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第3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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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算是建设社会主义?”
来人给他们狂热的斗争的头,泼了一瓢冰水,他们的头脑大概清醒些了,以后就只像鬼魅一样,暗地里害人,公开的斗争会就开得很少,即使召开,也不敢随意打人。此后,右派们自由来往,他们也不视为非法。我更因为这次斗争会,得知这近在咫尺的湖洲上,还有与自己交往密切的黎疾、尚文的存在。此后,劳动之余,我们频频相聚,纵谈古今,不觉孤寂。
我们在这封闭的“孤岛”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知道春夏秋冬的递禅,久违了星期假日,亲情、友情、思想,似乎与汗水一并渗入了地底,自己纯乎成了一架劳动的机器。可一个突然事件的出现,又使我们又记起了寒假的来临。
一天,我也不知道是初一还是十五,恰好场里移栽萝卜的任务完成了,风雪很大,农场就破例放了半天假。被克扣了三分之一的不足三两米的如粥的饭,刚下肚,暂时阻挡了饥饿的凶猛的攻击,可一会儿,饥饿与寒冷又卷土重来,大家只好赶快钻进了被窝。我惦记着日前黎疾的被打伤了的腿。我知道他的性子很倔,担心他的心情很糟,破罐子破摔,不去治疗,将来会落得终身残疾。工作被开除了,我们虽有脑,可这脑力无处使力,今后全靠发达肌肉与健全的四肢讨饭吃。无论如何,我也要开导他珍惜自己的身体。于是想利用这个难得的空闲,去看看他,看有什么地方能帮点忙。
以往在工作岗位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怎么就怎么着,觉得自由如地里的泥土,恒河的沙粒,太多太多,并不觉得怎么珍贵。可是,这两年多来,被关在笼子里,还用根绳子牢牢拴住,一刻也不许动弹。有了这种长期失去自由的切肤之痛以后,才真正认识到自由如空气和水一样,人们须臾也不能离开它。难怪匈牙利诗人裴多菲要发出“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千古慨叹。今天,能够在广阔无边的天宇下,这么独来独往地自由自行走,那简直是沧海变桑田,是件多么富有有意义、令人高兴的事!我真不知如何感激梁大胆才好。
我昂首快步走在空旷的湖洲上,朔风似泠泠的凉水沃面,雪片如漫天白鹭翻飞,地下铺了层厚厚的棉絮,湖面波动着腻滑锦绣。我未觉察到一丝一毫的奇寒,倒觉得心里的温暖如无边的春天。以往这三里路,犹如分隔北国南疆黄河楚界,即使近在咫尺的“比邻”,旷若“天涯”,天各一方,彼此可望而不可企及。没想到今天竟似径庭相连,可以自由来往。走着走着,顷刻蘑菇状的牛棚就显现在我的面前。对阔别多年的兄弟,我确实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我即刻像鸟儿一样飞过去。
近了,近了,我见到了他们的茅棚上升腾起的袅袅青烟;近了,近了,我听到了人们的笑语如浅滩的溅溅流水,这是一幅多么柔和、生动的社会画图。可是,就在此刻,我却听到了一个极不和谐的嘤嘤的哭声。怎么?这里又在开斗争会!不对,这个大队的右派都是男的,而这哭诉的分明是女的。我快步走向牛棚,突然从旁侧的‘梁祝楼’里走出来一个人,紧紧抱住我,惶急地说:
“竹海,竹海,你来得正好!别人的爱人来了,‘梁祝楼’里总会传出几声欢歌笑语,可黎疾的爱人来了,他们哭了一晚,如今还在抱头伤心痛哭。我左劝右劝苦苦劝都他无用,你是他们最要好的同学,快去为劝劝他们。”抱住我的人是尚文。艰难的生活,使他瘦了一圈,身子像根竹竿,显得更长了。他泪眼汪汪,说过这几句后,嘴唇还嗫嚅着,看来他还有许多话要说,可就是说不出来。
第六章(。dushuhun。) ; ;夜茶品梦 12声声泪,“梁祝楼”生人话死别;切切啼,苦命人夜半叹命苦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25 本章(。dushuhun。)字数:3884
原来自上次斗争大会以后,一中队出了许多事,右派们虽然不敢放屁,可有些右派的老子不是右派,也不是地主**,他们囿于亲情,就站不稳阶级立场,要为右派儿子说几句话。特别是匡郎的父亲,性子火暴,还是个干部,他见儿子遭了毒打,他就替儿子告了长假,把儿子带回了家,还告发到了县里。他说他要儿子不要官,大不了再回家当农民。县里的领导虽然觉得他的立场问题很严重,但他毕竟贫农出身,只撤了他的不入品的官。不过,县里有些领导也认为,右派虽然是阶级敌人,但他们毕竟是人啊,不是野兽和畜生。党中央的政策宽大为怀,将敌我矛盾当作人民内部矛盾来处理,将人往死里打,比对待畜生还过分,这不符合党的政策。于是也派人到农场里去处理这事,一方面夸农场干部职工警惕性高,立场坚定,另一方面也不疼不痒,对他们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说弦绷紧了会断,老是下暴雨,河水就会泛滥成灾。焦礼达从上级的话里意识到,他自以为“功”的,反而变成了“过”,做了好事反挨批,受了委屈心理不平衡,更害怕诱发黎疾等一干右派戳他的脊梁,进一步揭他的老底,从此住进了场里干部宿舍的自己的房间,再也不过问这里的事。此后虢栋臣也像敲掉了牙齿的老虎,烧掉了须的猫,心里惴惴,行为怯怯,认识到自己过去鸣放时言语不慎,早就害了冷病,今后哪里还敢吃西瓜。为了迎合右派们的心理,也效梁大胆的做法,在右派住的牛棚外搭建了一间草房,给久已乖隔、来场探问的旷夫怨女住,不过,为了不使人觉得他在舔梁大胆吐出的痰,吃他拉出的屎,他建的草房不叫“鹊桥居”,他搜尽枯肠,反复斟酌,美其名曰“梁祝楼”。
大家听了都笑着说,仅一层的草房也称“楼”,那么,这房子的下一层岂不在地下?那么,住进这房子的人,岂不魂已归地府?梁祝有情却无缘,这不明明在咒人入地化蝶快点死?不过,怨归怨,做归做,如今右派分子的因缘的脆弱胜梁祝,只要能有鹊桥相会,就是相逢在十八层地狱也高兴,因此,这个“梁祝楼”啊,仍然给这些在苦难中煎熬可怜人,带来些须的欢乐。不过,这“梁祝楼”啊,却没有带给黎疾和彭芳一丝一毫的慰藉,他们哭哭啼啼,唱了一夜的“楼台会”,如今还呜呜咽咽,还要继续唱下去。他们又不是林黛玉,哪里有这么多眼泪,禁得住春流到夏来秋流到冬?
我听到尚文这么说,想起他们过去走过的荆棘丛生的坎坷路,不禁鼻子一酸,慨叹这对苦命的人儿,真的命比黄连苦。我快步掀开草帘,快步闯进了一丈见方的“梁祝楼”。唤了声黎疾,黎疾还没反应过来,像触电一般,披头散发的彭芳,即刻松开了抓住的黎疾的手,扑过身来,紧紧抓住了我的肩膀,红肿如桃的泪眼痴痴地望着我,声泪俱下地说:
“竹大哥,怎么我们的命这般苦!解放了,才从狼窝里走出来,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又掉进了虎口里。如今天容不我地不收,今后哪里还有我们走的路?竹大哥,你说,你说!我们究竟有什么错?”
我听她说,也不禁泪如雨下。如今她是人民,我是右派,她不过是霜,我才是雪,她这个比我自由的明眼人,竟然问道于盲,这是何等的悲哀啊!对她提出的问题,我不知如何回答,也找不出能安慰她的话。我视线只好越过她的头顶,看着踞坐在床上、潸潸落泪的黎疾,别开话题,焦急地问:
“黎疾,黎疾,你的伤究竟要不要紧?”
“人活到这分上,多活几天,就多受一些苦,这日子真的生不如死,缺只胳膊少条腿又何妨?可是,我,我还有老母在受煎熬,还有彭妹妹在为我流眼泪,我怎么就能撒手别人间?竹海啊,这往后的日子,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过?”黎疾捶着搭草房的柱子,痛不欲生地说。
“黎疾,黎疾,蝼蚁尚且偷生,生为万物灵长的人,怎么能说这种丧气的话!车到山前必有路,绝处逢生的奇迹不也常有?何况我们还远远没有到绝处。现在重要的是要养好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上前一步,缓缓掀开他那很久没洗的破被子,只见左脚的脚踝红肿隆起似面包,脚背上张开大口流血水。我轻轻地按了下,伤处冰凉冰凉。他痛得眼泪簌簌地下,我不由得泪下如涌泉,无限伤心地说,“黎疾啊,看来这伤很不轻,你的抓紧治疗莫延误。如今我们已被开除了教师职务,往后全仗体力劳动谋生,你如果耽搁了最佳治疗时机,落得个半身不遂,后半辈子就无法过!”
“怎么治疗?我被打伤后,送到农场刚刚成立的卫生所。医生说是脚踝扭了一下,养几天就会好,不需要用什么药。我告诉医生,脚掌上有块骨头凸起,是不是骨折或脱臼,请他仔细瞧一瞧。医生此时就横瞪眼睛破口骂,‘你污蔑左派,挑动右派攻击党,你死有余辜,打跛一只脚,算是便宜了你。哼!还想别人把你当作受伤的英雄来治疗,别做你的春秋梦!我这里从人道主义出发,给你一点药,算是医治一条受伤的咬人的狗!’说完,包了几粒消炎丸子,丢给我指头大一瓶碘酒,小半瓶红汞水,就变把我推出了门。竹大哥,如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我当了右派,被赶出了人民的队伍,就猪狗都不如,到哪个医院治疗都一样。我又怎么还能抓住最佳治疗时机,治好自己的伤?但愿没有毛的鸟儿天照应,能留下这条命,至于跛了一条腿不要紧。”黎疾十分沮丧,忿忿地说。
“人上一百,五艺周全,我想我们中间定有能治病的人。黎疾,你不要过于悲观。我们分头去找找,定能找到能治好你腿伤的人。”此刻,我虽然不是高个子,对这事心中无底,但也只好这么宽慰矮子的心。
“竹大哥,你能力强,人缘广,有了你这句话,黎疾治伤的事,我就放心了。”听我这么说,彭芳抹掉了眼泪,凄楚地说,“不过,屋漏更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这边迫得紧,那边也逼得急。他们说,上面有政策,凡是国家工作人员,所有右派的配偶都得划清阶级界线,与右派分子离婚,否则,一律开除工职。我被开除不要紧,可是,可是黎疾家还有老母要赡养,我腹内有儿子要出世,没有这几块钱的工资,叫我怎么去养活他们?昨晚我与黎疾商量了一整晚,黎疾决定与我离婚。我们才恩恩爱爱生活了两年,就这么劳燕分飞,我,我实在不甘心!”说着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上面明明规定,是**员的,一定得与右派配偶离婚,否则开除党籍。对非党员,没有明文规定,怎么也这么执行?何况即使是党员违反这一规定,也没有说要开除工作。这不明明违反党的政策?”
“竹海啊,执行政策,历来是‘宁左勿右’,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认为,‘左’是态度问题,即使过‘左’,造成重大损失,也不过是轻描淡写地批评几句;‘右’是立场问题,屁股坐歪了,就是与阶级敌人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此后就可能被抛入**营垒。我们在整风中并没有‘右’,只是由于没有‘左’,就陷入了不可自拔的阶级敌人的泥坑,这就是有力的证明。现在的那些所谓左派,以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