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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部分

十八钗-第103部分

小说: 十八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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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嬷嬷低声道:“听说生下大老爷的田姨娘,就是在大老爷十五岁中了秀才之后得了疯病死的,莫非——和五夫人一样,去母留子?”

    “三十多年前的老黄历了,谁能的清?”柳氏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有八分相信是颜老太太动的手。

    听说田姨娘是得了疯病而亡,大老爷对此耿耿于怀,甚至借着大夫人的手屡次与老太太打擂台,可这又如何呢?生母已经死了,大老爷心里再不服,也要尊颜老太太为嫡母,听从老太太的安排……。

    快到中午的时候,柳氏和张嬷嬷已经勾出了几个不妥当的丫鬟名单,讨论着怎么和老太太找个合适的理由,把这些人撵出去。

    打听消息的丫鬟回来了,对着张嬷嬷耳语一番退下。

    “替罪羊是谁?”柳氏问道。

    “杨氏好毒的算计!一石二鸟!”张嬷嬷低喃道:“替罪羊是温姨娘!”

    清晨事发后,颜姨娘和温姨娘合住的院子就被封闭起来,所有人不得外出,院门外一把大锁,只开了角门出入。

    杨氏带着杨嬷嬷等人去了院子开审,丫鬟婆子妈妈们都跪地喊冤,杨氏命人堵了嘴,所有人先打十板子。

    温姨娘身边的管事妈妈受不住刑,招供说昨天半夜被一阵低吵声惊醒,她起床偷偷去了院子瞧,见温姨娘和颜姨娘不知在吵什么,动起手来,推推搡搡中,温姨娘将颜姨娘推到井中!

    她当场一声低呼,被温姨娘发现,温姨娘褪下手上的翡翠镯子塞给她,要她不要说出去,否则就要反口说是她推了颜姨娘下井。

    管事妈妈将口供签字画押,还发誓若有胡说,天打雷劈。

    温姨娘大呼冤枉,说那翡翠镯子已经丢失几日了,骂管事妈妈血口喷人,杨氏命人剥去温姨娘的衣衫,温姨娘身上果然有各种青紫淤痕和看似女人尖利指甲抓破的皮肤为证。

    温姨娘哭诉说这是杨氏的杨嬷嬷昨日打的,可没有人替她作证。

    杨氏大怒,说温姨娘胡乱攀咬,便命人掌嘴,二十板子下去,温姨娘掉了七颗牙齿,脸也被打烂了,根本无法说话。

    最后,杨氏命人写了因口角两个姨娘厮打,温姨娘将颜姨娘推到井中的供词,两个粗实婆子将温姨娘的手往她血肉模糊的嘴上一抹,啪的一下盖在供词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下午的时候,杨氏拿着两张供词去了松鹤堂,说起了今早的悲剧,还抹了几把眼泪,说:“都是媳妇管教无方,致使房里妾室争风吃醋,弄出了人命,请母亲责罚。”

    颜老太太一见供词上血淋淋的手印,就一把扔开,闭眼转动佛珠念佛,过了约半个时辰,当杨氏以为老太太睡过去了,打算离开时,颜老太太才开口说:“知道了,退下吧。”

    “母亲,您看——。”杨氏还要说什么,却被颜老太太不耐烦的打断。

    “我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颜老太太冷冷的扫了一眼杨氏,说:“今天是魏氏的阴生,你去佛堂烧一炷香,拜拜你姐姐。”

    杨氏脸色一白,道:“是。”

    杨氏走后,容嬷嬷进来,对着颜老太太耳语道:“都安排好了,那温姨娘早去了大半条命,能不能挺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颜老太太问:“听涛阁那边呢?”

    容嬷嬷回道:“都办妥当了。”

    “嗯。”颜老太太点点头,说:“九丫头若回来了,你就叫她回自个院子里,这三天闭门谢客,不要出来——这孩子聪明,她知道该怎么做。”

    “是。”

    杨氏去了祠堂胡乱给魏氏上了一炷香,回到泰正院,不久,杨嬷嬷惶急来报,说:

    “夫人,不好了,温姨娘被容嬷嬷带人抢走了,说是送到老太太的田庄里关起来。那颜姨娘的尸体,也被容嬷嬷抬走,用地窖的冰块镇着,说——说老太太说了,颜姨娘到底服侍五爷一场,等五爷下了衙门,好歹见上一面再入棺埋了。”

    杨氏大怒:“废物!都是废物!我就去了半个时辰,就出这么大变故?!”

    “还有——。”杨嬷嬷看着杨氏的脸色,咬牙道:“听涛阁那边,咱们安插的几个人全部被七夫人和容嬷嬷撵出来了,只有翠帛还留着。”




97生生死死难随人愿,颜睡莲惊魂桂花林

    可能是在天子脚下繁华的名利场中;睡莲总觉得京城的寺庙没有那种飘逸出尘的感觉;烟火气十足。。

    法华寺有山门三间;砖砌匾额上写着“敕赐法华禅林”,睡莲一行人在白衣知客僧七戒的引领下;直接来到大雄宝殿上了头一柱香;为阴间的生母魏氏祈福。

    上完香后;睡莲从后殿出来,抬首一瞧;见后殿挂着 “慧照登清”木匾,两边金柱上有一副很有意思的对联:“如来如不来为佛来早我来迟咄者是胡说”、“本觉本无觉惟性觉真麈觉惩噫全在当人”。

    睡莲心想;如来来不来我不知道,若三叔如不来;这烫手的房契地契就是个大隐患。

    睡莲瞧着殿后那一排排的铜制大香炉,暗想:若实在逼不得已,干脆烧掉!家里前有狼后有虎,加上耳报神数个,她不敢保证能藏多久,这玩意儿不比银搓杯,数目太大,到时候圆谎都圆不过来。

    知客僧将睡莲一行人引到禅房休息,刘妈妈说:“小姐今儿起的太早,又坐了马车,这会子累了吧,奴婢服侍您先躺会,等姚府大小姐来了,奴婢再来唤您便是。”

    “也罢。”睡莲点点头,今天柳氏突然将随行的仆从增加三倍,除了听涛阁的这些人,还有几个是柳氏的心腹,她们个个警醒,睡莲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几乎是寸步不离。

    这种情况下,即使三叔出现,也很难接近自己,那房契地契该如何还呢?

    睡莲和衣躺在罗汉床上,暗想今天家里风云突变,气氛紧张的要命,继母杨氏越来越阴险,手里的东西实在是个祸患,若许三叔今天不出现,那么袖子里的两张纸就要埋葬在香火堆里,常伴青灯古佛了。

    想到无论无何今天都会有个了结,睡莲心里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梦境扭曲而荒诞,袖子暗兜的房契地契慢慢爬出来,房契哭道:“可怜我千金之资,竟要独卧青灯旁!”

    地契则抱着房契大哭道:“妹子,本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共赴火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呱呱!从门外跳来一只青蛙,那青蛙叹道:“你们死的太没有艺术感了,好歹来个‘揽裙脱丝履,举身付清池’、‘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什么的。”

    “闭嘴!”房契和地契齐齐喝道,“你懂什么?夏虫不可语以冰,那凉快去那待着去!”

    那青蛙往睡莲身上一跳,道:“这里比较凉快……。*。

    “蛙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房契和地契懒得理青蛙,又抱在一起哭诉悲情:“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乎,呜呜……。”

    青蛙也抹了几把心酸泪,扯着嗓子,唱了一出正宗水磨腔的昆曲《牡丹亭—寻梦》:“似这般花花草草有人念,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睡莲从乱七八糟的梦中醒来时,窗外朦朦胧胧迷雾一片,看不清是什么时辰,只觉得腹中饥渴,她起来倒水润了润喉咙,梦境忘记了大半,只记得袖中的房契地契犹如大难临头,哭得着实厉害。

    睡莲暗叹:不是不想要,实在伤不起啊!

    刘妈妈在隔壁厢房听到动静,便和采菱来伺候。

    “什么时辰了?”睡莲问。

    采菱说:“巳初(上午十一点)了。”

    刘妈妈补上一句,说:“姚府那边派了人来,说他们家大小姐今天来不了,姚大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大小姐要伺奉汤药。”

    “哦。”睡莲心里隐隐有些失望,姚知芳不来,许三叔来寺庙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知客僧传了一桌斋菜,柳氏派来的管事妈妈用乌木包银的筷子试探各个菜肴,连漱口的水都试了个遍,还每样夹菜都夹在一个空盘子里吃了,过会觉得没事,才请睡莲上桌吃饭。

    这——?

    这样折腾下来,再精致的斋菜也味同嚼蜡,睡莲只吃了个半饱,就停了碗筷,意兴阑珊的喝着法华寺炒制的秋茶。

    可再无聊,也要听从柳氏安排,在这里待到晚饭将近时才能回去。

    睡莲百无聊赖的数着盖碗里浮沉的茶叶,添菜上来问她要不要歇午觉。

    睡莲乐了,道:“睡了一上午,再睡下去晚上就脱了困。”

    搁下茶盅,睡莲道:“怪闷的,听闻法华寺桂花园是一绝,咱们去逛逛,七婶娘还说要采一些回去,用蜜蜂腌了,做糕饼吃呢。”

    采菱她们赶紧给睡莲披上纯白大氅,拿了几个锦囊准备收集桂花用。

    柳氏派的两个妈妈对视一眼,最终没有劝阻,跟着睡莲一起去了桂花园。

    八月桂花香。

    桂花的味道远远闻去觉得沁人心脾,所谓“金风送香”便是如此,可若是走近了,特别是当园子里满是桂花树时,这种强烈的香气闻久了便觉得有些头晕。

    采着一串串黄簇簇的桂花,睡莲心里有些小纠结,一方面她希望许三叔能横空出世,她好把房契地契还给他,但另一方面睡莲也不敢支开柳氏两个如警犬般管事妈妈,怕遭遇危险。

    柳氏今早如此警醒,必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威胁到她的安全,所以如临大敌的将法华寺一行的人数增加三倍,将她护得如水桶似的。

    难道真的要将这两张纸付之一炬么?睡莲想起上午那个奇怪的梦,也甚是觉得可惜。

    正思忖着,突然闻得添饭添菜两人一声惊叫:“蛇!有蛇!”

    睡莲一惊,左手突然被从桂花树后面串出来的白衣知客僧牢牢抓住。

    那知客僧道:“得罪了,请跟我来这边躲避。”

    没等睡莲反应过来,那知客僧就把她往桂花林深处带!

    睡莲向来谨慎,那肯就范?奋力挣扎,差点一口咬上那知客僧的手,知客僧低声道:“是我,许三叔,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许三叔?”睡莲抬头定睛一瞧,只见许三叔头上光溜溜的,穿着一身白色缁衣,这——三叔何时剃度当和尚了?

    心里依旧疑惑,不过脚步还是紧紧跟随着许三叔朝着桂花林深处跑去。

    到一棵四百余年的老桂花树后停下,睡莲靠在树干上,喘着大气,稍稍平静下来后,狐疑的看着三叔的光头。

    “呵呵,我这辈子都不会六根清净的。”三叔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笑道:“是个假头套,若不如此,怎么能把你从一串仆从里带出来。”

    睡莲怨念依旧,说:“那也不能放蛇啊,咬到人怎么办?”

    三叔双手一摊,道:“都是没有毒的——而且拔去了牙。”

    三叔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废话少说,睡莲从衣袖的暗兜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三叔道:“这是南京的房契和地契,您给的东西我不能要,也要不起。那个银搓杯因太大不方便随身携带,下次有机会再还给您。”

    三叔没有接,只是玩味的看着睡莲。

    睡莲心道,我数三下,你若不接,我就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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