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第2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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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小池,那是提琴吧!既然你敢于把它亮出来,说你精通,也许你又会说是过谀,但说粗通,应该是实事求是。';高山流水有知音';,你我萍水相逢,不知道我算不算你的知音?如果你认为我是,那么,我恳求你为我弹一曲,让我饱饱耳福,如何?池新荷见我据事究理,无可辩驳,再辩,就会欲盖弥彰,岂不给刚刚建立起来的白雪似的友情,塞进了挥之不去的污秽?于是她只好放下送客的杀手锏,亮出迎宾的橄榄枝。她从壁上取下琴来,嫣然一笑说:
既然钟子期有逸兴听取高山曲,那我拙伯牙也只好勉为其难,愧弹一曲流水调。如果有污圣聪,那我就只好不畏艰险,远去颖川为你取水来洗耳了。接着她就铮淙调弦,奏出了似九天银河瀑布倾泻的乐音。我平日也喜好音乐,革命歌曲、花古小调也常挂在嘴边。尤其是对《黄河大合唱》情有独钟。其中的《黄河颂》,早晚不唱一遍,简直不能餐宿。于是我也跟着提琴奏出的铿锵曲调,饶有感情地哼起来:
我站在高山之巅,望黄水滚滚,奔向东南,惊涛澎湃的。掀起万丈狂澜,浊流宛转,结成九曲连环,把东南大地,劈成南北两面……
我哼着听着,只觉得自己仿佛乘舟穿过夏水襄陵时的黄河的惊涛骇浪,冲进了波浪如山的辽阔无边的东海。突然,她的激越的琴弦嘎然而止,可是这种天末的奇响逸韵,仍然在耳际回荡,如品奇味,如抿佳酿,我仍旧拍手击节,痴痴呆呆地哼着,哼着……
咳!竹海,你着了什么魔?痴呆得像截木头!一只可爱的伶俐活泼的猴子,居然变成了笨头笨脑的猪,真是大煞风景,大煞风景呀!她的一声惊叫,吓得我从幻梦中惊醒过来了。见她正在笑着收拾琴弦,眉宇嘴角透露着善意的讥讽。
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你年轻轻的,就能娴熟地演奏出如此高雅的乐曲!酒逢知己千杯少,琴遇知音心沸腾。听你的激昂慷慨的乐曲,我觉得自己脑海里突然涌起了一泻万丈、咆哮奔腾的黄河波涛,觉得自己胸中顿时点燃了冲天大火,在漫天的草原上熊熊燃烧。这惊涛骇浪、这熊熊大火,汇成了一股涤荡着旧世界的一切污泥浊水、烧毁五千年来的所有枯木朽株的伟力。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像傲立在历史长河旁的刺破青天的高峰上,望着这五千年来咆哮奔腾、冲决一切的历史巨澜,深深感到我们民族排除艰难险阻、战胜魑魅魍魉、创造美好明天的崇高伟大精神。而你,形象再现这种伟大精神,岂止是伯牙再世,相如重生啊?我确实被这美妙的乐音迷住了,不禁油然深有感触地说。
这次她没有斥我曲意逢迎的酸臭,她的感情也如黄河浪一样激荡。她那一泓秋水般的大眼,羞涩地斜睨着我,深情地说:
第五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下) 2一见倾心赠书画 一曲黄河成知音 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17 本章(。dushuhun。)字数:4547
竹海啊,我老实告诉你,我每次拉这支曲子的时候,也有你这种同样的感受。不过,我还深深地感受到,黄河之所以有这种伟力,还在于有祖国的高山大川的孕育拥抱,没有刺穿云天的昆仑山孕育,哪有好似天上来的黄河水?没有华北平原的慈母般的拥抱,哪有汪洋恣肆的黄河浪?今天,我看到你听乐曲的神情,使我想起你百折不回的求学的艰辛经历,我只觉得你是伟大的滚滚滔滔的黄河浪里的一朵璀璨的浪花。至于我?只是黄河岸边的一小撮卑微的泥土,有什么可值得称道?你该听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水土气候不同,决定了万物成长的千姿百态。我的父母分别在师范学校任教音乐美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从小耳濡目染,在艺术方面,我自然暂时领先别人。至于其他方面,我老大不小了,还在牙牙学语,远远落在别人后面,让人啼笑皆非。比如你的那副《逍遥游》的条幅,狂放的笔致,深邃的意境,就是我踮起脚尖仰望,也难见到你的项背。那么你就把它当作颗佳木的种子送给我吧。我会把她种在水土肥沃、气候宜人的淮南,让她繁衍成经冬绿叶不衰、秋日硕果累累的橘林。说完,她眼里闪烁着无限企盼的光芒。
我听到她潮水般涌动的感情的诉说,好像万人轮唱的《船夫曲》,在我耳边排山倒海,那么有力量,而又那么和谐。她认定我是伟大的黄河水里的璀璨浪花,我也多么希望她是华北平原上的金子似的土壤,她能用慈母般的宽厚温暖的怀抱,将她最钟情最钟情的黄河拥抱,五千年,一万年,直至永远,永远,让我这朵小浪花,也永远真真切切地感到慈母胸怀的热烈、温暖、宽广……不过,这些粘胸贴心的话,仓促之间,我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来,也只好怯怯地搭讪说:
小池啊,那几个字,是昆师同学在临别时,我应邀书写赠人的。这幅笔力颓靡,难登大雅之堂,就留作自励,并时刻借以勾起对往日同学的兄弟姐妹般的情愫的回忆。自珍的敝帚,从不敢示人,没想到躲躲藏藏的丑媳妇,今天却被严厉的公婆逮了个正着。还有什么办法呢,那就只好献丑,任凭你处置。不过,物极必反,旧戏舞台上的小丑,丑到极致,就能给人以新鲜刺激,让人忍俊不禁。我想以后,当你夜半攻读疲倦的时候,瞧瞧它,也许会像悬梁刺股一样,兴奋你的倦极的神经。我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想入非非,拉拉杂杂说了些言不由衷的话,我怕自己言语不慎露馅,便急忙走出她的房门,走向厨房。我想工友师父不在,弄点吃的这种麻烦事,总不能推到女同志身上,何况借此能献点殷勤,在人际关系间注入点润滑剂,能让它像机器一般灵活地转动起来,使她对自己另眼相觑。可她仍呆呆地坐在床上,久久地深沉地思索着,我到了厨房很久,还不见她来,她简直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现饭现菜,不一会儿,就烧热了。她这才来到厨房,吃过饭,她洗碗,我喂猪,共同第一次经历了农家的小日子生活。我唧唧滑滑,挑着行李,在泥路上折腾了半天,已疲惫不堪,饭后,眼皮就开始打架,回到房里,倒头便睡,一下子便沉入了梦乡。
池新荷掌着灯,来敲开我的房门,喊我吃晚饭。她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下午她被一件事迷住了,她忘记了作饭,把我饿坏了,实在对不起。我也笑着对她说,在旧社会,作饭是女同胞的专利,新社会,妇女解放了,男女平等,男人也应该分担家务,她做了饭,我应该感谢才对。于是我们就一道来到了厨房。灶里的火很旺盛,锅里热气腾腾。揭开锅盖一看,原来煮的是面条。面条已煮成了一锅粥,而里面的半寸见方的肉块,坚挺的棱角对峙着,大有困兽犹斗的劲头。池新荷紧蹙新月眉,频搓纤纤手,大惑不解地说:
从前,我和父母常常光顾';盛光宝';,总觉得面条上的那几块盖面的勺子肉特别好吃。今天,我特地多弄了些,可不知什么原因,它无盐无味,挺折牙齿,撑破喉咙,让人咽不下去,而面条倒成了浆糊,贴锅还有一层厚厚的黑锅巴。竹海,你说说,这,这,这究竟是为什么?
目睹这烹饪史上空前绝后的奇观,耳闻她大惑不解的内心的倾诉,真让人啼笑皆非。我知道像她这样出身教师世家、终日手不释卷的年青人,除了从买饭菜的窗口,看到炉灶瓢勺以外,从未接触过油盐酱醋,又怎么能烹调出让人齿颊流芬溢芳的美味呢?我强压住满肚子躁动的笑,不无揶揄地说:
光看到狼奔豕突、光听到雁唳鹿鸣,是不可能亲手烹制出美味佳肴的。从嗷嗷叫的猪变作一碗面条上的勺子肉,其距离之遥远,不啻越过太平洋。其间炖炒烹煮,调和五味,大有文章(。dushuhun。)。怎么能一蹴而就?这面条与猪肉的质地不同,要求的火候迥异,怎么能一锅同煮?好了,走错了路,回过头来再走。没有烹炙好的菜,也可以再烧再炖。我从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煮饭炒菜的机遇比你要多,现在我就权充一回里手,来烹煮一碗还能下咽的面条。你看如何?于是她烧火,我掌勺。先把肉块从粥状的面糊糊里拣出来,洗去面糊,加上调料,再烹煮炙炒,做成罩面勺子汤,然后再另烧清水煮面条。味道虽不甚佳,可她仿佛比吃燕窝熊掌还有味。边吃边侃,兴致骤然高涨起来,她也幽默地说:
古时的闺女不出闺门,今天,虽然解放了,可城市里的少男少女,仍然难出城门。肉铺里挂着的猪肉倒是经常瞧见,可还在';豕突';的猪、';狼奔';的羊,却从未见过。食肉远庖厨的孟老夫子,不会有庖丁那样高超的解牛术,何况我还不是孟夫子,当然不懂皇宫御厨的烹饪法。你笑什么?阗犬吠雪,蜀犬吠日,真是少见多怪!她吃完面条,将碗筷一丢,装出一副气愤的样子,嘟着嘴巴,挑衅地说,孟夫子迂腐无能,这就告退,伟大英明的庖丁,本领通天,那就有劳了。说着,一溜烟跑回房里去了。
我自悔逞强失言,得罪了她。自作自受,只好沤沤气气,洗碗喂猪,两副担子一肩挑。回房睡觉的时候,见她房里还亮着灯,本来想去赔罪解释,无奈夜阑更深,初次见面,深夜独自造访,岂不让人疑为举止轻狂?可是倒在床上,脑海里仍然翻腾着滚滚滔滔的黄河水,耳际始终回荡着提琴高奏的《黄河颂》,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只好起床挑灯夜读。也不知为什么,这晚白纸黑字,竟悠悠晃晃,幻化成隐隐约约的各种各样的美丽的倩影:泼墨的乌发,似新月的眉毛,秋水般的眼睛,白玉般的牙齿,彩霞般的脸蛋,玉树临风的身姿。海潮激荡的琴弦,悠悠幻化作一只只轻盈的白鹭,在晨光薄雾中翩翩翻飞。于是我又只好起身于斗室中来回踱步,轻声吟唱《黄河颂》。
嗒嗒,嗒嗒,有人轻轻敲鼓门。我以为夜归李师父深夜回来,急切地来见我。我记得,刚入昆师的那年,他与我的关系不错,由于查膳食团的贪污账,牵涉到他,我们的关系,曾经一度十分紧张。后来我了解了他的困难,转而同情他的处境,于是化干戈为玉帛,彼此亲如兄弟。尤瑜走后,大家对他疑神疑鬼,他在昆师也不好安生。而那时当了过虎岗完小附中班校长的姚令闻,在昆师读书时,曾与焦礼达合伙盗卖招生考卷,李师父参与了试卷的印制工作,深知内情,可是他一声不吭。姚令闻觉得他老实,便把他调进了离家很近的过虎岗完小附中班。他原来迷恋听说书,日常生活中,常常模仿说书的韵调,小生公子,孤家寡人,常不离口。我与他来往日久,也常常仿照他的腔调,调情逗趣。当晚我受池新荷华北沃野拥抱黄河激浪的趣话的鼓动,兴致极高。因此,我故意迟迟不开门,仿照说书的口气,信口雌黄地逗趣说,';夜半——敲门,莫不是书仙颜如玉来也?颜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格格格格,格格格格!……';一串串银铃般的声在门外响起,开门抬起头一看,来人不是摇头晃脑的李师父,而是掩嘴讪笑的池新荷,这不禁使我惶急万分。我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