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南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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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牧云有点呆,并不觉得好玩,自己也弄不清出到底为什么会想要去捅牛逼。
顾南风继续感叹,哦,春天来了。
春
大牛牛哞哞叫,撒开蹄子满世界跑,最终选择了最香艳的方向,呼啦啦奔向金银珠宝满身的张郡主。将美人儿吓得花容失色,面如纸灰,惊叫连连。惊惶逃命之间,一脚踏空摔在泥地里,翻过好几个滚子,吃了满嘴泥,眼泪和着泥巴脸蛋上纵横交错,锦衣华服瞬间泯灭为褴褛脏污,整个人像是刚下田回家的村妇,又像是在泥潭里游过泳,是一出古代版的村妇也疯狂。
虽然隔着重重泥浆,但顾南风还是穿过张岁寒被泥巴黏成一坨的睫毛,看见了她内心无可抑制的愤怒,那熊熊燃烧的憎恨之火哟,简直要将顾南风烧成灰烬再炼成内丹最后一口吞了在胃液的腐蚀下化作烟尘远去。
天,顾南风抚额,她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人人都要同她过不去,要恨就恨程牧云那小子发春,连母牛都不放过,假装天真地拿着根木棍去调戏。张岁寒不会是认为是她故意挑唆程牧云去做那么恶心的事情吧。
果然,在居心叵测的人心里,所有人都是居心叵测的。
然而,在单纯的人眼中,大约全世界都是单纯的快乐。
程牧云目睹三世宿仇张岁寒倒地不起,叉腰站在田埂上,指着满脸愤怒的张岁寒,特意放大了本就已经十分洪亮笑声,到最后整个田陇之间便只听见他疯狂的充满快意的笑声。
小孩子家家都就是这样容易得到快乐。
镇国公程皓然十分知心十分了解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好孩子果然是长大了。
镇国公越发觉得把儿子发配到军中历练是个绝妙的好主意,让他深深体会什么叫男人的世界,如何才能成为铁血真汉子。是时候了,是时候让儿子尝一尝做男人的快乐。
原来啊原来,思春就是长大的欲*望,破*身就是长大的标志。
传言说,当晚程皓然他爹提议带他去风月之地见识见识开开眼界的时候,被大长公主狠狠修理了一顿,跪过祠堂又跪搓板,没心没肺的程牧云在一旁监工,没心没肺地一直乐到天明。
自此,顾南风稀里糊涂地超越程牧云成为张岁寒心中头号敌人,她是一匹强大的黑马。
接下来一段时间大家陷入了不断相互找茬的狂躁阶段。
传说中张岁寒终于炼成了毁天灭地尸横遍野血流如注鬼哭神嚎天地为之色变的绝世大、毒、药!又传说,更犀利的是,张郡主已经放出话来,要拿顾南风试药。
这事闹的李慕一天到晚紧张兮兮,不知是假公济私还是他当真如此惧怕张小胖,居然天天形影不离地黏着顾南风,生怕一个不小心,她便被张小胖生吞活剥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最后被打倒的却是堂堂一国之君,真龙天子李慕。
张岁寒大约是厌倦了这种完全达不到效果的喊话行动,决定采取一系列实际性行动,但又不敢真的下毒,虽然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相信那一大坨绿油油的粘糊状物品能够真正达到毁天灭地尸横遍野血流如注鬼哭神嚎天地为之色变的效果,张郡主仍是担心闹出人命来不好收拾,要知道,她也是很有心机的宫斗女,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那样两难的局面,具体是哪两难,还没有想到。不过,胜利终将是属于她的!她将笑傲江湖,统领后宫,独孤求败,永不老去,她将成为真真正正的传说,永载史册。
口号喊完了,行动。
由于顾南风同学眉清目秀身如蒲柳命如飘絮,身世背景不如李慕李然程牧云,理所当然成为头号好欺负选手。
张岁寒不知叫谁打死了只耗子,用手帕包得整整齐齐,羞答答送到顾南风手里,小团扇掩着嘴,偷看好欺负的顾南风同学会如何尖叫如何疯狂如何在她脚下苦苦哀求,哦吼吼——她几乎忍不住要叉腰大笑。
谁料,当最后一块遮羞帕揭开,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死老鼠出现在视野,最先惊叫,满世界跳脚的却是李慕,顾南风捂着耳朵,看着眼露精光,满脸希冀的李然,摇摇头说:“这个真的不能吃。”
李然绝望地退到一旁,李慕已经恶心发毛,一个劲在身上乱抓,张岁寒痴呆,对反效果很不满意,但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就听顾南风叹息道:“真拿你没办法,这么贵重的礼物,微臣受不起,还是还给郡主吧。”
可怜的老鼠死后仍不安生,被顾南风一把扔在张岁寒脸上,再吧嗒一声掉到地上。时间就此凝固,李慕也停止挠痒痒,没有人料到,平日里温温吞吞小心翼翼的顾南风会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天哪,她居然回击了,她居然敢满含不屑与鄙夷地将一只血淋淋的死耗子扔回横行禁宫连皇帝都畏惧三分的女大王脸上,是脸上啊!后来的后来,这件事传出去时被人民群众加上许多形容词,变成无比复杂的句式。
再后来,程牧云听闻流言,以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慈爱目光,十分欣慰地笑了。
当然,这些都是那什么后话。(第一次写这样的句式,觉得好奇怪,为毛那么多穿越文都喜欢写一语成真,后来她才知道……这些都是后话了——诸如此类的话呢?饿,今天我话多了。)
尖利的叫声划破凝滞的空气,可怜的张郡主满嘴死耗子味儿,已然达到崩溃的边缘,大喝一声:“贱人!”气势雄浑,指着身后宫人,“你、你、你,给本郡主上去抽死这个小贱人!”
李慕道:“谁敢,朕诛他九族!”
那几个小宫女立马下跪,高呼,“皇上饶命,奴才不敢!”
李慕满意地点点头,扬起下巴挑衅地看向张岁寒。
张岁寒气得浑身发抖,拿出以命相搏的气场,挽起袖子恶声恶状便向顾南风冲来,而抱着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出手,不如一次性爆发完毕,此类心理的顾南风同学,突然小宇宙爆发,浑身皆是熊熊燃烧的查克拉,一瞬间再次HP、MP、SP全满,抄起路边一颗硕大的卵石,往向我方猛冲的女魔头脑袋上一敲。
结果……结果当然是敲破头。
李然跑过来蹲下戳了戳倒地不起的张郡主,抬头仰望瞬间高大许多的顾南风,“如果没死,会很麻烦的。”
李慕激动地想要拉住她的手,但考虑到她刚刚捏过死耗子,还是打住,蜜蜂似的围着她嗡嗡乱叫,“天哪天哪天哪,小七儿,你终于爷们儿了一回!”
李然站起来,提议道:“要不要庆祝一下?最近御花园里进了一批仙鹤,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小皇帝难得一次没有否决李然关于吃的建议,点头说:“好啊好啊,庆祝小七儿的新生,尝尝鲜也不错。”
顾南风喃喃道:“仙鹤不好吃的。”
李然凑过来,好奇,“你怎么知道?”又突然间生气,“你居然背着我偷吃,你太坏了!”
“我没有,我就是觉得看起来很没有肉的样子。”
李然道:“你这个土包子,就知道肉呀肉的。”
依然扑地的张岁寒不知不觉间就被大家忽略了。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讨论完毕今天究竟吃什么,三人才把注意力转回脸朝下身体大字型摆开的张岁寒。
李然问:“你准备怎么办?”
还未等顾南风开口,李慕便说:“这样吧,今天在场的都咬定张小胖是自摔在地上,脑袋磕了石头,跟咱们没任何关系,我们也不要计较死耗子的事情啦。”
顾南风对这个方法持怀疑态度,“没原因地摔得头破血流,太皇太后会相信吗?再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还有郡主身边的人,谁能保证他们能闭紧嘴巴?”
李慕道:“她亏心事做多了老天爷罚她呗,再说这些人,你若不放心,不如都杀了灭口。”
顾南风已经听见磕牙的声音,跪着的一个个全然害怕得发抖。她从善如流,“好啊好啊。”扑通一声,其中一个吓得当场晕倒。她几乎要拍手鼓掌,当坏人的感觉真不错。横行无忌,杀人如麻。人人闻之色变,见之泪流。
李然小声说:“其实你自己也没料到会这样吧?小白痴。”
心思被看透,她有些赧然,讪讪道:“好像是吧。”
李然拍拍她的头,“真是个小白痴。”
“噢……你已经说过很多遍,我了解,不必每次都重复。”
他扬了扬角,似一轮月牙儿弯弯,晦暗不明的天幕下,流转的光华,如水银泻地,氤氲一肩。她一时怔忪,心中蒙昧,不知所措,无可是从。唯一的念头是,李然确实是一枚大有前途值得收藏的小正太,小小年纪已经眉目迷情,只要一直保持这个水平生长,必然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潘安宋玉通通往后排,他才是今世第一翩翩美男子。
他嗤笑,拉着她从张岁寒尸体上走过,鼻子里哼哼,“小白痴……”字字句句渗透着笑意,美好得仿佛要溢出来。
顾南风捂脸,啊啊,小正太什么的最萌了。
闹
被砸成脑震荡的张郡主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从五毒教教主变身为闺中小怨妇,每日里在慈宁宫奔忙,哭哭啼啼,涕泪纵横,一会唱万般委屈,悲愤欲死,一会哭身世飘零,无依无靠,只得任人宰割。问她想要如何,便见她银牙咬碎,恨恨道,定要顾南风那小贱人生不如死,最好的方法是径直扔进敬事房,一刀阉了干净,此后再留在她宫里当差,慢慢折磨,变着花样,每日不同,划花了脸,挑断手筋脚筋,戳瞎毒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灵!
太皇太后听得背脊发凉,只觉着世界变得太快,这才几岁的小姑娘就开口闭口死呀死的,听那手段,怕是十大酷刑都研究过。虽然不喜,但好歹是自己召进宫来的,是福是祸但凡牵扯到脸面问题,那便绝对马虎不得,她老人家的威严决不能葬送在几个毛头小崽子手里。故此在听张岁寒哭过三天之后,太皇太后被逼无奈,想出绝世妙招,她决定在这件事上进行大面积搅和,保证不让任何一个人得到任何一点好处,把这事全部搅黄,所有人都没有兴趣再继续追究,她就成功了。
首先招来小伙子一方,大肚一点,给郡主道个歉,她再稀里糊涂一搅和,管张岁寒答不答应,她的任务完成,表示尽到心力,置于最后如何,不要再来慈宁宫烦人就成。
可是事情的第一步就以十分离奇的方式偏离了太皇太后的设想。
三人组听说要道歉,十分激动,决心趁此机会再狠狠欺负张岁寒一番,于是一路上大家伙兴致勃勃地商量起整人对策,主要是李慕在唧唧歪歪,顾南风在不要脸地往死里奉承,而李然保持着一贯的神游状态,大家都习惯性忽视他,也习惯性被他忽视,他应当对着一大团叉烧唱,“我说我的心里只有你——”
等到离正殿不过十步远,已然可以清清楚楚听见张岁寒哇哇的哭声,李慕皱着眉头,面色不善,“哭起来跟个破锣子似的,吵得人后脑勺疼。”
顾南风狗腿地提议,“那是那是,要不微臣给陛下揉揉后脑勺?”
李慕连忙后退,“别,你别把朕帅气逼人的头发弄散了,朕的后脑勺最完美了。”
顾南风无语,李慕便凑过来气势逼人地反问,“怎么?小七儿难道觉得朕的后脑勺不美丽不动人?”
顾南风头摇得好似天桥下手艺人手中从不停歇的拨浪鼓,“陛下的后脑勺倾国倾城!”
小狮子李慕的鬃毛总算被捋顺了,一把揽住顾南风,笑嘻嘻说:“小七儿你总是这样诚实,朕就最喜欢你这一点了。”
顾南风无声无息,抹掉后脑勺一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