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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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拧干,又将石板上的泥泞洗尽,将胶鞋底的水迹揩去,穿好。他想,即使她的尸首被捞出来,从兜着卵石的衣兜判断,人们一定认为她是自杀。从最坏处想,万一有人认为这是谋杀,他们想从现场找出破案的蛛丝马迹,也不会找到下游几百米的地方来,即使找到这里,明天日出,石上的水迹干了,即使最灵敏的猎犬,也嗅不出什么气味。他得意地仰望皎洁的明月,俯视平静的水面,冷冷地笑着自言自语:
哼!杀人岂须';月黑';,纵火何必';风高';?古人毕竟比今人愚蠢!其实,只要心藏玄机,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纵火,也会不露丝毫痕迹。哈哈,今晚的月色,今晚的月色真好!他跺了阵脚以后,确实觉得他走过之后,不会在地上留下水迹,然后才大摇大摆地向家里走去。
家门仍旧半开着,汪凤绮正在依闾张望。他侧身贴着黑巷子一边的墙壁行走,到了门口,他嗨了一声,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站在汪凤绮面前,吓得她连连后退。他闪进屋里,她关上了门,她眉头紧蹙,埋怨他说:
令闻,神秘兮兮的,像个幽灵,把人都吓死了!
凤,无非是给你一个惊喜,何必大惊小怪!我亲爱的凤绮。姚令闻如谗猫攫鱼那样,扑过去抱住她亲吻。微弱的灯光下,汪凤绮开始没有发现他浑身湿漉漉的,这一抱冷冰冰的,才知道他是从水里钻出来的。她连忙挣脱他的拥抱,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他,大惑不解,恣意地揶揄他:
令闻,你跟着柳沛云出去,是为了防止她自杀。怎么她还没自杀,你自己就跳进水里?莫非你要为她殉情,忍心地让我当寡妇?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甜蜜的凤绮。将你拿在手里,我还怕有闪失,只想把你含在嘴里。姚令闻又扑过去紧紧抱住她亲吻,然后十分生气地说,确实是柳沛云投水自杀,我去救她。可我的水性不好,我费了很大的劲,人未救上来,自己反喝了一肚子水。为了你,我再不能顾她了,我即刻爬上岸赶回了家。你还百般奚落我,真没劲!
这时姚母也起来了,在房里瓮声瓮气地埋怨道:
闻儿,你明知自己水性不好,有什么能力去救溺水的人?现在人未救上来,自己差点缠上落水鬼。一个**员贪生怕死,这事说出去,你的脸往哪里搁?
妈,令闻尽力了,怎么还怨他?这事我们不说,谁知道?汪凤绮忙护着姚令闻,替他辩解说。
凤儿,知道就好。人言可畏,特别是领导干部,高处不胜寒,稍有不慎,就会摔的粉身碎骨。你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说,她到过我们家里。姚母口头上虽这么说,但她心里知道,闻儿是游泳高手,是他把碍手刺目的周沛云送上了不归路。真做得干净利落,一了百了。闻儿的狡诈机灵,真的远远超出了他那如今远离了她的生身父亲,她不禁得意的笑了,凤儿,快给闻儿脱下湿衣睡觉吧。捂着点,别让他着凉。
姚母房里的灯灭了,儿子房里的灯也灭了。皎洁的月光窥进窗来,照得半个房间一片银白。姚母笃笃地点了点头,心里不停地默默叨念着:
今晚的月色真好,今晚的月色真好!……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28林老让墓地葬右派;尚文趁月色祭云妹 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39 本章(。dushuhun。)字数:2516
大地山川,胸怀是那么宽广;时间的长河,是那样风平浪静。即使是洪荒时代襄陵的横流,一代天骄踏破欧亚大陆的马蹄,二战末日本的广岛长崎升起的蘑菇云,暂时给大地造成巨大的创伤,但它也瞬息即逝,不留痕迹。青山照旧绿,碧水照样流。当东方第一抹曙光初露时,睡死的昆江即刻苏醒过来了,复活了白日的生机。白鹭碧空齐上下,银帆来往穿梭忙。嘟嘟的汽笛尖锐轰鸣,小汽轮划破如镜的江面,载着满怀希望的人远航;黑忽忽的鸬鹚钻入水底,叨着银亮的鱼儿——渔人美好的梦,浮出水面。天天都如同一个模子铸造的银币,永远一个模样。柳沛云在宁静的月夜葬身水里的事,只不过如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蛾扑火灯下死,当然无声无息,不可能搅扰昆江刻板的生活节奏。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一位夜深江上撒下钓钩的老渔人,晨起荡舟收鱼时,拴着许多钓钩的绳索,怎么也拉不动。天才蒙蒙亮,水上笼罩着一层薄雾,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渔人凭着直觉,认为钓到了一条大鱼,不禁喜出望外。他拼着死命往上拉绳,钓着的东西终于浮出了水面,原来,原来是一具浮肿的死尸!瞪着特大的恐怖的眼睛,隆起的如山丘的圆球状的肚腹,屈曲着如钩的野兽巨爪般的两只手,吓得渔人魂飞天外,魄散五方。手中绷紧的绳索一松,沉重的身子往后一挫,不足两米长的鱼划子,立刻翻了个底朝天。渔人随即掉入水里,死命挣扎,大声呼喊:
救命啊,救命啊!
江上的船儿听到呼声赶来,七手八脚把渔人救起。悠着渔绳,又捞出了那具吓人的死尸,放到河岸上。大家七嘴八舌,厉声责骂;扬起拳头,准备痛打:
一把年纪了,还干这般伤天害理的事!害死了人,还要抛尸江中,真是禽兽不如的老畜牲!
抓住他,打死他!别让他跑掉了。
寒冷与恐惧交替袭击着可怜的老渔人,他抱头弯腰缩成球状,浑身如筛糠一般哆嗦,半天说不出话。幸亏早有人飞报了派出所,警察已经赶到了,对死尸作出了权威的鉴定:死尸在江中至少已浸泡了五天,他颈上系着个网兜,兜里放着换洗衣服,还装着石头。这显然是她离家出走不成,投水自杀。此事与老渔人无关。这样,老渔人才得幸免于咒骂毒打。
公安部门拉网式地查遍了全城的大街小巷,没有捞到半点线索。幸好过虎岗学区报告他们学校有一名右派分子失踪了,才使公安人员免去了许多奔波的劳苦。赖昌校长把死尸认领回去之后,雷急火急,漏夜开了个批判会,大家的发言都慷慨激昂,人人都咒骂她死有余辜。会后有一件事可不好处置,那就是这尸首该丢到哪里?学校内是圣洁的文化科学殿堂,当然不能让右派分子的腐臭的尸体玷污。想将她埋在镇辖的河堤旁,一些最革命的市民又群起反对。说什么埋猪埋狗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右派分子的腐烂发臭尸体,毒化他们的土地!
自古以来,最恶毒的咒语,莫过于';死无葬身之地';。不过,咒归咒,骂归骂,不管对什么样的恶人,人们即使要食肉寝皮,骨头总还得有三尺弃置之地。可是,如今这咒语竟成了千真万确的事实!她原来在洪家院完小教书,过虎岗学区领导无奈,只好把死尸运到这里,在猪场后的垃圾堆旁,用晒簟搭了窝棚,暂时搁置下来。赖昌觉得将他浅埋在五柳林里,她无亲人,春夏水涨,尸骨就会随水飘散,余毒定然彻底肃清。可劳昆暗中得到姚令闻的指示,说柳沛云人缘好,说不定有那么几个不怕开除的在泥里滚的农民同情她,将她的坟垒起来,日后留下他们的罪证,不如干脆丢到河里喂鱼,既能显出革命气概,又能永除祸根。但赖昌又怕惹起民众的怨愤,因此他们研究来研究去,还是举棋不定,柳沛云一时也不能入土得安,只能与垃圾一同散发恶臭。
林镇南老师自从他心爱的寄子、干儿子兼同事的尚文、尹远、黎疾,遭人暗算,纷纷都被逼入绝境之后,他看破了红尘,心如死灰。在他眼里,什么革命的前途,人类的理想,都成了过眼烟云。既然整个寰宇都被拔树撼山的风暴统治着,他,一只的孤立无援的篱间小雀,拼死奋飞,也不可能飞越一般的藩篱,根本不能改变风暴强度之一丝一毫。他不如躲进小楼,不问世事,了此残生。于是,他便请长假卧病在家。可有着革命狂热的闯将,仍对他虎视眈眈。他们用种种冷言恶语诅咒他,什么';漏划右派';、';老狐狸';、';过虎岗右派的总后台';,还是频频塞入他的耳鼓。幸好他还有烈士家属这张虎皮包裹,兼之他在政界的门生众多,他虽已是棵风雨飘摇的枯树,但盘根错节,目前一时无法将他扳倒,因此左派们也只好暂时放他一马。
林镇南知道尚文与柳沛云的关系胜过亲兄妹,闻听此事,心中无比愤怒。柳沛云温顺善良,怎么会蓄意反党?她无比坚强,对学生都充满母爱,又怎么会投水自杀,毁掉自己的儿子?这一切都应该是姚令闻设下的陷阱。姚令闻连孤苦伶仃、怀有自己骨肉的妻子都不放过,真禽兽不如。他与尚文妈结婚后,尚文家就迁居过虎岗镇,将闲置的尚家的房子,送给了当地的农业合作社,换得了尚家玉环般水塘中的那块菜地,以备老夫妻终老时,做坟地用。可是,风暴仍旧继续猛刮,如今青梅早落,生机旺盛的柳沛云已毁了,他这枯木朽株,又能经几番风雨?也许日后自己的遭遇同她一样,合作社不让他们安葬到那里,同样是死无葬身之地,那么这块墓地岂不白白糟蹋了?因此目前不如把自己的墓地让给她,也算顺从了儿子的一桩未遂的心愿。于是,他气愤地向学校提出,目前他还不会死,他在农村有一块墓地,至今仍然闲着。柳沛云即使是恶魔,也得让她入土。如果无地可葬,就让她葬在那里,免使她腹中的未出生的无辜的孩子,也遭受这死无葬身之地的无可名状的恐怖。为处理柳沛云的葬事,赖昌们已黔驴技穷,焦头烂额。听林老这么一说,正中下怀。他对林老虽心存怨怒,但对此事却欣然同意。学校用几块楼板,草草钉就了一个木匣,黄昏后着人将死尸塞进木匣。趁着夜色,冷火悄烟,派人胡乱地将她草草壅入荒冢。
事过一个多月之后,尚文才听到并不真切的音信。听说柳沛云还横尸未葬,他悲痛欲绝,急着向劳教农场请假,让他回来料理后事。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28林老让墓地葬右派;尚文趁月色祭云妹 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39 本章(。dushuhun。)字数:2980
农场里负责管理监督右派分子的思想改造的,是农业局的下放干部虢栋臣。他的阶级斗争观念特别强。这次,尚文请假为右派分子送葬,他说这是兔死狐悲,臭味相投,反动阶级的本性未变,充分证明右派分子还气焰嚣张,蠢蠢欲动,必须狠狠打击。他不仅没有准假,而且就在当晚开了一个声势浩大的批判会。尚文不只不肯低头认罪,反而继续放毒。文斗不奏效,武斗就开锣。双膝裸露,跪在竹片如刀的禾刷子上;头压到胯下,后翻的双臂似鸟翅,频频运用这种喷气式,外加拳打脚踢揪头发,好让尚文受个够。闹到半夜后,革命狂的手软了,腿酸了,哈欠连连,瞌睡袭来了,他们只好宣布取得了伟大的胜利,批判会就此结束了。尚文也由人搀扶着,拖着遍体青紫散了架的身躯,回到牛棚里。
牛棚外皓月千里,窝棚低矮无窗,里面黑黢黢的。杂草里横横竖竖,胡乱地躺着疲惫不堪的罪囚,他们长吁短叹了一番之后,酣然入梦了。可尚文怎么也睡不着,倒不是因为他浑身疼痛,而是他的心在为他的沛云妹滴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