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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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与黎疾划清界限,他曾多次违心揭发他幕后放的毒箭。磨到最后,也只好定她
中右。真正的左派,只剩下姚令闻与赖昌等八大金刚。按姚令闻的说法,是人中
的龙凤,照常人的私下议论,只不过是一小撮,一堆垃圾。
本学区还有个中心小学,七名教师中竟抓出六个右派,仅一名教师算是左派。
上穷碧落,下究黄泉,掘地三尺,全县一千八百多名教师中,竟然挖出了近四百
右派。所谓抄大字报的右派、签名右派、抄诗文的右派、检讨右派、稀里糊涂的
右派,品类齐全,无奇不有,真正堪称百丑。会议上传达上级精神,报刊上宣
传政策,都说右派只是一小撮,可是,在某些单位,右派却是一大片,左派才是
真正的一小撮。物换星移,地覆天翻,青冥鸿雁中弋垂翅,海底沉渣随潮泛起。
过虎岗附中的这些可悲的右派呀,去年岁末月圆时,他们满怀豪情,笑吟吟地迈
出学校门;今年两度月再圆,他们垂头丧气,背负着沉重的泰山,悲戚戚地返家
里。同是月圆夜,心已早残缺。月缺还会圆,心缺永远永远不复圆……
运动发展到这一步,应该说可以划句号。可是据权威领导说,斗争无止境,
右派有漏划,哪个单位还有,应该继续抓。既要枪打出头鸟,又要网拖沉潭鱼。
过虎岗附中的左派们根据上级指示经过拉网式的盘查,都觉得林镇南这老家伙是
只老狐狸,是条滑泥鳅,是隐藏得最深的资产阶级右派,可是前一段让他装病溜
掉了,今天一定得补划。不过即使是补划,也得捕风捉影,或者无中生有,找出
点莫须有的材料。可这个老家伙,这一年来,除了上课之外,病倒在家,目不窥
园,足不出户,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封闭在罐头里,简直没有接触外边的空
气。谁也捕不着风,谁也捉不住影,谁也不知道他的闷葫芦里究竟要装的什么药。
贸然检举他幕后放了些什么毒箭,即使就是最左的左派,也难以相信。他们真的
黔驴技穷,山穷水尽无路走。还是姚令闻聪明,居然想出个从刚生下的鸡蛋里挑
骨头的办法。他记起了去年下学期开学,教师们搞幽默创意活动时,经过他再三
劝说,林镇南送来了一副对联,曰:翻身全靠**,幸福不忘毛主席。姚
令闻当时笑着问林镇南:林老,这对联的意思很不错,可就是缺乏幽默感。
世间的事物千姿百态,幽默也多种多样。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叫做严肃的幽默。
林镇南也笑着幽默地回答他。
听到林镇南的回答,当时他也觉得有几分幽默,现在细想起来,问题竟是那
么严重。幽默,不就是讽刺?这副对联背面的意思,不就是讽刺**、毛
主席么?严肃,告诉人们他是认真对待这件事的,说明他死心塌地与人民为
敌,反动气焰十分嚣张。
左派们们迅速把姚令闻发现的新大陆,总结成材料上报。可这时抓右派
已超额完成了任务,上级领导认为反右派斗争该画上句号了。主要县委领导已抓
主要工作去了,反右的扫尾工作由池中伟负主责。他觉得把一副颂扬**、毛
主席的对联,说成是讽刺党和毛主席,认定他是阶级敌人,岂不是黑天冤枉?不
过,他也知道,这些被运动的飓风鼓起来的左派狂人,他们心肠歹毒,寡廉鲜耻,
已达极度。你惹恼了他,他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你吃不
了,就只能兜着走。还是以息事宁人,作个双方都不得罪的老好人为好。于是,
他一方面赞扬了他们目光敏锐,立场坚定。另一方面又说,只有这一个材料,独
木还不能支撑大厦。目前不好划他作右派,暂时内定中右。这场风波才这么平息
过去。这真是,人生千姿,上达天聪的路窄;右派百丑,涌入地狱的门宽。只有
短短半年,就从革命队伍里清除了几十万与地主**一样的阶级敌人——万恶
滔天的右派。
这件事对池中伟的震撼极大,也给他带来深深的隐忧。他不时问自己,难道
真的革命越向前发展,阶级斗争就越复杂,新生的资产阶级分子,就会像暑热时
的细菌那样,如几何系数那样迅速滋生?阶级敌人就会越来越多?过去有地富反
坏,四种,三十天,与历史的长河比较,只是一朵浪花,可是就在这极短暂的一
瞬间,一个新的阶级,一个以数十万计的队伍庞大阶级敌人的队伍,好几百万的
他们的家属,就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了,敌对阶级一夜之间由四个增至五个,
让人深深感到,这世间有一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令人恐惧的大手在。而且这
大手一翻,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很难识别,好像什么人都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
谁也不敢信任谁。历史的长河继续向前奔流,永无止休,没有尽头。今后说不定
在某一个时期,甚至一夜之间,又会撕去多少人的巧妙的伪装,冒出一个新的敌
对阶级,第六种、第七种,甚至以十计、百计,冒出更多的种来,这沉潭鱼
何时才能拖尽抓光?今天抓一小撮,明天抓一小撮,到头来不就是一大片?说不
定哪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某一种新种中的新的一员,将会被历史永远抛弃……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19《无子瓜》道烈士无子,揭反党怕惹火烧身 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32 本章(。dushuhun。)字数:2678
过虎岗学区还有几个带有童话色彩的右派,左派们说他是最凶恶的狼,其实也是可怜的羊。
其中一个就是永远。如果说尚文被划为右派,还有匡朗写的、匡朗又代他签了名字的大字报为据,黎疾被定为黑鬼,与他抄的的许多古人今人的诗文能扯上关系,那么永远被划为右派,就没有片言只字可以查究。这次运动,领导曾说过,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言必有据。可是,不划永远的右派行吗?在姚令闻抄示给赖昌的过虎岗附中教员的黑名单中,永远名列第一。这金榜第一名,赖昌等左派又怎敢放过?
为了查找根据,仔细查阅了他保存完好的一年来的《教工生活》,他在上面发表的文章(。dushuhun。),内容也都是根据上级的指示、学校的决定,谈具体工作。如山涧溪流,澄澈清亮,即使用高倍显微镜,也别想从中挑剔出锱铢浮尘。只有那篇让人捧腹的兔子短似尾巴的《无籽西瓜》,寓意模棱,语带讥讽,看来很有问题。可它是讽刺的是什么?无籽就是无子,太监没有儿子,天经地义,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有人说西瓜无子,永远与姚令闻爸是同乡,熟悉情况,是不是说烈士无子,讽刺姚令闻不是烈士的儿子。可是永远即使有这层意思,姚令闻心虚,也不敢捅破这层纸,他们当然不敢说。永远是教导主任、工会主席,学问渊博,能言善辩,没有几条过硬得罪状,光凭这篇小品,怎么能扳倒他?可圣命难违,他们只好通宵达旦讨论,才得出个不甚统一的定论:西瓜无籽,潜台词是说太监没有儿子,说太监没有儿子,就是讽刺党要断子绝孙;大西瓜只剩下个空壳,就是讽刺社会主义事业要垮台么。真是恶毒至极!可刚刚得出结论后,大家又产生怀疑。有人说如今党员的队伍日益壮大,怎么能说像太监没有儿子?何况把党比作太监,风马牛不相及。西瓜那么大,能供八十三万人吃饱,怎么能说是个空壳?说是讽刺社会主义事业,同样有悖常理。有人说,他的《鲁智深窝囊的一面》一文,讽刺回族人吃猪肉,污蔑少数民族,挑拨民族关系。但另有人说,永远也是回民,难道他自己讽刺自己,鲁智深吃过猪肉遭妻子痛骂、鞭打,那不就是他吃过猪肉之后被妻子追打的那一幕吗?因此这不过是搞笑而已。
赖昌劳昆又抄了永远的家,翻箱倒箧,在他家里和他的办公桌抽屉中,除了找到一些任何人也无法推倒的、像泰山一样坚挺的政治书籍与会议记录外,找不出他任何与反党反社会主义有什么瓜葛的蛛丝马迹。于是便抄来他历年来十五斤的笔记本,好几名火眼金睛的左派将它逐页置于高倍显微镜下,仔细辨识了一个星期,除了鲜红的领导报告的会议记录和也称得上亮红的具体工作计划与学校工作成绩的总计之外,全是学习物理、数学的习题,他们总不能将数学物理公式、拉丁字母、阿拉伯数字统统说成反党的证据。黔驴技穷,最后只好勒令永远进反省室写检讨。凭借他写的检讨材料定为右派,人们称他作检讨右派。
他们拿不定主意,就向姚令闻汇报。办公室里、公共场所,人多耳杂,不好说话,他们就约他到怡情旅社的一间包房里去。公家买单,酒足肉饱之后,赖昌向姚令闻专门汇报了他们对《无籽西瓜》及《花和尚窝囊的一面》的分析。一提及《无籽西瓜》这篇文章(。dushuhun。),姚令闻就恨得咬牙切齿,因为这是在掘他的祖坟。据他母亲说,烈士姚杰是地下党员,与他妈是同乡。当年姚杰在省城求学,一品人才,他妈在省花鼓剧团学唱戏,曾经热恋过他。可是由于他穷酸,又参加了**,走上了要掉脑袋的革命路,她才离开了他。一九三零年,他妈将机密泄露给与她新相好的gmd的特务头子,——姚令闻的生父曾志。姚杰被捕后,在狱中,不屈不扰地与gmd进行斗争,最后喋血省城。解放后参加工作,姚令闻填写档案时,移花接木,说自己是姚杰的遗腹子;另一位烈士是他的继父魏师傅,也是地下党员。昆阳解放前夕,魏师傅为了保卫发电厂免遭gmd的破坏,率领工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抵抗gmd的军警带电的警棍与呼啸的子弹,壮烈地倒在血泊里。两个烈士的双重光环是他姚令闻今后入党、提干、升迁的政治资本,是他的命根子。解放后有人怀疑,他不敢与人理论。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底细,他出生在姚杰牺牲了一年之后,而他母亲也一直要他喊曾志作爸爸,他的名字还是曾志给他取的。可曾志家里还有个有头有脸的老婆,她便只能做露水妻子,一直没有去过曾家。当年曾志曾目睹民政府腐败,看到**在革命力量十损八九的情况下,从血泊中爬起来了,将武装斗争的星星之火,烧遍全国,形成了燎原之势,他觉得gmd与**谁胜谁负,还难以逆料。这样,曾志脚踩两只船,觉得暂时让儿子跟着**的死鬼姓姚是上策。将来,如果**得了天下,姚令闻是烈士的儿子,就进入了红色保险箱;如果gmd消灭了**,坐稳了天下,他再让儿子改过来姓曾也不迟。抗日战争中,省城沦陷后,曾志把他们母子神秘地送到昆阳,留下一笔钱,就离开了。此后多年,有如断线的风筝,杳无音信。他母亲无依无靠,经人介绍,与昆阳电厂工人魏师傅结了婚。解放前夕,为了阻止和平解放,曾志又奉命来到了昆阳。在杀害了长风、杀害了魏师傅,杀害了许许多多的**员和革命群众之后,飞往重庆,逃到香港去了。解放后,为了掩人耳目,她妈又几次带领他回乡探望姚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