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春似人将老-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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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想着，楚翰天爱顾蔓青那个小娘们儿如命，总参谋长也到了辰州，等着楚翰天归降。却不想，楚翰天连夜带兵将辰州包围了个严实。就驻扎在辰州方圆三里地的位置，楚翰天发了拜帖，一心会会孟林清。敢动他的女人和孩子的人，他想了一千种死法。
楚翰天坐在营帐外遥望着夜晚的辰州，那个女人出生的地方。像她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出生在这个年代，他们会不会就不那么多波折。
有时候想想，我们总是被什么遮蔽了自己的眼睛，害怕向前，怀疑向前。然后错过了的，就是一辈子。若上天怜悯再给我们下辈子，我们还是会怀疑和害怕。其实我们都是那么勇敢的人，勇敢却输在了面子上。可悲又可笑。

拾伍　此生空有梦相随

这雪又下大了，夹杂在凛冽的寒风里，快要将人吞噬。顾蔓青还是最爱楚翰天穿着军装的样子，她终于想明白，自己不要温文儒雅的公子，要的是一生戎马的英雄。孟公馆接到楚翰天的拜帖，早早做足了准备，退进都考虑得周全。楚翰天披着黑色貂毛大氅，不过半月不见，身影越发清冷。顾蔓青想过，楚翰天会来，她心里何尝不是早有了打算。
“楚司令，你啊总算是到了，哈哈哈哈，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屋里的炉火烧得很旺，把日军总参谋长的笑脸映照得又夸张了几分，那蹩脚的中文让人觉得一阵聒噪。
楚翰天只掸了掸身上的雪，没接他的话茬儿：“顾蔓青呢。”
“顾小姐在楼上呢，好吃好喝招待着，你放心。楚司令不要着急嘛。”总参谋长听这话，更确信了孟林清这回儿是抓对了人。有了把柄在手上，还怕他楚翰天不归顺吗？
“没看到顾蔓青我什么都不想谈。”楚翰天取下手套，面无表情。话一出口，让那总参谋再怎么陪笑脸都不是，一时僵在那里，只好道：“来人，去请顾小姐。”
顾蔓青今天扑了杏花粉，描了远山眉，点了红唇，那推波纹紧贴服着额头，发髻绾在后脑上，一根样式有几分新奇的簪子绕在里头凭添几分高贵，一袭黑色蕾丝旗袍外是楚翰天送的雪貂大衣，打扮得玲珑有致，这倒是头一回见。
顾蔓青被几个拿枪的小喽啰跟着，从转角楼梯上下来，一路走得小心翼翼。“这会儿我们可以谈谈关于合作方面的问题了吧。”总参谋长看着楚翰天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走下来的顾蔓青，正了正音色准备好洽谈。
“哎呦”顾蔓青打了个趔趄，这边儿小厮赶紧去扶，这大姑奶奶要是摔着了谁都担待不起。“小姐可扭着了？”小喽啰着急的询问着。“蔓青？”一直没说话的孟林清也站了看着莽撞的丫头可是伤着了。只有楚翰天坐着没说话，紧握的指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顾蔓青搭着小厮的手缓缓起身，眼疾手快就从小喽啰手上抢过来枪——直指总参谋长后脑勺。“参谋长，送我们出去吧。”顾蔓青笑了笑，手搭着总参谋的肩膀让他慢慢站了起来。孟林清和楚翰天这时候也站了起来，拔枪速度不分伯仲。“让他们把枪放下！”顾蔓青手上的抢抵在总参谋的太阳穴，好让他确信这个娘们儿很可能一个走火就崩了自己。
“都给我把枪放下！”总参谋厉声道，赶紧又换了语气：“顾小姐，有话好说。”顾蔓青懒得啰嗦，带着人就往屋子外面去。楚翰天拿着枪跟在顾蔓青身后，对于能不能带着顾蔓青顺利出去，他自己也只有七八分把握。
屋子外听着里面有情况早就是部署好了。顾蔓青昨晚看着那群人安插在各个哨岗，除了从孟公馆后面上白头山，他们是插翅难飞。楚翰天紧跟着抓住了总参谋的另外一只胳膊，两个人一人架着一边儿拖着总参谋往外。楚翰天的车子还停在那儿，按照要求，他必须独身前来，所有的将领都在三公里外的营帐里等候指示。
“你去开车，蔓青，你坐后边儿去。”这是从见面到现在楚翰天说的第一句话，心里只想着千言万语，等带着这麻烦的女人离开了这儿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一顿才可以。顾蔓青扫了一眼举着枪的士兵和紧跟在身后的表情复杂的孟林清，瞅着总参谋和楚翰天都坐上了车，这才转过身子去开门。
“嘭！”一声枪响，不知道是哪里开了枪。却只看到孟林清扑在顾蔓青的身上，缓缓滑了下去。“巴嘎雅路！”总参谋愤愤骂道。“不想要你们总参谋的命，就把枪拿着试试！我数三声，没放下枪，我就一枪毙了他！”楚翰天听着抢响，心里一惊，这该死的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让人安心。所有人都慢慢放下了枪，在一个头儿的带领下后退，那边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安排着什么。
顾蔓青没有想到孟林清的这出，就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孟林清就躺在了雪地里。她蹲下身子，摇了摇孟林清。孟林清睁了眼，低声说着什么，听不清楚。顾蔓青这才将他靠在自己怀里，孟林清的嘴角扬起一弯好看的弧度，用气声道：“蔓青，如果这辈子，是我先遇见你，而不是我弟弟。我一定不辜负你。我等你，下辈子。”
恨岁月无情，恨缘分不够。这一路的奔走，谁牵手谁到了最后。这辈子，下辈子，是不是我们说说就能够如愿。若上天捉弄，早遇见，依旧是折磨。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

拾陆　可怜春似人将老

顾蔓青放下了孟林清之后就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想着什么，楚翰天喊了她两次她才回过神来。“怎么走？”“前面右拐，就是白头山的入口。”后面的车穷追不舍，这白头山地形复杂，山里若没个人带路是不容易走出去的，如今只能靠这最后一搏了。
楚翰天拖着总参谋下了车，后面带队的也跟着下了来。“都给我退后，若跟着来，你们就等着给你们总参谋收尸！”楚翰天紧拽着那总参谋往山路上去，顾蔓青举着枪紧跟早后面。七弯八拐的走着，积雪让前路更加困难。顾蔓青忽然在想，如果能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差不多走到半山腰的位置，就算后有追兵，一时半会儿应该也找不到上山的路。楚翰天让顾蔓青看着总参谋，自己则找了些树藤之类的东西将总参谋在树上捆了个牢实。拖着这么个人走实在是太慢，若杀了他，又有损他楚翰天的名声。确认没了问题，这才拉着顾蔓青因为拿枪早就冰凉的手往山上跑。
“顾蔓青，你个笨女人。”楚翰天一边跑一边骂，但是眼里眉间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楚翰天，你个笨蛋！”顾蔓青也笑着，久违的笑容。明明离了彼此就可以安然无事，偏偏两个人就要纠缠着，许是命里的一根红线，越扯便越紧。原以为自己不会再爱。可是，老天垂怜。
顾蔓青的步伐越来越慢，楚翰天一个没有抓紧，顾蔓青就扑通一声，栽进了雪地里。楚翰天看着面色苍白神色痛苦的顾蔓青，这才注意到顾蔓青的身下全是血。他抱着顾蔓青想要把她揉进怀里。不是孟林清挡了那一枪吗？怎么还会受伤？还会有血？
“楚翰天，我害死了你孩子，你恨不恨我？”顾蔓青虚弱地问着。怀孕前三个月是最容易滑胎的，顾蔓青刚才却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博弈又在大雪里跑了那么久。楚翰天恨自己早该想到的，听着顾蔓青的发问，强忍着眼睛里的热流道：“我恨你，所以我要罚你，罚你给我生十个八个的孩子。”总算有一次，我们愿意那么真诚的面对彼此。
楚翰天背着顾蔓青继续前行，雪花落在头发上，好像就这样不小心，就到了白发苍苍的彼岸。“他们在那里！”四处响起的枪声惊扰了这份小小的幸福。“翰天，快，前面右转的树下有一个小山洞。”顾蔓青的指甲忽然掐着楚翰天的肩膀的力道加重了些，声音嘶哑地说着。枪声还在林间响起，楚翰天加紧了速度带着顾蔓青躲进了山洞里。
山洞很窄很黑，恰好能让两个人躲在里面。楚翰天放下背后的顾蔓青，急忙关心她的身体可有好些。顾蔓青只是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也躺下来。楚翰天抱着全身颤抖着的顾蔓青，将大氅搭在两个人的身上，尽量让顾蔓青可以取暖。
“你喜欢我什么？”顾蔓青凑在楚翰天耳边，轻声问着。
“爱你这个小女人不可一世的模样。”楚翰天想着第一次遇见顾蔓青的时候，她咄咄逼人的样子。若不是这样的顾蔓青，怎么让他楚翰天上心。
“你不喜欢我什么？”顾蔓青笑了笑，又问着。
“不爱你这个小女人不可一世的狂妄。”若不是这个女人一直不肯和自己低头，自己怎么会轻易放她走让她掉入这个陷阱，让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享受自己要给他们母子的一切就永远闭上了眼睛。所以等出去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要她对自己学会低头认输。可这样，就不是她顾蔓青了。罢了，罢了。“顾蔓青，我爱你。”楚翰天低声说着，但愿，这句话没有太迟。
“嗯，我知道。”顾蔓青小声应着。其实早就该知道的，只是不敢确信，不敢多往前走那么一步，才浪费了那么多的日子去虚度。“你和我说说你的事儿吧，我想多了解点”
“等我们出去了我慢慢给你说。”
“我现在就想知道。”
“我是家里的长子，从小父亲就把我带到部队去锻炼，为的就是以后能接下他的担子。那时候我就不服，为什么弟弟妹妹可以安心读书，而我却要学行军打仗。在我知道我父亲死的那刻我忽然想明白了，这江东八省的命总得有一个人担着。你问我，为什么不打仗。那时候我担心，担心没那个本事保护好我江东八省的百姓不受苦。”
“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想做什么，就做吧。做你认为对的事。”
“我要你陪着我，看你的男人怎么把小日本赶出去。”
“你若觉得累了苦了，就想想，我陪着你呢。”
“你啊，别和我斗气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是不是太凶了。”
“你那牛脾气，谁都管不住。可我就喜欢你的牛脾气。我知道，你若不是这脾气，怎么可以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
“我很怕，从小我就怕。父亲不喜欢我，后母不喜欢我。母亲也不要我。我能怎么办呢，我不可以认输的。我自己对命运屈服了我就真的没救了。我逃了，我宁愿四处流浪也要骄傲的活着。”
“别怕，以后都有我呢。没人敢欺负你。”
“我再也不和你怄气了”
“那我可就不习惯了。你还是做你骄傲的顾蔓青吧。我爱骄傲的你，勇敢的你，怯弱的你，完完整整的一个你。”
“翰天，你觉不觉得这山的名字取得很好，白头山。好像只要我们愿意，就可以到白头一样。第一次上山，是和孟云生。他说他许我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可这现世，怎么安稳得了。第二次上山，是几天前和孟林清，他说要护我和孩子的周全。就在刚才，他说，他要在下辈子等我。可谁知道到底有没有下辈子呢。早遇见了晚遇见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上天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由不得我们胡来，我们只有顺从。第三次上山，就是今天，你说你要带我出去，让我看着你将鬼子给赶出去。可是，我陪不了你到最后”
“不许瞎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可以到白头。”
“我愿意……我……愿意”
“我想过了，等抗战结束以后，这时局就要变了，我们也不那么年轻，我就不当什么司令了，咱们回我老家去。老家那儿还有一处房产和几百亩地，我们就生儿育女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