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成痴(短篇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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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白皙纤美的身体,池中溅起的水花,突如其来的拥抱,好像在一瞬间定格……
她攀着他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呵气。“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双修?”
她感觉到他的身体骤然僵住,脸上也是青了又红,红了又黑。还没来得及窃笑,就感觉自己突然被抛起来,重重落入了水中。等她从水中扑腾挣扎起来时,他已经消失在了眼前。海芋伏在白玉石的岸边大笑不已,一墙之隔的地方蓦地传来他的声音:“你还想去玄冰密室呆多久?”
海芋呛到了,然后驾轻就熟,低声下气得认错。后海显然是不信的,海芋垂头丧气,心里不知问候了他祖宗多少遍。她在温泉池里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出来,然后蓦地想到——若是在平时,他一定会来拧着她直接扔到山谷下,但今天没有。
海芋唇边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笑意,声音软软的:“你要是想我冻死在那里,不如现在就一掌劈死我。”
“出来。”后海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无波。
她哼哼了一声,不为之所动。听到他的脚步微动,似乎真的要来拧她。
“你要进来吗?我没穿衣服!”
墙对面一阵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无可奈何道:“以后不可再如此!”
海芋突然发现他的可爱之处,比如现在。比如日后,每当两人相遇,他总有些不自然避开她的目光。海芋总是千方百计地让他回想起那晚的窘迫,嘴上冷嘲热讽,看他的手足无措,心中却忍不住微微塌陷。
——真是单纯!也真是笨得要死!
冬天刚刚过去,春寒还是料峭。
偶尔回想起往日种种,恍然如梦。仓颉山这种安宁的日子,差点让海芋忘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直到五年一度的法术比试后,山主设宴庆贺的那天,才撕裂了这种平静。
宴会那晚华灯初上,歌舞升平,竟是少有的热闹。海芋得到了特许参加晚宴,谁知刚到达山顶,就感到了一道阴冷的目光盯着她,她回头望过去,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山主。她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的渡过了这场宴会,最后被山主留了下来。
“我还道后海终于收了个弟子,竟是只妖!”
“我发誓过要改邪归正,师父才留我一命。”
“最好如此。左右你在后海手里也掀不起风浪。否则……”山主喝了一口茶,“你那些族人怎么死的,我就让你怎么死。”
海芋手脚一片冰凉,死死压抑住心中翻滚汹涌的怒火。
三十年前,她的族人被那些所谓替天行道的仙人尽数屠杀,挖了心脏炼成增进修为的丹药,尸骨无存。而带头的那个人,正是眼前的山主。她当时还小,在阿娘的掩护下逃得一命,发誓总有一天要血债血偿。她花了二十年的时光来寻找仓颉山,却始终寻不得,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却被后海带了进来。进来后,按着记忆寻找仇人,无果,没想到他却自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海芋自知能力不足,唯有韬光养晦,谋定而动。
海芋变得安静了,守规矩了,之后又主动要求要去谷底的玄冰密室修行,让后海颇有些不习惯。海芋其实心里很明白,玄冰密室如果利用得当的话,是个增强实力的好地方,只可惜当初她在里面呆了那么久,都白白荒废了。
她原本打算在里面多呆些时间的,却在日复一日的冰寒中,愈加想念那个一身白衣的师傅。她不知道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感是怎么回事,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和不安。
小时候,阿娘曾给她讲过一个故事。卑微的小妖爱上了九重天上的仙人……这一句话后,阿娘就不说话了。她问然后呢,阿娘说然后小妖死了,还说这样的故事都不会长,因为还未曾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她当时只是暗笑,她觉得她不会那么倒霉,也不会那样傻。
这样按耐着躁动的心过了一些时日,终还是忍不住了。她偷偷跑了出去,想回到朝华殿看看他,却发现他和一位美貌的仙子坐在梨花树下品茗,谈笑风生。海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她心里咽不下那口气,当天晚上就去找了那个仙子的麻烦。她知道在山主眼皮子底下不能够有大动作,只是小小的戏弄了那仙子一翻解恨。哪知就在第二天,传来了仙子重伤身亡的消息。山主下令彻查,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她一人。
山主公开了海芋的真实身份,下令将海芋处死。
海芋被制住跪在冰冷的地上,只想冷笑。原来是个圈套!山主不惜牺牲无辜的仙子,也要置她于死地吗?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那些人脸色有的复杂,有的漠不关心……唯独没有看见后海。她垂下眼眸,暗自捏了个决,决定背水一战。死也要几个垫背的!
就在山主亲自执法,劈下了一个雷诀时,一个修长的身影蓦地挡在她的身前,硬生生受了这个雷诀。
后海!
她看见他唇边溢出鲜血,脸上却依旧那么云淡风轻:“雷诀我代她受了,这件事我要求再查。如果再出事,由我负责。”
他带着她,不顾众人精彩万分的表情,瞬间回到了朝华殿中。
“你真的相信我?”
“我觉得你不会那么笨。”
“你在夸我聪明?”她眯起眼睛,忽的冷哼一声,出言顶撞:“就算这次人不是我杀的,下次也一定是!”
他没有苛责她,幽深的眸中似有光华婉转流过:“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她别过头,眼睛却控制不住得酸了起来。
是的,她难过!她恨!被公开身份那一刻,所有人都变了。明明以前师兄们那么喜欢她,如今一个个都露出厌恶不已的表情,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因为,她曾经偷偷的喜欢过……这样的生活。
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壶酒,斟上一杯,推到她的面前。那是他最爱的天山雪花白。
她接过来一饮而尽,问道:“这么说,和那仙子厮混一起的不是你?”
听到她粗鲁的言语,他皱了皱眉:“非也。”
“那你那段时间在哪里?”
后海沉默了一会儿,回答:“……玄冰密室。”
“你跟踪我?”她咬牙切齿。
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淡淡的,轻轻的,让她一下子看呆了去,忘记了质问的话。他很少笑,自相识以来,这似乎还是头一遭。
她突然觉得,后海这个名字真的很适合他,渺茫的,寂寞的,还有淡淡的忧愁。
(三)恨他孑
山主的这个雷诀,是下了狠手要置海芋于死地的。就算是后海,也或多或少有些影响。海芋心中复杂,总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才好。那段时日中,她每天都会到厨房中鼓捣一番,刚开始做出的东西惨不忍睹,可渐渐的,倒也让她钻出了点门道。后海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她送去的东西,他都吃掉了。
海芋欣喜,每天都是变着花样做饭菜。以至于每天早晨醒来,她都在想,今天到底吃什么好呢?
期间山主到访一次,他见到海芋,依旧是满眼的轻蔑和鄙夷。他道:“师弟若真要留下这个妖女,不如让她和新弟子一道。她住在你这里……始终影响不好。仙妖殊途啊!”
海芋瞪了山主一眼,想要开口反驳,心中念头一转便低下头,屏住呼吸去听他的回答,心跳如擂。
“山主多虑,她如果和新弟子一道,我不放心。”
后海是怕她惹是生非,而这话听到海芋耳中,就是另一个意思了。她按耐住心中的喜悦,低眉敛目不露端详。
他伤好后,海芋继续在玄冰密室的修行。闲暇的时候,还对照着书中所讲,学着酿酒。她从来是惹是生非的好材,酿酒上却一窍不通,笨手笨脚。偶尔后海看不过眼,便会指点一二。
她学会了早起,然后趴在窗檐上。他看着日出,她就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其实按照她的性子,应该是大大咧咧地在他身边占得一席之地的,但她不敢去打扰。明知他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责备她,她还是不敢。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心动了,有了期望,所以不想他的脸上露出哪怕一丁点的不愿意。
因为他是那样的不染凡尘,白衣无暇,她不敢去亵渎这般如梦似幻的美好,那是罪。她也第一次,开始为自己卑微的妖怪身份,感到痛恨和不甘。
数月后,她已经能独自酿好一坛天山雪花白了。把酒坛埋入地下的时候,她抬头望见天空的灿烂千阳,觉得这样的生活,美好得近乎不真实。
她突然想问一问他的心意。
海芋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大胆,但是在感情之事上,她却成了懦夫。不知道多少次和他碰面,亦或是擦肩而过,她都没有勇气开口叫住他,问出心中的问题。
记得在他替她受伤的时候,她掏心掏肺地照顾他。他很欣慰地还夸她是只好妖,她当时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嗤笑出声:“你就不怕我别有所图吗?”
他没有在意,似笑非笑地问她所图为何?她只是抿唇一笑,没有回答,心中却忐忑不已。
现在她开始后悔,那一次好机会她没有说出口。
没想到,她这一踌躇又过了足足两月。直到他真正的收了一个女弟子,海芋有了危机感,才破釜沉舟一般叫住他。
见他侧头看来,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拐弯抹角的问道:“……仙人,可能娶妻?”
他点了头:“可以。”她才刚喜上眉梢,又听他说:“但我永远不会。”
她呐呐道:“为什么?”
“我心仪的人,早已身陨,我不愿娶他人……”
后面他说了什么,她忘记去听了,脸上还是笑着,却僵硬了,心中更是冰凉一片。只是记住了那一句“永远不会”和“心仪的人”,却忽视了后海身上那一点的异样和黑气。
那天晚上,海芋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三十年前的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和大火,她听见有人对她说:“你不恨吗?你怎么就愿意在那山主脚底下如此苟且,而不去复仇呢?你忘了族亲们是怎么惨死的吗?”
她想说不是,却怎么都张不开口。她承认,她是想过放弃,因为突然喜欢上了这样安宁平静的日子,和……后海在一起的日子。她想自私的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后海接受了她,那么她就放弃复仇。可是他说……永远不会!
永远不会!
这就像一个魔咒,不停地回响在她的耳边,肆无忌惮嘲笑着她的懦弱天真。
那个声音继续道:“后海不可能接受你的,你只是只肮脏下贱的妖怪!你想想,他收你为徒,可曾真正教过你什么?别太对他感恩戴德,没准他也是为了拿你的心脏炼丹药!那可是修仙者的圣药!”
海芋捂住自己的耳朵,那声音却一字一句钻入她的脑海。
“我是心魔,若想复仇,不如跟我做交易。”
许久许久后,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瞳眸,唇边溢出一抹苦涩笑意。
海芋得到了力量后,没有马上动手,她贪婪得享受着和他在一起最后的时光。继续陪他看日出日落——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以自己的方式凝望着,憧憬着。心魔对她的这番作为嗤之以鼻,对她百般挑衅讥讽。
认识到自己和后海不可能之后,她更加不越雷池一步,生疏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不已。
后海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吊儿郎当地说道:“我想采阳补阴,却没找到好对象,自是心事重重的。莫非你想为我解忧?”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薄唇微动:“……不许!”他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若不想去密室面壁思过,你就收了这心思!”
海芋在他身后大笑不已,笑着笑着,眼中酸涩了一片。她以为瞒过了后海,稍微放下心来。可在她打算动手覆灭仓颉山的那晚,还是被他先发制人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我以为你是只好妖,分得清楚利害关系。”
“妖就是妖,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