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嫁-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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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锦天蒙亮便转醒,睡眼惺忪地朝旁边看,外侧的床榻空空如也,慕容弋已经不在了。宁毓进来伺候她起床,一面扶她下榻一面给她解释,“大胤视朝的时辰一贯都很早,君上天没亮就走了。”
她听了没什么反应,显然对他的行踪并不关心。宁毓扶她在水银镜前的杌子上坐下,招呼两个宫女过来替她抹发油,自己则去整理帝后共寝的床榻。掀开锦被一瞧,雪白的素绢上仍旧干干净净,登时眸光微闪。
侧目看皇后,她却一脸的平静。宁毓心头纳罕,事情到了这一步着实有些离奇,昨夜没有如山奏章,她亲自将皇后送入的寝殿,没道理会这样。她觉得怪异,她们的皇后肤光胜雪貌可倾城,君上若是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佳人在侧而坐怀不乱?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只好亲自再去问沉锦。宁毓耐着性子等她梳妆换衣,之后便打发走一众宫人,拉起她的手低声道:“怎么回事?昨晚君上仍旧未同皇后圆房么?”
这话很直接,没有半分地婉转迂回,沉锦是个黄花闺女,听了难免飞红双颊。她别过脸去摇头,口里道:“昨晚君上只说他乏了,便各自睡去。”
宁毓闻言很是惊骇,放开她的手在殿中来回踱步,口里还念念有词:“怎么会这样,君上多年不曾娶妻,难道……”她噤了声,面色却蓦地一变,被脑子里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
沉锦端详她面色,试探道:“难道什么?姑姑想到什么了?”
宁毓的眼光有些闪烁,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看见后也跟着焦灼,追问道:“你快说啊,难道什么?”
宁毓长叹一口气道,“其实奴婢一直有些奇怪,君上这样的年龄,照理说皇子公主们都该遍地跑了才对,他却未立后妃,甚至一个姬妾都没有……难道真的是身子有毛病?”
皇后却并不怎么赞同这个想法,摇头道:“我不这样觉得。”她想起昨晚那只覆在她肩头的手掌,炽热的温度,几乎能灼烫进人心。她是个女人,有属于女人的判断力,那样的反应,绝不是个身子有毛病的人。她想起来有些脸红,略笑了笑道,“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不圆房,但这于我而言,是好事。”
沉锦的想法宁毓明白,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认为不圆房便能守住自己的清白之身。然而这样的想法单纯得可笑,她皱紧了眉头道:“娘娘太天真了。帝后成婚,理所当然就会有皇嗣。日子短还没什么,时日一长,你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不知情的不知会在背后怎么说道你呢。”
宁毓说皇嗣时,特地拔高了音量来强调,她却被吓了一大跳。皇嗣……皇嗣?她同慕容弋的孩子,简直是不能想象!
她不寒而栗,连忙扯了宁毓的袖子让她别说了,“姑姑愈说愈过头了。”
宁毓却道:“怎么是过头呢?成了婚的女子理所当然为夫君孕育子嗣。”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面上现出几分不耐道,“姑姑别瞎操心了,兴许人家并不想让我替他孕育皇嗣。诚如你所言,大胤宫里有这么多如花美眷,君上乐意同谁圆房就同谁圆房嘛。”
这个皇后大度得让人瞠目结舌,宁毓觉得她想法很不对,刚要开口却被皇后扬手打断,“劳烦姑姑将我的笛子取来吧。”说罢便走到窗前站定,窗屉子开着,金色的阳光照映在朱红的宫墙上,折射出旖旎的光华。
宁毓应个是,取过玉笛递给她。她接过来,垂下眼细细抚过笛上的雕花,口里淡淡道,“姑姑有别的事要忙吧。”
她向来敬她如姊,就连下逐客令也是委婉的。宁毓也不再多言,诺诺退出殿中,反手合上了殿门。
沉锦吹奏玉笛,笛声远远飘扬出去,哀婉的,带着些凄迷,少顷,一阵隐约的笛声果然相和而起了。
那笛声三弄,似要惊破梅心,抑扬顿挫,一转一承都精湛到极致,绝非凡曲。沉锦愈加断定了,她师承白泊奚门下,自然孰知他的笛音。心中知是白泊奚,她不由万分欣慰,欢喜得眼中都含上泪水。
司业在大胤,可见他心中到底还是牵挂她的。她满心期待,只要他在大胤,不在天各一方,那么两人迟早会有相见的一日。不必急,她愿意去等。
泪珠子顺着面颊滑落下来,这时外头有宫人入内通传,说:“皇后娘娘,贤妃、敬妃、庄妃、端妃来了,说是来给您请安。”
她放下笛子别过脸揩去面上的泪水,声音淡漠:“知道了,给四位娘娘奉茶好生伺候着,本宫随后便来。”
那内官恭敬应是,复垂着双手退了出去。沉锦走到水银镜前看镜中的自己,双眼泛微红,看上去颇有几分憔悴。她略皱了眉,扬声唤寿儿入内替她上妆。
寿儿扶皇后在杌子上坐下来,打开胭脂盒,拿小指沾了细细地点在皇后的唇上。嫣红的色泽,衬得那朱口愈发娇艳欲滴。寿儿笑盈盈地望着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咦了一声道:“对了,娘娘,奴婢想起一件事来。”
她并不怎么在意,边描眉边随口道,“什么事?”
寿儿答她:“今早奴婢伺候君上起身时,瞧见君上的嘴角有些赭色的痕迹,只有一丁点儿,沾水便掉了。奴婢原本不知道是什么,这会儿倒是反应过来了。”说着将手里的胭脂盒往她跟前一送,“喏,可不就是这个么?”
皇后皱眉,“胡说些什么。”
寿儿却一脸无辜,连声道:“奴婢怎么敢胡说。奴婢也觉得奇怪啊,君上一个大男人,难道也跟姑娘似的,要点胭脂。”
她心下疑惑,垂了眸子细细一思索,忽地兴起一个猜测来,不禁悚然大惊。
☆、第二十一章
她被自己的猜测弄得心中惶惶,绞尽脑汁去回想。昨日天刚擦黑今上便来了未央宫,同她一道用膳一道就寝,那时他面上并无异常,那么就不会是在别处弄上的。
皇后听见自己的心跳飞快,蹙紧了眉头问寿儿:“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寿儿猛摇头说不可能,拍了胸脯向她保证:“绝不会是看错。奴婢瞧得真真的,嫣红的一点,沾在嘴角,君上拿湿巾栉一拭便没了。”
嫣红的一点胭脂……胭脂是女人涂在嘴唇上的东西,沾在他嘴角,这说明了什么?昨晚他们共衾而眠,除了她以外,他不曾再同别的女人有过接触,这又说明了?她惊得面色苍白,其实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着实太难让人接受。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平日里对你冷若冰霜,却会趁你睡着之后,对你……她骤然有些慌乱,甩了甩头将这个猜测抛开在了一旁,不,不可能是她想的那样,绝不会的。太荒谬了,他是一国之君,运筹帷幄谋划天下,怎么会动那样的小心思,说来简直是可笑。
沉锦面色不佳,寿儿看了却很是不解,疑惑道:“娘娘脸色不好看,不舒服么?”
她右手撑着额摇头,微合着眸子规整一番混乱的思绪,徐徐道:“并没有。扶我出去吧,敬妃她们还在外头等着请安,别让客人等太久。”
寿儿应个是,上前搀起她的手臂带着她往正殿走。等了有些时辰了,殿中四妃面上皆现出几分不耐来,忽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们连忙收敛情绪含笑起身,拿眼望过去,只见皇后着真红大衫,唇角挂淡雅笑容,朝着她们款款而来。
沉锦扶了寿儿的手在上首坐下来,一众嫔妃纷纷欠身道福,她侧目淡淡瞥一眼,柔声道:“让各位姐姐久等了,姐姐们可千万别怪我。”
四妃则是低眉垂目,口里连声道不敢。皇后请她们平身复又赐座,众人诺诺言谢,方施施然起身,在两旁的花梨椅上凝神端坐。
一时间宫室内静默无声,宫女奉上茶盏,沉锦端起来抿了一口,眸子不着痕迹地扫一眼四人。她们皆微垂臻首,看起来柔顺而臣服,然而就像宁毓说的,在这些恭敬有礼的花容月貌下,其实并没有人是真正敬她的吧。
论姿色,她们并不比她这个皇后逊色多少,论家世,她们个个出身名门,都是大胤举足轻重的世家之女。朝堂之上瞬息万变,将女儿送上皇帝的龙榻,这是大多数臣工都会选的路。恐怕她们早便觊觎皇后之位,然而熟料,半路上会杀出她一个朱沉锦,将多年来筹谋的计划全盘打乱。
撇开一切表象面具,四妃心中对她这个皇后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她们不说话,沉锦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因只垂着眼吹漂浮在水面的茶沫。这时终于有人坐不住了,端妃面上端着个温柔的笑,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朝敬妃看去,问道:“听说姐姐今日请了戏班子到宣和阁唱戏,还请了君上和长公主同往?”
她骤然发问,显然是敬妃没料到的。她眼中神色微变,却很快又恢复如常,笑道:“端妃妹妹的消息可真灵,若是妹妹今晚没有别的事,就一道来吧。”
端妃听后却并没有什么欣喜的神态,只是笑容深沉道:“我来与不来其实也不打紧,只是听闻姐姐今日并未邀请皇后,我心下觉得很奇怪罢了。”
这话说出来,一室之内骤然沉寂下去。沉锦心头觉得好笑,看来形势同她料想的不大一样,原以为她们会同仇敌忾地对付她,却先开始窝里斗了么?
敬妃闻言似乎有些慌张,她思量了一瞬,复站起身朝皇后施一礼,面上挤出个笑容道:“娘娘,臣妾正要对您说这桩事呢。今晚臣妾请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入宫,唱清风亭,娘娘可千万别推拒才好。”
皇后哦了一声,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也不想去为难她,只颔首道:“难得敬妃姐姐有这份儿心。只是本宫打小就不爱听戏,恐怕没有这个耳福,你伺候好君上同长公主就行了。”
敬妃有些诧异,抬眼觑皇后面色,平静而淡漠,看不出是真的不介怀还是其它。她复又敛衽欠身,恭谨道:“臣妾谨遵皇后教诲。”
经过这么一出,沉锦更是片刻也不想同这些女人多呆,只佯作疲倦地抚了抚额角,面容倦乏道:“本宫有些累,姐姐们都先回去吧,这些日子若无传召,都可以不必来未央宫请安。”说完又转头去吩咐寿儿,说:“你去跟陈高陈公公知会一声,这段日子本宫身体违和,不能侍奉君上,将本宫的赍牌剔出去吧。”
寿儿闻言面色微变,沉声应个是。四妃也是心头惊疑,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言,只是一同起身朝她见礼道:“皇后保重凤体,臣妾告退。”之后便按序退出了未央宫殿门,各自坐宫矫回了。
眼见众人都离去,宁毓才走上前来蹙眉道:“娘娘,您真的要让陈高将您的赍牌剔出?”
沉锦揉着眉心叹出一口气,低低道:“今日这情景姑姑也瞧见了,她们都是一丘之貉,我这么做,只是想告诉她们,我并不会妨碍她们任何一个人攀龙榻。”
“娘娘太糊涂了!”宁毓拧紧了双眉,“今日四妃忌惮您,全因您是皇后。他日若四妃中有人承蒙圣眷,凌驾于您之上,到那时候,就算您是皇后,您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沉锦却很是固执,执拗道:“什么样的日子是好过?姑姑认为我如今的日子好过么?”她别过头将脸偏向一旁,合了合眸子道,“在我心中,无论什么样都是没有分别的。”
她语调透出莫名的凄怆,宁毓听了只觉得分外酸涩,伸手抚过她肩,劝慰道:“娘娘何必这样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