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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肖仁福作品精选-第5部分

小说: 肖仁福作品精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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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校长摇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哪,跟我们那个时代完全不同了,只想当官,不想搞业务,在学校里做个副处长,好像比高级讲师还神气似的。”孟不觉说:“是不是当处长副处长油水厚?”程校长实话实说:“也不完全是油水不油水的问题,我们的奖励机制,主要往一线老师那边倾斜,行政人员的待遇其实不比老师高。主要是搞行政跟校领导和外界接触多,副处长处长地干下来,如果没出什么差错,以后进学校班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孟不觉笑道:“进了班子,那特权就大了。”程校长说:“什么特权?我们归人教处直管,孟处长见我这个校长有什么特权没有?”

  说了会儿话,孟不觉准备走人。程校长说:“中午快到了,我这就叫袁司机,出去找个店子,一起吃个工作餐。”拿过桌上手机,找袁司机名字。孟不觉说:“免了免了。”起身往门外走去。程校长揿下袁司机名字,没等对方接听,旋即又按掉,追上孟不觉,说:“车子在家,袁司机见了我的号,马上就会跑过来的。”

  话音没落,袁司机就出现在了楼道口。程校长说:“您看袁司机都来了,街口就有店子,几分钟便可赶到。”孟不觉说:“下次吧,下次一定领程校长的情。”

  来到坪里,袁司机紧走几步,过去给孟不觉开了车门。因为想着以后还要麻烦程校长减免杨小竹的费用,孟不觉自然不会吃这顿饭,免得先欠下程校长一份人情,于是说:“今天确实还有要紧事,以后有机会,我做东请程校长喝几杯。”程校长说:“今天是今天,以后是以后。”将孟不觉往车上请。

  推让一阵,孟不觉执意不肯,程校长不好再勉强,说:“孟处长这么廉政的领导,如今怕是打着灯笼火把都没处找了,让您做人教处长真是埋没人才,应该提拔您做纪委书记才是。”孟不觉说:“我做了纪委书记,第一站就来查你们单位的财务。”程校长说:“那你还是别做纪委书记了,继续做人教处长,领导我们向前进。”回头对袁司机说,“孟处长是上级领导,我又不能硬性安排领导吃我的工作餐,只好由你负责送领导回去。”

  不吃人家的饭,再不坐人家的车,那就太不近人情了。孟不觉也就跟程校长握握手,上了车子。车是新款别克,起码得三十多万,财经学校看来还有些家底。车子好,坐着自然就舒服。一舒服,孟不觉才意识到,今天程校长是不是也太热情了一点?想想看,自己虽然是给他们来推荐生源的,可跟平时下来检查工作,毕竟不是一回事。不过孟不觉心里很受用,人家对你热情,是因为尊敬你,把你当做上级领导来对待。做上级领导的感觉这么奇妙,怪不得大家都争着做上级领导。

  正受用着,袁司机主动跟孟不觉聊起来,说:“孟处长好久没到学校来了,好像是到下面扶贫去了吧?”孟不觉说:“是呀,你怎么知道的?”袁司机说:“您是咱们学校的垂直领导嘛,我们怎能不知道?”孟不觉说:“谢谢你的关注!”袁司机说:“听说您下去扶贫,还是顾局长亲自点的将,他一定有什么意图吧?”

  连这个内幕他们都知道,看来财经学校的领导对人教处的处长们非常在意。孟不觉说:“那你说说,是什么意图?”袁司机说:“顾局长是想给您扶正吧?”

  这袁司机还真有意思。想这些单位司机,跟领导跑得多,领导一个个能说会道,司机自然也近朱者赤,嘴上功夫了得,知道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孟不觉说:“要是你是我们的局长就好了,一句话就将我扶了正。”袁司机说:“孟处长别在我前面保密嘛,我就不止一次在车上听程校长他们提到您,说您扶贫回来,肯定会做人教处的处长。”

  孟不觉一下子明白过来,今天程校长态度这么好,原来事出有因。只是现在局里情况正在发生变化,程校长也许最近没上局里去,一时还不清楚顾局长出了麻烦,他孟不觉也不尴不尬的,做不起人,否则今天程校长怕是没这么热情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杨小竹读书的事算是基本说妥,杨村长那里也好有个交代了。回到家里,孟不觉拿起话筒,准备给杨村长回个话。谁知脑袋里忽浮出那天李副局长学雷锋给人节省话费的情形,心想何不改日到处里再打公家的电话?那样跟杨村长聊起来,不用心疼话费。现在自己闲人一个,手中无权,无权便无看得见看不见的好处,仅仅工资表上那些死钱,经不起花销,能省一个是一个嘛。

  这天孟不觉想上处里去给杨村长打电话,岂料宋处长和陈副处长他们都在,刘科长拿了个本子,像要做记录的样子。显然是要开会研究工作。孟不觉心生哀怨,想自己名义上还是处里的副处长,却被他们排除在外,开会都不通知一声,看来你的确什么都不是了。

  本来孟不觉并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角色,人家不想让你参加会议,你知趣溜掉就是。可今天他却由怨而恨,偏偏不肯走开,拿起桌上电话,拨了杨村长的号子,不紧不慢聊起来,倒看这些人拿自己怎么办。

  果然宋处长和陈副处长都僵在椅子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吱声不得。他们当然不好过去拿掉孟不觉手上的话筒,说是处里要开会,请他走人。这种话他们还不太容易说出口,因为局里暂时还没下文,明确孟不觉的人教处副处长已被撤销。何况一起在机关里混了那么多年,背后放放冷枪,使使阴招,已是见怪不怪,表面上却谁都不愿撕破这层脸皮。

  还是刘科长不声不响出了门,跑到隔壁处里,借人家电话拨了孟不觉手机。孟不觉听得腰里声响,拿出手机来看看,见是局里的电码,而刘科长又不在处里,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即按掉,继续有一句没一句跟杨村长侃着。刘科长并不在乎,揿下重拨键,又打了进来。孟不觉再次按掉。刘科长还是不肯罢休,继续去揿重拨键。

  待刘科长揿到第五次,孟不觉再没心思跟杨村长神聊了,放下话筒,走出人教处。刘科长也从隔壁处里钻出来,见孟不觉正朝电梯方向走去,往前赶了两步,想喊住他说句什么,稍稍犹豫,还是掉头回了处里。

  进了电梯,孟不觉心里头还是恨恨的。

  下到一楼,出得电梯,忽见大门外开进来一部小车,孟不觉心头恨意未消,也不怎么在意,还以为是外单位来办事的。直到小车停在自己前面,才觉出是局里的车子。门一开,从车上走下一个人来,竟是何副局长。

  这一向,孟不觉有意无意回避着何副局长,生怕李副局长以为自己跟他搅在一起,把关系搞得更加复杂。现在何副局长就站在自己前面,想回避已经来不及,孟不觉只得迎上前去,跟对方打声招呼。何副局长像是没事人一样,说:“是不觉,你回来好像有好一阵了嘛,怎么一直没见你露面?”

  这话听上去随便,孟不觉却觉得别有一番意味。说是对你的关心,肯定没错,领导不关心你,谁来关心你?说是批评你已经回到局里,却躲着不去见领导,似乎也有这层含义。孟不觉嗫嚅着,说:“我怕领导太忙,不便打扰。”何副局长说:“我忙什么?连顾局长现在都那么清闲自在,我有什么好忙的?”

  这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何副局长确是在责怪孟不觉。他因顾局长的事受到影响,人家避麻疯一样避得远远的,那也就罢了,竟然连你孟不觉都躲了起来。孟不觉背上渗出汗来,找借口道:“我几次去领导的办公室,都是铁将军把门,所以一直没见着领导。”

  何副局长这才给了孟不觉一个台阶,说:“那可能是我外出开会去了。现在我都变成会长了,市里的计划生育,社会治安,环境卫生,妇女老干,这会那会,李局长都安排我代表他去参加。甚至外单位有人光荣了,或局里干部直系亲属摆在殡仪馆里,要开追悼会,也是我出面。”说这话时,何副局长摇了摇头,言外之意是他只有务虚的份,局里的业务工作都被李副局长揽过去,他不太插得上手。

  说完何副局长转身上了台阶。直到他走向楼厅,迈进电梯不见了,孟不觉还在原地怔怔地立了好一阵。他想何副局长对自己有看法,实属人之常情。可以想见,过去那些趋炎附势,环绕于左右的人,此时肯定都蒸发掉了,他正倍感寂寞,想不到你孟不觉已从乡下回来,也不见影子,能让人没有看法吗?孟不觉内疚不已,不出声地骂自己道,到头来,你不仅不能讨好李副局长,连何副局长也要给得罪干净。

  这么骂着自己,孟不觉就打算晚上到何副局长家里去跑一趟,让他改变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何副局长也住夫人单位宿舍,晚上去找他,不会被局里的人看到。要出门时,先打了个电话过去,不想何副局长却说家里来了不少客人,改日再说。孟不觉心想,会是什么客人呢?如果是以往,肯定是局里那些想有所作为的中层干部。顾局长家门槛高,不容易迈得进去,何副局长是顾局长的人,能进何副局长家门,效果也不会太差。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已完全没有这种必要,还会有谁往何副局长家里跑呢?不用说,何副局长是不想见孟不觉,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孟不觉瘫在沙发上,半天没有出气。

  正沮丧着,电话猛地震响了,吓孟不觉一跳。不过他心头一动,是不是何副局长家里的客人已经走掉,他特意打电话来,告诉你可以过去了?不想抓过话筒,原来是人教处的刘科长。想起上午打电话把自己赶走的事,孟不觉口气便有些冷淡,说:“是刘大科长,请问有什么指示?”刘科长说:“我怎么敢指示领导呢?我是报告领导,明天处里只我一个人守屋,来不来上网?”

  刘科长显然是为上午的事感到抱歉,特意给孟不觉打这个电话。其实那事也不能怪刘科长,孟不觉对他并没什么想法,也就说:“我不去处里上网,还掏钱到网吧里去上?”

  ·2·

  中篇

  5

  第二天人教处果然就刘科长一个人,孟不觉安安心心在网上下了一整天的围棋,连中午都不下线,还是刘科长给他端的盒饭。下午刘科长干脆找个理由,关上门出去了,好让孟不觉独自待在处里,把瘾过足。

  一直下到外面幕色沉沉,孟不觉看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已经下班好一阵了,才关掉电脑,出了人教处。整整坐了一天,头晕脑涨,四肢麻木,孟不觉想活动活动筋骨,也就不坐电梯,步行下楼。到得六楼,见有间窗户亮着灯,正是何副局长的办公室。孟不觉想,现在人去楼空,周围没有眼睛,何不趁机跟他去说说话?

  来到何副局长办公室门口,原来是乔老头在拖地板。

  孟不觉有些失望,说:“老乔你也太讲卫生了,早上搞了,下午还要搞。”乔老头说:“早上是抹桌椅窗柜,现在是拖地板。”孟不觉说:“那你早上何不将地板一起都拖了,何必这个时候又来开一次门?”

  乔老头直了直腰,指着地上的白瓷砖,说:“如果早上拖地板,一时干不了,人来人往的,一下子就踩马虎了,拖过比没拖还难看。”孟不觉才想起人教处也镶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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