拣着拓跋焘爱听的话说:“高句丽乃翻覆小人,着实可恶!昭仪此刻伤怀也于事无补了,还是要等陛下筹谋,如何攻打高句丽,为昭仪报此血海深仇!”
作者有话要说:  (1)“凤凰”慕容冲被纳入苻坚后宫,思谋复国的故事。这个故事很有名,且很败坏三观,不说了。

☆、清风入耳

  冯清歌含着泪点点头,泣道:“我与高句丽的血海深仇,还望陛下能帮我报仇!”
  拓跋焘笑笑,点了点头。
  送走冯清歌,拓跋焘没有回去,他适意地在飞灵宫的院子里徜徉了一会儿,见那株梅树,花朵谢了,叶子却长得很好,不由探了头看了看,转头对谢兰修道:“花儿都凋谢了!”
  谢兰修笑道:“这是自然,陛下出征前,还未到花期,转眼,花期已经过了。树犹如此……”她蓦地停口,下半句咽了下去。拓跋焘果然带着她熟悉的打量猎物的笑意扭过头来,问道:“怎么不接着说了?”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谢兰修把桓温的名言念完,倒也觉得自己磊落,坦然地看着他的眼睛,“时序代谢,使人怅然。”
  拓跋焘到她面前,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颌:“你今天又有感触了?说来听听。”
  谢兰修最厌被他这样考问着,就像小时候读书,阿父也喜欢突袭考察她一般。小时候她该背的书背不住,阿父会拿巴掌抽她的手掌心,也就当是痛一下,可会惹得她又羞又愧哭半天鼻子。如今被他这样眈眈地考问,一言不对,更不知是怎么样的结果。谢兰修故意别过头说:“我有什么感触?陛下问到树,我就说到树,仅此而已罢了。”
  拓跋焘笑道:“宣明公的女儿,听了今日冯昭仪的家事,劝得如此堂皇,我倒不信,她心口如一。”
  谢兰修亦笑道:“陛下欲为爱妃报仇雪恨,深情厚意,溢于言表,这样的千金一诺,君子重德,妾自然是感念万分。”
  他要听这些话,她就说这些话给他听,反正说一说又不掉块肉。与君王相处,哪里有那么多真心相待!
  拓跋焘笑意有些冷峻,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她推磨似的话,他也顺水推舟推磨似的来:“阿修,我对你,岂不比对她们更要重然诺?冯昭仪与高句丽的深仇,我尚且不能不管,你我相知相许这些年,你与刘义隆的深仇我更是铭记在心。”
  谢兰修色变,瞪着眼睛道:“我与刘义隆没有深仇!”
  “杀父之仇还不是深仇?”
  谢兰修咽了口吐沫,深吸了口气说:“杀父是深仇,但是若是陛下为我报仇,而使南国百姓涂炭,谢兰修就是千古的罪人,非但没有为阿父报得成仇,反而为他蒙羞了!”
  拓跋焘挑挑眉,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果然见她说起国家,还是一派凛然傲骨,从不在这方面阿谀佞幸。拓跋焘点点头道:“好吧……忘了告诉你,蠕蠕的国主吴提,准备与我国交好,因而送他的妹子到我这里来。”
  谢兰修无意识地撇了撇嘴,目视拓跋焘不语,拓跋焘无所谓地说:“我纳了。”旋即又道:“你不许说‘恭喜陛下’!”
  谢兰修冷笑道:“那我说什么?陛下是爱见我妒忌得撒泼打滚么?”
  拓跋焘微微一笑,挥了挥巴掌:“你要敢撒泼打滚,我就揍你,不信打不服你。”谢兰修硬邦邦回道:“妾不敢!”扭身想走。拓跋焘一把拉住她,稍稍用些力扯到怀里,轻声道:“你还是妒忌了!”
  谢兰修不去看他灼热的眼睛,别过脸道:“‘得意一人,是为永华;失意一人,是为永讫’。妾不敢妒忌,也无需妒忌。”她感觉拓跋焘的手轻轻拍在她身上,似乎带着轻微的叹息声,谢兰修的泪水突然倾泻而出。拓跋焘把她的头揽在怀里,说:“你何苦这么端方?压抑着自己,好受么?”
  他一个一个往宫里娶,一个一个名列高位,还一个一个说给她听。谢兰修恨他的薄情,更恨自己:她明明知道这一切都很正常,却为什么要为他暗暗伤心难过;但是明明伤心难过,却又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强装无所谓?她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恨他,头在他胸怀里,手被他箍着使不上劲儿,只有牙齿还是极好的武器,想也没想,狠狠在他胳膊内侧咬了一口。
  疼痛避让是本能,拓跋焘一下子撒了手,一看谢兰修糊得一脸泪迹,只好自己揉揉胳膊无奈道:“没羞!亏你还是个当娘的!”
  她撒泼咬人,他也并没有来揍她。
  谢兰修抬手擦眼泪,狠狠说:“陛下心里所想,妾不敢妄自揣测。妾宁愿长门清净,不惹尘埃,好好带大阿昀,也就此一生满意了!”
  拓跋焘缓慢地眨动着眼睛,突然说:“阿修。我在洛州驻防的将领,接到了你姊夫的来信。”
  谢兰修低着头听他淡淡地冒出这一句话,联想着北燕公主冯清歌的家事国事,突然心里发凉,她抬起头懔然问道:“他说什么事?”
  拓跋焘散散道:“不过是交好的话,希望免却刀兵,大家彼此好好过日子。”
  谢兰修琢磨着他的话,也琢磨着他的表情,觉得他坦然,但不知道有几分是装出来的。她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陛下怎么认为?”
  拓跋焘道:“我这会儿心思在北边,暂时不想南边的事。现在么,一切形势都大好,胡夏没了,北燕没了;蠕蠕的郁久闾吴提,北凉的沮渠蒙逊都主动归顺来朝;打败高句丽之后,我也就没有什么肘腋之患了。然后……”
  然后就是刘宋!谢兰修暗暗想着,等他继续说。拓跋焘却没有继续说,回首望着门边的梅树,颊上浅浅的笑意,显得真切。
  “‘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他嚼着先前这句话,蓦然道,“我是君王,不是权臣。桓温之功未尽,不过是篡夺的小心思;我心里装的是天下!”
  谢兰修冷笑着逼问:“陛下的天下,可是黎民百姓的天下?可是仁义道德的天下?”问得不计后果。
  拓跋焘默然,好一会儿微微笑道:“阿修,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与我说话。我们俩,什么时候互相间说话不用算计,直来直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该多好!”
  谢兰修冷冷道:“妾身低微,‘这样子说话’该如何说,请陛下先放个样子。”
  拓跋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弛然一笑:“好,我说。阿修,我娶再多人,心里装的是你,你信不信?”
  谢兰修被这句简单直白的话震晕了,瞠目结舌,半日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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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义康,因在刘义隆重病垂危的时候,矫诏弄权,擅杀名将檀道济,以欺君大罪革除彭城王爵,左迁江州为刺史。
  江州是荆州下的一小郡县,但地处要冲,也是重镇。刘义康遭逢这样的大变,落魄了一阵子,消沉了一阵子,在江州刺史的府中闭门杜客,每天闲来弄弄花草鹰犬,或是逗弄逗弄小女儿玉秀,虽是消磨了英雄志,不过日子也还算惬意。
  玉秀虚龄快四岁了,十足年龄三岁,正是可爱的时候。一头乌发覆额,衬着白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的圆圆脸蛋,任谁看了都想轻轻捏一把。
  刘义康宠女儿是宠在脸上,见到她就是笑得合不拢嘴。此刻,拿着一枚玉饰在逗她:“玉秀,到阿父这里来……跑得快,这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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