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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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竹海和仇虬对话的时候,尤瑜在一旁认真的听。他觉得自己与他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目光远大,矢志追求,不倦奋斗,是向成功的彼岸乘风破浪的战舰;而自己鼠目寸光,毫无目标,游戏人生,是在狂涛中漂泊的一叶扁舟。他不能再犹豫了,再不能让扁舟任意漂流,应该立即扬帆,尾随战舰,破浪远航。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轻松多了。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寝室,金灿灿的霞光年映得他满脸通红……
第二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下) 9假结巴清退真结巴,野鸭子换回大墨鱼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47 本章(。dushuhun。)字数:3081
元旦刚过,天气骤然冷起来了。天上像倒了十万个石灰箩,大雪纷纷扬扬,整个天空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变成了南极洲。人们的脖子短了,腰背驼了,身子粗肿了,步履迟缓了。开餐铃响了以后,大家双手插进裤兜里,顶着风雪,倒吸寒气,在通向食堂的雪地上挪动,真像南极大陆上摇摆着身躯的肥胖笨拙的企鹅。
每天下午,李健人主任例行到办公室办公。因为他怕冷,因此,中餐后,教务处办事员小王照例提前到办公室,将煤炉烧得很旺,可是李健人却并不感到怎么暖和,倒是浓重的煤烟呛得他喘不过气来。咳嗽时,胀红的扁脸像鸡冠,三角小眼与扇状的阔鼻下,眼泪和鼻涕争流,大手帕刚刚揩过,后续涕泪又似汩汩涌泉,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势头。突如其来的降温,使李健人害了重感冒。如今他坐在火炉旁,仍然仿佛掉进了冰窟里。本来,他宣布告了病假,但突然传来消息,张校长赴省城参加教育工作会议,他必须抓紧这个最佳时机,处理一些问题,以免受到校长的权力的掣肘,因此,才挣扎着起来了。他的厚厚的棉衣本来可以御寒,可是,他习惯于只披在肩上,灰色的棉帽,也只顶在蓬松的头发上,帽舌微微左偏。这是一种介乎军人与非军人之间的土改工作队员的特有风姿,是他当年参加土改时,从正宗的南下干部那里学来的。他觉得开大会时这么着装,有如古装戏里大将出场,背上斜插四面三角旗,再罩件披风,让人觉得英姿勃发。这是科班出身的嫡传的正宗的土改干部的名片。只有这么着装,在主席台上亮相,才能显示出领导干部的无比威严,才能使自己有别于别的一般干部,使群众慑服。照他的想法,珍珠就是珍珠,鱼目岂能混珠?
今天上午,他接到地教育科转发的省教育厅关于《清退师范学校中不宜于从事教育工作的学生的通知》。通知说,过去由于招生把关不严,一些政治素质差、品德恶劣、生理有严重缺陷的不宜于从事教育工作的青年,被招进了师范学校。学校应根据本通知精神,认真做好清退工作。接到通知后,他想第一个必须清退的是尤瑜。因为洪鹢已查阅了尤瑜升学的试卷,抓住了自己作弊取录学生的把柄,这是一颗定时炸弹。目前,由于他以柔克刚,巧妙应付,只是暂时度过了难关,说不定哪一天因事诱发,炸弹爆炸,他就会粉身碎骨。如果这次快刀斩乱麻,清退了他,就消除了隐患,此后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他想,洪鹢也一定会要求坚决要求清退他,因为尤瑜入校后冥顽不灵,不服管教,给洪鹢增添了不少的麻烦。至于胡洁嘛,本来是他的忠实走卒,他应该力保,可是因为洪鹢已知道了胡洁帮助他搞鬼的渊源,是他插在洪鹢班上的一颗钉子,不清退他,洪鹢定会不答应。何况胡洁口吃,后日不可能很好地传道授业,是文件中特别指出的师范生的大忌,理所当然要清退。他李健人忍痛割爱,挥泪斩马谡,拔掉了安放在他班上的钉子,洪鹢定会打心眼里高兴。而对他李健人来说,洪鹢既然已知道了胡洁的特殊身份,把戏玩穿了,洪鹢警惕了,胡洁再也无法为他提供可靠的情报,已经不是一条能追猎野物的猎狗,而是一条没有利用价值的断了脊梁的癞皮狗,应该“宰掉”。清退,则是“宰掉”它的绝妙的方法。总之,李健人觉得,如今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清退这两个,胜券在握。
他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他的妻子,人称“铁板洋船”的,在楼下大声喊道:
“有客人送野鸭子来了,还不快点回来!”
“铁板洋船”是李健人的发妻,芳名叫杨娟。她名字秀雅,可形象粗鲁。她武高猛大,手脚粗壮,浑身堆肉,面色黧黑,少说比李健人高一个头,重一倍。要不是她仍留着根粗黑的辫子,别人定会把她当作关圣帝座前的周仓。好事者说李健人与她结合,好像乘坐洋船。因为杨娟与洋船谐音,所以大家称她作“洋船”。又因为李健人发迹前在农村,“洋船”种地砍柴、喂猪放牛、养老育幼一手敷,比盛壮的铁汉子还要铁三分。李家全仗她的操持,才解开了紧巴巴的扣子,李健人才有机会去城里读书。因此,人们又在“洋船”上面加上“铁板”二字。平日李健人一见到“铁板洋船”就心怵,凡事让三分。不过他参加工作又升了官以后,就不想再乘坐笨重的“铁板洋船”了,他想改乘漂亮的“小轿车”,无奈“洋船”有“铁板”很有股蛮力,“小”而不“巧”、也不“玲珑”的李健人,哪里敢碰她。对于她,李健人甩又甩不脱,奈又奈不何,于是,他只好怄怄气气让“铁板洋船”驶入了昆江,停泊在昆阳师范这个码头上。他已对她说过好多次,有人送东西,不要来喊他,就是非要去不可,也得说是别的事,可她就是不长脑子记不住。你看你看,她如今竟然公开大叫大嚷说有人送野鸭,真是气炸了他的肺。他听到喊声,就怒气冲冲地说:
“我感冒了,是要回来吃药的,你叫什么!这么样漫天风雪,哪有什么客来,你胡嚼舌头干什么?”李健人会上发言,装出南下干部的派头,话里“这个”、“是嘛”很多,可是,事急了,和老婆拌嘴,“这个”、“是吗”潜踪隐迹,他说话干净利索的“原形”就“毕露”。他随即吩咐办事员小王与班主任联系,把各班该清退的学生的名单,汇集拢来,晚上好开会研究。其实,吃中饭后他已吃了药,说要吃药是扯旗放炮,为回家找个借口。听说有人送来野鸭,他真是喜出望外。上周,有个学生家长送来两条大青鱼,足有三十斤;今天又有人送野鸭,说不定以后会财源滚滚。权力呀,真是最高明的魔术师,有了它,钱呀,物呀,甚至人呀,通通都能变出来。穿过学生寝室的过道时,他这么痴痴地想着。过了过道,就见到了自己的住所,只见一个挽着白头巾、系着蓝布腰围巾、穿着褐色油靴的中年人,在他的家门口,抖身上的雪。李健人走进房里,发现房中堆放着野鸭,便回头招呼抖雪的人进屋里去。这个人就是胡洁的父亲。本来嘛,他准备将这些野鸭送给洪鹢,可洪鹢一只也不要,胡洁的父亲突然想起儿子说过,李健人是教导主任,如今校长升了官,他代行了校长的权力,学校的事他拍板。那么,送给他不是更好?于是,他就把野鸭送到了这里。他对李健人说,农民的儿子上学不容易,求他高抬贵手,不要清退他的儿子。原来胡洁听到清退学生的消息后,立即通知了家里,要爸爸来求洪鹢。李健人眼望着野鸭,连连点头叫他坐,像画“一”字那样简单,轻巧地说:
“这个这个容易嘛,不就是我一句话!是嘛,这个,胡洁这个学生吗?口吃得厉害,这个嘛本来应该清退,不过嘛,我很信任他,要他当历史科代表。这个,天这么冷,冒着大雪赶来,太辛苦,其实你只要捎个信,这个,我就会办好的。当然,洪鹢老师是坚决要清退他的,不过不要紧,我是学校当家的,我说留下,这个这个,洪老师也不会说二话!”
其实,主张坚决清退胡洁的是李健人,可是,他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有了野鸭吃,立场当然可以扭转一百八十度。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的是老顽固,既然你洪鹢不吃野鸭,那么,清退胡洁一事,就请你揹黑锅!胡洁的爸爸听到李健人这么说,吃了定心丸,对李健人千恩万谢,作揖不迭。李健人随即起身招手示意说:
“我还有要事处理,这个这个,我不能奉陪。你坐一坐,你坐一坐,是嘛,中午就在我家吃顿便饭吧!”说完就走。他表面上像在留客,实际上是下逐客令。胡洁的爸爸是个吃百家饭的手艺人,知道张起风帆该走船,就即刻起身告辞,说是还要到街上买东西,就斗风冒雪走了。他前脚跨出门,李健人踩着他的脚跟走回家。检点一下,计有对鸭五对,天鹅两只。
“这东西肥得流油啊!今年过年嘛,真的可以和皇帝老子比高下。”他拎着天鹅掂了掂,淌着涎水、巴咂着嘴唇自言自语地说。
第二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下) 9假结巴清退真结巴,野鸭子换回大墨鱼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47 本章(。dushuhun。)字数:3012
“鸭毛还没有褪掉,就不停歇地咽口水,你呀,真是只馋猫!”“铁板洋船”眉开眼笑地指责李健人,随即把野鸭捡进竹篮里,准备到为学生作饭的大厨房,吩咐工人为她整野鸭。李健人立即来了火,大声训斥她:
“你真是没掺一根白毛的黑猪子。这鸭子来路不正经,你拿到食堂里去烫,要厨工帮忙,这不是敲着铜锣做宣传,说我收了别人的贿赂,这不是要我的命!你要特别注意,要在晚上老师们开会、学生上自习时,再烧水褪毛整鸭子,而且要紧紧关好门,决不能让人串门子,漏出一丝儿风声。”
晚上,北风仍然刮得紧,漫天的霰雪没遮拦地下,门窗被摇得格格响,窗玻璃上结满了冰花。李健人透过冰花往家里望,自家的窗户上映出了红光,他知道“铁板洋船”在整鸭子。心里高兴地想,今天的天气真是太妙了!这么冷,谁还会去串门?家里就是杀条牛,谁也不知道。渐渐地与会的班主任、教研组长都到齐了,大家都缩着脖子搓着手,紧紧地围着火炉诅咒道:
“这该死的风雪,不知还要拖几天?”
一盏白炽眩目的煤气灯,在人们是头顶霍霍地喧嚣着,煤炉子的火比中午燃烧得更旺盛,还搬来了两个火盆,木炭堆着烧,红火上蹿出的蓝色火苗足有半尺高。大家贴着火炉,叉开五指,尽可能多地享受着难得的温暖。有些人仿佛还觉得,体外暖和了,体内仍然凉,他们拿出切得细细的烟丝,卷起喇叭筒,贪婪地吸着,用烟火去融化体内的冰雪。室内烟雾缭绕,呛得人呼吸艰难,大声地咳嗽。李健人只想将自己放在火上烤,可是他是领导,不能露出这样的熊样子,只好离开冲着蓝色火苗的火盆,面对人群端坐着。他只想挺直腰板,显出能威慑众人的英姿。可是,事与愿违,烟呛得他剧烈地咳嗽,有如火药库爆炸一般,他只能弓身耸肩像个刺猬球,眼泪鼻涕搅在一起流。桌上放着的冒着腾腾热气的水杯,他本来想端起杯子喝口水,可不小心,被乱而失措的手,将杯子扫下讲桌,咣当一声,打得粉碎。此刻人到齐了,他又不能不开口,他只好挣扎着抬起头,双手撑着讲桌,咳咳磕磕、断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