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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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泡在一起,让胡洁把自己的那些见不得阳光的事,统统告诉他。此后,他上可以向校长汇报邀功,下能够四处点火,挑唆鼓动学生,引爆炸弹,使自己粉身碎骨。如果真的同意这么做,那岂不是自掘坟墓?于是他又装出伪善的样子,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坚决不同意让老师来矫正胡洁的口吃。因为那样做,累坏了老师,费力不讨好,到头来他仍旧是个结巴。还说革命就是革掉那些不适应的东西,结巴不适应教师工作,因此清退结巴,就是革命。必须态度坚决,而不能心慈手软。洪鹢老师费尽周折说明我们当前进行的革命斗争,就是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我们进行急风暴雨的斗争,DD阶级敌人,是革命。但是我们不能用同样的方式去对待人民。对待人民内部的矛盾,我们只能用和风细雨的方式,说服他们,教育他们。革命者是人民的儿子,只能忠心耿耿地为他们服务;我们决不能学假洋鬼子,用哭丧棒去打击人民,伤害自己的同志和朋友。这些道理李健人当然懂得,但是,这事攸关他的个人利益,他又怎么能有半点含糊。各执一词,各据一理,就只好交群众讨论。
第二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下) 9假结巴清退真结巴,野鸭子换回大墨鱼4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48 本章(。dushuhun。)字数:3903
在理论的迷宫里兜来倒去,往往找不到出路,而实实在在地迈出坚实的步子,脚下就立刻就有一条路。大家讨论时举了许多实际的例子,说明如果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不慎重,就会犯下大错误。特别是前年,由于农民的过激行动,没有深入调查,把一些无辜的人,当作黑杀党抓起来,甚至杀掉了;去年,学校没有深入调查,错误处理了一个学生,导致她自杀身亡。这两个例子使大家深刻认识到空喊革命,言辞激昂慷慨,只能哗众取宠,只会损害革命,那是假洋鬼子的行径。真正的革命者,只有效愚公移山,一锄锄挖,一担担挑,一步步走,才能搬走一穷二白两座大山,中国人民才算真正完成了革命任务。因此,对胡洁的处理还是以让他留校当工人为好。对于尤瑜,李健人说让他留在学校,就会是一粒老鼠屎搅脏一锅粥。大家讨论来讨论去,觉得尤瑜还不是老鼠屎,我们的学校也不是一锅粥,现在都不是。尤瑜虽然有许多缺点,但优点不少,甚至不乏闪光点,如热心公务,乐于助人,还不是常人所能及。何况现在有人说的“老鼠屎”,也是由于审查不严,学校将它掩盖了,错误不在他,而是在学校。就说闹得沸沸扬扬的典衣比吃皮蛋的事,行为有点类似阿Q,大家也哀其不悟,怒其不改,但比起那些翘开箱笼盗人钱财的学生,哪个性质更严重?有盗窃行为的,我们也只给他们记过处分,对于尤瑜,又有什么理由清退?大家都赞赏洪鹢老师的观点,尤其是洪老说的下面这观点,好像是名家的诗朗诵,大家忘情地击节欣赏:
“正因为学生缺乏知识,品德也存在缺陷,还不完美,才需要办教育,才需要有教师。如果人人都完美了,学校就只能关门,教师也只能失业。我们教育者不能要求学生进学校时个个完美,我们只能要求学生出学校后,尽可能做到个个完美。如果把需要受教育的人推到社会上去,那是我们教育者的耻辱,那么,我们岂不成了白吃闲饭的‘君子’!”
李健人见大家对洪鹢的看法,醉心地啧啧称道,知道滔滔东逝的长江水,不可能再西归,自己已成了狂涛冲击的一叶扁舟,对这事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要是别人这么与他较劲,他可以使出权力的撒手锏,顷刻将他剁成齑粉。可洪鹢却不同,他上可通权力的天,他要是只要在他的顶头上司张校长那里说几句,他吃不了,就得兜着走;他下有舆论的泰山,强烈地支撑他,拂逆他的意见逆水行舟,那不等于鸡蛋碰石头!三国时周瑜曾经慨叹,“既生亮,何生瑜。”如今,他深深地感到,洪鹢的声望,在昆师不亚于诸葛亮,周瑜上有孙权的强大的支持,下有三军的衷心拥戴,也生出这样的伤感,自己在昆师几乎是孤家寡人,不及周瑜之万一,与洪鹢这个诸葛亮较短长,争高下,那无异于螳臂以挡车,现在他输不起。他说招生把关不严,不是隐隐约约地挑明他在作弊么?再碰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既然局势已不可挽回,他心中的那把无名孽火无处烧,那就只能压下。当务之急,应该即刻终止讨论。
可是此刻,他最关心的是“铁板洋船”整治野鸭,是否告罄?他不时只好装作思考问题,来回踱步,间或踱到窗前,向窗外张望,越过学生寝室的房顶,看自家的窗口。窗口里仍在射出红光,他知道“洋船”还在紧张地工作。这时无论如何也不能贸然散会,因为如果散了会,围绕清退学生事件,今晚势必有人来串门,撞着这种局面,他尴尬万分倒在其次,最倒霉、最可怕的是让人窥见了自己不可告人的隐私。这件事他不能再让洪鹢揪住尾巴,诱发能倾覆他多年来营造起来的社会地位“大厦”的地震,他实在承受不起呀。当他看到自家窗口红光熄灭了,他便故作姿态,忍气吞声,盛赞洪鹢的英明,又顺水推舟,重复了大家的意见。
被处分的四个学生中,其中两个开除学籍:一个是混进学生队伍里的gmd特务,逮捕法办;一个是惯偷,最近他又撬几位教师的窗户,盗走许多钱财衣物。还有一男一女,曾发生两性关系,影响极坏,男的留校察看,近期分到学校农场劳动;女的休学一年。真正要清退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胡洁,被招收为工人;另一个是女的,面部给烧成铁屎瘤,学校建议转学,李健人准备为她联系学校。他说完之后,即刻宣布散会。
老师们说,这次会议发扬了民主,讨论生动活泼,让大家受到了一次深刻的职业道德教育,是近两年来最成功一次会议。老师们走出办公室,风停了,雪住了,西山上的天宇,露出了一抹薄薄的白云,与天顶浓重的乌云,形成鲜明的对照。大家心情舒畅得多了,仍然奇寒,可再没有人缩颈弓背了,那两个刚刚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的教师,几乎不约而同惊喜地说:
“乌云终究遮不住太阳。今晚,西天露出了白色,明天天晴,大地准会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第二天,李健人找到胡洁,问洪老师传达了学校的决定没有?胡洁告诉他,洪老师说学校要他留校当工人,并说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还给他讲了张思德的故事,鼓励他好好干。李健人知道洪鹢没有说别的,就拍着他的肩膀神秘的说,洪鹢老师坚决要清退他,是他李健人好说歹说,大家才同意他留校当工人。要他暂时到农场里去,日后他一定提拔他,重用他。
胡洁一时感激涕零,当即就跪下给他磕头。但他走出办公室后,经冷风一吹,头脑清醒过来了。他想,洪老师处处为学生着想,事事替学生说话,怎么会要坚决清退学生呢?这定是李健人在故意骗人。他回家把这层意思告诉了父亲,他父亲也认为他的看法是对的,不过又对他说,李健人这种人是火神爷,他烧了你家的房子,你不能怨恨他,还得备三牲香烛,恭恭敬敬地给他磕头。不然,你重建的茅棚,他又会一把火给烧个精光。这种火神爷,你得罪不起!如今李健人位高权重,耍弄我们小老百姓,就像玩弄一只小麻雀,对他,你只能时时刻刻都要如履薄冰,事事处处小心谨慎,像供火神爷一样供着他。于是,春节前两天,胡洁的爸爸,循着熟门熟路,又给李健人送去了五十斤糯米,一只大阉鸡,两块熏得金黄的腊肉。直乐得李健人三角小眼眯成了一条缝。
李健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许诺昆师来年为省立五中的校长招收两名学生,一中总算同意把脸上有铁屎瘤的那名女生转过去。他原来以为她是干部的子女,家境比农民殷实,他为她出了这么大的力,该有较大的收获。可当他把转学的消息告诉那个女生时,她却冷冰冰地说,她本来不想上师范,只是因为暂时没有考上别的学校,暂且借昆师浅居片刻。如今,家里已为她找到了一个会计培训班,就不麻烦老师授课阅卷了。说过之后,甩手便走。李健人两手空空,反而白搭了下学期两个招生指标。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无限感慨地说:
“还是农民子弟老实,这个这个农民嘛,淳朴,忠厚,就是好说话!”
第三天,雪霁风息,晴空万里。清退工作圆满结束,张校长也从省府开会回来了。他借花献佛,拎着两只野鸭,兴冲冲地向地区教育科走去。他向校长汇报了工作以后,提起野鸭子,情意深长地说:
“张校长,雪后,野鸭子肉肥,油多,味鲜。我特意托人到湖区买了两只,请老校长尝个新鲜。”
对上司讲话,他不敢以假乱真,摆“南下干部”的架子,几乎全部删除了“这个”“是嘛”,汇报简明扼要。校长听了,十分满意。特别是将身体健壮、而某一部分有某些生理缺陷、不宜于当教师的学生招为工人的做法,大加赞赏。说这样能化解矛盾,很有创见。同时,对送野鸭一事,委婉而有风趣地进行了批评:
“君子之交淡如水。送礼,就是在这清淡交谊的纯洁的水里,倾倒了垃圾,有违交友之道,同志之谊。健人啊,这种恶劣的作风,我们**人应引以为耻辱。下不为例,我这次在省城里买了点墨鱼,准备送给鹢公,既然你送了野鸭给我,我就分送一半给你。这样,你倒过来的污秽,我又倒出去了。正负抵消,等于零,我们的交谊仍然淡于清水。”
说着,张校长打开食品柜,拿出一个大纸包,解开,橙黄大墨鱼耀眼闪光,这种大墨鱼他平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张校长将它平分成两半,包好。把一包送到李健人手里,语重心长地说:
“为政清廉,是我们**人的第一要务。回校后要教育工作人员,特别是那些经常与钱物打交道的人,要做到掉进油缸不沾油,走在河边不湿鞋。”校长又把另一包墨鱼交给他,“健人啊,我还要麻烦你做点事,把这点东西代我送给洪公。洪公品德高尚,工作忘我,培育了一代又一代英才。如今年事渐高,仍然甘心做伏枥的老骥,不用扬鞭自奋蹄,竭忠尽智为革命拉车上高坡。他是我心中的泰山北斗。一点薄礼,本该登门送去,才能表达我对他的至诚与感激。无奈抽不出身来,只好烦你代劳。”
李健人拿着两包墨鱼,望着他的除了碗筷之外、别无他物的食橱,面有几分愧色。他向校长告别的时候,似乎心中有所感悟,也很有几分激动地说:
“张校长,您的高风亮节,让学生受到了一次生动的深刻的教育。洪老那里,我一定代您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可是,李健人在回家的路上,高兴地想,没想到,两只野鸭子,竟然换回这么一包大墨鱼,真是抛砖引玉;回到家里,又将两包墨鱼掂了掂,觉得校长送给洪鹢的那包,还是重一点,便留给了自己,将送给自己的那包,交给了洪鹢。当他走出洪鹢的房门口的时候,使劲的践踏着地下残留的积雪,心里暗暗地说:
“洪鹢啊洪鹢,别自以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