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人间烟火-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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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嫂一去,樱宁觉得精神还好,就到前厅博古架上取了只素瓷双耳瓶,灌了水,准备把花插上。正寻了小剪刀理那花枝,又听见敲门。她只得丢了剪刀,披了件藕荷色白兔毛领的晨褛去开门,一行问:“兰嫂忘了什么吗?”一行开门。抬眼只见飞着零星雪花的暗影里却站着个戎装高大的人,看着她,先摘下帽子来。樱宁心里一阵打鼓,竟是萧庭钧。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香不若粉脂丽
萧庭钧站了半晌方道:“薛小姐对待我这种军阀,也是如令尊一样,拒不欢迎吗?”
樱宁这才醒过神来,忙道:“不,请进来。”萧庭钧回头给侍卫说了句什么,方跟她进到前厅。他往绒面沙发上坐下,把军帽随手放在茶几上,掸掸肩上的几星雪,见屋内陈设中西合璧,素雅方便,热水管子也极暖和,便道:“这里还好。”薛樱宁只站着。他又道:“你候在北邺,是为令尊吧。”樱宁点点头轻道:“是的。”萧庭钧道:“那就要多留一阵了。要等南边政府表态。”薛樱宁听了,垂下头来:“但愿父亲平安就好了。我无不可的。”
屋里一静,樱宁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不由就有些紧张,就搭讪着道:“三少平常,军务很繁忙罢。”萧庭钧想一想道:“最近东线石松关和扶桑人的战事吃紧,南线牟家军也寻隙滋事,的确不轻松。”樱宁不料他真的认真回答自己,反倒不知道说什么,萧庭钧却忽一笑道:“当然,这也不过是忙着瓜分国家罢了。”樱宁一听,知道他是拿之前自己在死牢时一时拼勇的话开玩笑,脸早有点红了:“这……我是乱说的,萧家军抵御外侮,功不可没,否则扶桑人早打了进来,国人有目共睹的。”萧庭钧一扬眉淡淡道:“我迟早要把这伙狼狗赶出中国。”薛樱宁暗暗心惊,仔细看面前这人,英姿威严,想这三少倒毫无纨绔习气,竟真是将门虎子。
萧庭钧也看住她,半晌微笑道:“你总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樱宁忙收回眼光,低头说:“三少喝茶吗?瞧我这待客之道,连这都忘了。”萧庭钧道:“我不喝茶。我是来看你。”
樱宁顿住脚,觉得他的言语里惯有人无法不听从的东西,那句“我是来看你”又似别有深意,不由撂下茶盏,红着脸“哦”了一声,一眼瞥见旁边自己弄了一半的花,便顺手继续剪那花枝。萧庭钧静静看着,晕黄灯辉下,她披着件素色晨褛,虚笼笼的,越显得腰身楚楚,脸瘦了些,小下巴尖尖的,水光潋滟的双目低垂,两圈睫毛轻轻抖动着,晕从双脸生,一头乌发在身后松松一挽,纤纤手指只顾摆弄花枝。这个情景家常到十分,闺阁气息亲香柔暖,令人卸甲似的一阵轻松。
樱宁插了三四枝,忽又醒悟,把客人冰在一边只顾做事,更不是待客之道,忙又停下来,抬头正和萧庭钧的目光相撞,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好像身体变得太大,行动就要失仪一样。
萧庭钧看她那样尴尬,不由微笑道:“薛小姐是南安人?”樱宁点头道:“在南安住得最久,不过我祖籍在苏杭。”萧庭钧道:“苏杭……”仿佛声音轻了许多,“我母亲也出生在苏杭。那边这会子是什么样?我小时候去过一次,不是冬天。”樱宁点头微笑道:“原来萧夫人也是生在苏杭的?那边冬天,很少下雪。我是来北邺才知道,什么叫燕山雪花大如席。那儿顶多有点雪意,山茶花红艳艳的,该开还是开呢。”萧庭钧摇摇头:“她不是生在苏杭。”见樱宁脸上有点不解的样子,便转问:“再过两三个月就到旧历年了。南边过年什么样?”
樱宁一听这个,眼睛发亮,笑容顿时溢了开来:“过年啊,那可热闹了。老早的,母亲就督着宋嬷她们洗豆沙,磨糯米做团子。做成了雪白的柔柔的,我专爱负责用银筷头往那中心点一点胭脂点。还有花,水仙啊,梅花啊,茶花啊,都是老柳头,就是我们的花匠,在花房里养好久了,专在那天开。到了除夕,连我也准许喝一点酒——屠苏酒。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那一整个世界都春意盎然的。早春最有意境,不是吗?其实春节还在其次,最好是到了十五,逛灯去。那是红莲夜啊!偏大家都穿月白的衣裳出去,装作谪仙人一样的。我的丫头月香也是苏杭带来的,她会做一种西瓜灯,把暖窖里养的瓜瓜瓤掏了,又把瓜皮刮脱了,里头点一只白色小蜡烛,淡绿莹莹的,又轻巧,又亮堂……”
樱宁一高兴就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连苏白都冒出来了,看萧庭钧静静听着,双目柔和,竟又显出些伤感的神色,这才顿住了,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恐怕三少小时候早听萧夫人讲过了吧,无聊的很。”萧庭钧微微垂眼一笑道:“我没听过。你接着讲,我很爱听。”这时樱宁想到父亲身陷囹圄,母亲病重在床,往日热闹,都风流云散,如今只有自己一人,身陷险境,真是今非昔比。于是勉强笑了笑,把方才剪下的残枝笼在一处,轻声说:“倒也没什么了。”萧庭钧便道:“我让你说这些,勾起思乡病了。身上病还未好。”
樱宁不由看他一眼,笑说:“我生个病连三少都惊动了。”萧庭钧静了一下,微笑道:“医生看得还好吗?”
薛樱宁一怔,霎时明白那两位医生皆是受萧庭钧所托而来,心里渐渐跳得急了,头缓缓垂下去。她本就聪明,加之从小长得可人意些,被人追求这类事经过不少,面前这个人的意思,岂会不知?
萧庭钧看她垂头不语,也就一笑,说道:“你坐下吧。”薛樱宁顿了顿,依言走过去,在他旁边隔了个位子坐下。萧庭钧看住她道:“今天应该庆祝一下。”薛樱宁不由道:“庆祝什么?”“自然是庆祝我们认识。”
薛樱宁低下头道:“我们早就认识了。就是初见面就使刀弄枪的,多难为情。”
萧庭钧爽朗地一笑,说:“那有什么,”说着忽然高兴起来,“我今天就教你使枪。”说着踌躇一下,伸手解下自己的佩枪放在乌木茶几上。樱宁见那手枪极为精致,擦得铮亮,幽幽泛着钢蓝的光,想必是爱物,忙摇手说:“我不学,哪有女孩子用这个的。”萧庭钧微笑道:“别的女孩子不用,你可是千里迢迢携枪来的,也这么说?这把枪除了我,等闲没有人碰过。你来,”说着,把枪放到樱宁手中,手把手教她:“这是弹夹,子弹是满的,这叫枪膛,上弹夹,打开保险,拉枪膛,对准目标,”
说着,拉起她走至窗前,月光下见院子角落一只汲水的手瓮半埋在雪里,就绕到她身后,帮她举高枪对准那只手瓮,沉声道:“扣扳机。”樱宁使力一扣,只听“砰”的一声,手瓮依声而碎,惊得远处的栖鸦忒愣愣飞起一片,她则被后座力震得往后一倒,因她本被他笼在双臂之间,这下结结实实撞在他胸前。院门同时“砰”得被踢开,瞬间呼啦啦站了一群侍卫,为首的顾丛桢失声叫了声:“三少!”萧庭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出去。”顾丛桢见他没事,双手扶着一个软软靠在怀里的女子,忙垂首不敢再看,立刻带了侍卫出去。
樱宁只觉虎口震得发麻,头上也微微出了一层汗,不禁抚着额头。萧庭钧连忙收了枪,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失笑道:“你这样,当初怎么携着枪到处跑呢?”樱宁不乐道:“我那是用来防身,吓唬人的,哪里就敢真伤人了?”萧庭钧笑着抚抚她的肩:“这本来就不是女孩子的玩意,不会就不会罢。你的胆子已经太大了点。”樱宁心想,不是你们萧家把人千里迢迢弄了来,我何尝愿意胆大。萧庭钧见她手指绕着衣带,低头不语,浓发微松,露出玉白的一段后颈,又有一缕温香,不知是鲜花是粉脂,不由静住未动。薛樱宁却觉得了,忙扭了扭肩膀说:“快松手。”说着立刻往远挪一点。
萧庭钧自来遇见的女人,都是千依百顺,这时不免一怔。薛樱宁看他面色,也有些尴尬,看了看墙角的自鸣钟轻声说:“兰嫂出去买个药倒要这么久。”萧庭钧先是不语,然后立起身微微一笑道:“我一走她就回来了。”说着拿起军帽便往外走,樱宁远远送着,见他快步走到院子里背着她扬扬手,示意不必出来,头也不回去了。
薛樱宁扶着门框站了,依约看见他一出院门就有人迎上来,呆了半晌,方回身将门闭上。进来歪身坐到卧室床沿上,怔怔用手捋那床帐的穗子,忽听兰嫂回来了,走进来笑道:“药买到了。小姐喝些橘子水不喝?上回那刘医生关照过的。”说着放下药便去洗手,剥了个花旗橘子,拿玻璃碾子去碾橘子水。
樱宁垂首捋着那流苏缓缓道:“买个药倒要这么久。”兰嫂笑道:“嗳呦,早买到了,外头那些军爷不准我进来呀!”樱宁抬起头问:“你早知道医生是谁请的对不对?”兰嫂一笑,答:“管是谁请的,小姐总是有福就是了。有福之人不用忙,事事都有人替您想得周到。”樱宁说:“你下去吧。”兰嫂笑答了个“是”,转身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寒灯新茗月同煎
从那日起,每天或者中午,或者傍晚,甚至有一次是夜里近十点钟的时候,萧庭钧必来看她一遭。来便彼此坐着,萧庭钧向来是威重言稀,不大说话,樱宁只得将以前学校的趣事,南边的见闻,旧时喜欢的诗词,近来才读的新书,浅浅淡淡说来。其中有关她的童年,尤其是在苏杭度过的日子,他很喜欢听,樱宁便件件桩桩回忆起来讲给他。顺便也就问些萧庭钧年幼时候的事,哪有男孩子不顽皮的,说出来樱宁往往伏在一边笑。外头朔风猎猎,更显得屋内的香暖;虽然每次不过闲话片时就去了,但这人手一盏清茶围炉的日子,却使她对昔日遥不可及的萧庭钧越觉熟识,在屋内赶功课时,往往不由看看天色。她不知道萧庭钧那里更是,每到军务告一段落,或是胶着不开,眼看要勃然大怒的时候,顾丛桢或是何厚积就会建议“出去走走”,那不消说就是往施家花园去了。
这日外头落着小雪,晚上七点钟的样子,樱宁无聊,嫌北邺的帕子不是针粗线重,就是千篇一律的舶来品,就自己买了丝线向灯下慢慢地绣来。正绣着,听得兰嫂笑往里让的说话声,便知是萧庭钧又来了,便停了针,站起来回身笑道:“这个天气真冷。”又对跟进来的顾丛桢点头笑笑,便亲自向炉坐水煎茶。顾丛桢放下礼品,无非衣饰花果之类,便退出去轻掩上门。
原来因她偶尔提起苏杭喝茶的讲究,萧庭钧便命人给置了地炉,不但可以自己做茶更有趣些,而且屋里更暖和。平常他静静看皓腕素手,煮冰渐沸,便神情宁然,今日却只点点头向灯下一坐,眉头仍紧紧锁着。樱宁也不便问,只看茶渐熟了,就分了两盏,递到他手边的茶几上。
萧庭钧正欲举杯,却一眼扫见一边放着个绣绷子,上头绣着一朵浅紫一朵柔白的兰花,便问:“这是什么兰?”樱宁笑道:“这不是兰花,是花菖蒲,又叫玉蝉花,叶子修长像兰,其实和荷花一样是生在水里的,我老家屋子窗下就长着一片。”萧庭钧点点头,顺手拿起茶盏边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