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乍听上去,“烹天子父”似是发泄对锦王昭怀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不满,但这个典故应该另有影射。
当年楚汉相争。汉高祖刘邦的父亲被楚王项羽擒住,项羽在两军阵前架起一口大鼎,逼刘邦投降,若是不从,就烹了他的老父亲做肉羹吃。换上旁人一定先以骨肉亲情为重,救父是眼前之急。而汉高祖刘邦竟然语出惊人,对项羽说,你我同殿称臣,结拜兄弟,我的父亲就是你的父亲,如果你要是烹一杯“父肉羹”来吃,可别忘记也分给我一杯吃。名利权位下,父子之情淡漠得令人寒心。
但人人皆知,当今的皇上昭世安可也是杀了太子长兄和弟弟,逼宫让父皇禅位才当上的天子,就如美玉上的瑕疵,抹不去的遗憾。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如今老皇叔大胆的一联“烹天子父”,其中的隐意不言自明。
他倒是替满座的皇亲大臣出了这口心头恶气,骂得爽快!这哪里是骂昭怀,分明是有意为难皇上发泄不满。九皇爷好大的胆量!逆鳞揭皇上的疮疤。
可是难为了她这个对对子的人。
僵局令无数目光投向她,皇上的面容极力调剂,端起酒盏时目光望着酒盏里晃动的微波,沉吟不语。
众人提心吊胆的等待中,或是都在回忆那段腥风血雨的往事,更或联系到冷面无情的小殿下昭怀在凤州令他们这些亲人寒心之处。
九皇叔捋了银白的胡须垂着长寿眉笑呵呵的望着她,在等了看这场笑话如何的收尾,他似断定眼前的小女子没这本领化险为夷,有意让皇上难堪。
春晓一慌面颊上就不由自主飘过一抹红云,娇痴的可爱,锦王的目光担忧气恼的望着她,动动唇,又碍了父皇在场不敢发作,春晓知道兵贵神速,这过激的话题一定要避开,咬牙灵光一现,旋即对道:“春晓献丑了,春晓的下联是……”
她含笑的目光扫过四座,众人屏息细听,有人不屑的偷笑,仿佛在为九皇叔呐喊助威。
“小女不才,下联是‘为圣人师!’”
满座皆惊,一阵沉寂后,喝彩声旋即响起,皇上也拍案喝了声:“妙!”
春秋时大圣人孔子曾经拜在项橐门下学习礼仪,典故就出自此。
上联出的唐突,下联对得也不牵强,昭怀的目光惊讶的投向她,似乎不信她如此四两拨千斤解了此围。
她却谦逊的说:“小女不过略识些字,聊胜于无罢了,九皇爷原本这对子就是出得先抑后扬,才把这颂圣的彩儿留给了臣女。”
见她谈吐稳妥知道进退,皇上呵呵笑了打破冰局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了,后生可畏。”
须臾又侧头望向昭怀,昭怀知道父皇定然有什么吩咐,忙俯身凑过来。
“麟儿,在座都是你的长辈,去,替父皇敬酒。”那目光中分明是有隐意,打量着昭怀含着逼迫。
昭怀望向父皇的目光中满眼委屈不甘,皇上低声沉沉的又喝了一字:“去!”
总不能抗旨,昭怀无奈的强忍一口气,哪里是敬酒,分明是给这些权贵赔罪。简直是黑白颠倒是非不明,若他是父皇,定然敲山震虎把这些朝廷柱石上的蛀虫一一清理了,还留他们尸位素餐饕餮至今?
他的目光接触到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的春晓时,春晓正抬眼望他,第二次惊涛骇浪中同舟共济,这小女子仿佛不再为他扣留聂惊澜的事气恼,担忧的目光望着他,令他多少安心认命,父皇不过是让他给这些权臣低头,图个息事宁人,虽然心里不甘,脸上还不敢挂相,惹得父皇责罚。
满座最尊贵的莫过于九皇叔,昭怀提了衣襟行到九皇爷案旁,还不等跪坐下来,九皇爷就扫他一眼,目光如炬,冷笑几声说:“不敢不敢,老臣怎敢劳动锦王殿下亲来敬酒?能留老朽苟延残喘就是不易了。想当年先皇在世时,行军打仗军粮匮乏,一只炊饼都要分老臣一大半,至今想来手足之情感激涕零。”
说罢眼睛眨眨,老泪涌出,昭怀慌了神,太宗皇上也忙起身过来相劝,九皇叔纵声大哭,不停喊着“先皇,臣弟就追随你去了吧。”
这场景引得在场众人或悲泣,或惊愕,昭怀仿如在看一出戏,起身立去一旁不动,直到九皇叔停了哭声,皇上亲自满了一盅酒奉上。
昭怀心里那怒火就向上拱,什么玩意儿!如此的猖狂,且不说横行地方仗势欺人,就是府里的屯粮发霉也不肯发放给灾民,他不过略施小计让这守财奴吐出些谷物,他就如此计较。口口声声哭先皇,心里不定是在哭那几十石谷子呢。
心里悻悻的想,就是皇爷爷在世,也不定是偏袒谁呢?他记事起,皇爷爷已经在怡庆宫当太上皇,日日听曲饮酒,同一帮老臣谈笑作乐,那时他最喜欢去怡庆宫玩耍,皇爷爷疼爱他胜过太子哥哥,他也喜欢皇爷爷。尽管母妃屡次禁止他如此频繁的走动,但他就是喜欢皇爷爷。
总算解决掉一个,昭怀起身挪去大姑母凤宁长公主身边。
齐膝的条案缂了金丝,卷云的宽边图案。桌案上的菜肴精致却简单,撩衣跪下在席旁,恭敬的对都不肯正眼看他的长公主说:“大姑母,侄儿昭怀替父皇敬大姑母一杯酒,祝大姑母福寿安康。”
他实在想不出旁的词句,一看大姑母那眼睛都要飞上房梁的傲慢神色,心里就气。还是爹爹的嫡亲姐姐,似乎不想着替爹爹分忧解愁,日日想了如何算计国库那些金子,中饱私囊的官仓硕鼠!
昭怀喊姑母时那嫩嫩的声音不似先时的狂妄,反有些孩子的稚气,很好听,惹人怜惜。春晓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规矩的样子,垂了眸,烛光下面容优雅,一头乌发堆在膝下。
想他在宫里时是否也是个乖巧的儿子。
徒劳无功
心里的怨气强压去心头,脸色上多少带出来些。
长公主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说:“哎呀,免了吧。殿下如此称呼,我还真受不起。若是我再晚回来一步,怕是如今不知身在哪座青楼倚门卖笑呢。”
气不打一处来,那激怒欲冲破胸膛,但目光同长公主身后伺候的春晓遇到时,她在缓缓摇头暗示。
不想过多计较,结果小太监斟满的酒,双手捧到大姑母的面前。
长公主挑挑眉头,无奈的长叹口气,双手去接酒盅,但只在那酒盅刚离手的瞬间,长公主手一松,“噗通”一声,酒盅脱手掉入案上那青铜小鼎中的羹汤中,随着长公主“哎呀”惨叫一声,安嬷嬷慌得过来看长公主烫伤的手。
长公主痛苦的呻吟,凄然道:“罢了,罢了,人家是奉旨办差,就是误伤也是无心之过。”
看似宽容,却哀哀的神色,怅然避席去处理烫伤,只剩了昭怀在原地兀愣愣的,心里的气,眼里的委屈,都搅在一处纠缠不清,又要极力压抑着。
“孽障,如何做事如此毛糙?”皇上起身拂袖而去跟去后堂看望长公主,吩咐众人随意尽兴。
眼前的情景,还真是进退两难了。
春晓忙起身要跟去后堂伺候母亲,走过愣愣立在原处的昭怀身边时停滞片刻,扫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到屏风处再回头时,昭怀已经心领神会的望向她。
她在前面走,心想总是要有个妥协的办法才能相安无事。昭怀尾随而至,步伐犹豫。
“母亲便是这个脾气,心里不痛快的事多半沉不住气的。颜面上下不来了,就要闹到个水落石出。”她说,看昭怀时多半希望他退半步息事宁人罢了。
后堂内,长公主啜泣声渐渐变成了哭声,委屈道:“世安你是看到了,你生得是什么小狼崽子。他看我那眼神凶恶的都要吃了我,还喊他来赴宴,存心要气死我吗?若是我一个人难为他倒也罢了,凭什么满座的皇亲国戚们都去为难他?为什么不为难太子?”
皇上在一旁负手不语,摇头叹气,回身恰见了春晓和昭怀先后的进来。
春晓受了昭怀赠鲛绡为屏解围的恩,多少想帮他解围,丢个眼色示意他去说几句软话。
昭怀心里忍着气,明明是姑母有意刁难,如今反让他来赔礼。
“孽障!跪下!”皇上吩咐,长公主“呀”的一声惨叫,抽回安嬷嬷正在给她上药的手,疼得唏嘘。
安嬷嬷劝道:“忍忍,这皮都烫破了。”
昭怀牙关咬出嘎嘎的轻响,如小豹要爆发前的积怒,手拉住父皇的襟摆,轻轻摇摇,巴巴的仰视父皇,似是寻个退路,他岂肯屈尊在长公主膝下?
春晓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盏热茶,捧去递给昭怀,递个眼色向他摇摇头暗示他克制,递杯茶,说句好话,或许就解了眼前之围。
昭怀倒也算知趣,跪在长公主面前奉上茶时,长公主冷笑着“哼”了一声,似是赌气,不去接。
“大姑母,侄儿昭怀给大姑母陪不是了。”昭怀极力克制。
长公主得意的坐直身子,尖刻道:“罢了,我受不起,烫了手算什么。只是皇上吩咐他代皇上敬酒,他心存不满借机报复,也不知心里怨忿的是我这个大姑母呢,还是怨愤皇上的差事呢。”
春晓见昭怀要怒,忙挡在他身前对长公主道:“母亲,前堂满座的客人怕都候着你和圣驾呢。”
众人离去,春晓才走出两步,躲在角落里的小妹菡萏向她招手挤眼,暗示有事相商。
她故意放缓了步子,菡萏过来神秘道:“三姐姐,二娘已经回到庵堂了,让三姐姐但放宽心。惊澜公子已经去探望过。”
“惊澜公子他现在何处?”春晓惊喜的问,菡萏失望的摇头。
春晓再回到堂下时,那气氛却是剑拔弩张般的紧张,也不知出了何事,这继续的狂风暴雨终于爆发了。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锦王一心办差,难免急功近利,贪功心切了。若是太子,沉稳笃厚,怕未必会惹出这许多乱事让皇上头疼代为善后。”在座的瘦削脸的陈国舅说,明了是解劝,实了是在扎刀子,还是暗藏了阴狠的扎来。
“陈国舅办差倒是笃厚沉稳,如何将赈灾的谷粮囤积去了高价抛卖,中饱私囊,这是替皇家办差吗?养条狗也未必吃里扒外吧!”昭怀毫不示弱脱口而出。
陈国舅又气又急,左顾右盼堂上的众人,九皇爷气得咳嗽,连连骂:“放肆!孽障!”
有见皇上偏袒权贵而趁机落井下石的人又挑衅道:“即便是这些皇亲国戚做事有不妥之处,可总是自家亲眷,什么事不好商议,自古刑不上大夫。三殿下堵了城门打开百姓的棺椁验尸,打了皇上的旗号胡作非为,有失仁道!”
一句话反是令春晓心头负疚,那难言的痛楚渐渐升腾,那不过是她诡计为大哥逃脱罪责销赃的圈套,如何成了昭怀的罪证。
“哦?那又是谁在棺椁里藏了十五箱官府库银金砖,监守自盗?依了大乾国律法,是否该满门获罪抄家?”昭怀毫不退缩。
“昭怀!”皇上喝止。
又一人哈哈笑了打圆场说:“诸位诸位,息怒息怒,这些事多半不是锦王殿下所为,是锦王府那些狗仗人势的师爷家将心存不轨,打了锦王的旗号胡作非为,大家多半是误会锦王了。”这话似是替锦王解围,但话里的歹毒昭怀听了出来,父皇也就开口发话了。
“传朕的旨意,随锦王昭怀办事的那些亲从,五员家臣,各贬官一级,罚俸半年,以示薄惩。”皇上不假思索,春晓自然明白,眼下这个法子丢车保帅了。
一句话锦王肃然抬头,目光中灼然如利刃,正直了腰身阻止:“父皇不可!这些臣子各个为了替朝廷办差,筹集军中粮草,赈灾米粮,查清官府舞弊库银和官仓粮米亏空,夙兴夜寐,苦干了两月,如今差事办成,有功不赏,反引来罪愆,就不怕天下人非议吗?父皇要治罪,只治儿臣一人之罪。这些臣子的心若是寒了,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