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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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里拖出来,拉到会议室里,宣布了洪鹢的罪状。并且郑重说明:
“擒贼先擒王。这个,要取得反右派斗争得胜利嘛,在昆师我们首先要揪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总后台——洪鹢,拔掉这面资产阶级的白旗,是吗。他在会上向党放的明箭已够猖狂,平日背地里放的暗箭更加恶毒。这个,如今,他不过是只奄奄一息的死老虎,大家用不着怕。这个,只要大家仔细搜寻他放的暗箭,狠批狠斗,就一定能DD他。是吗!”
可是,他们像最忠心的太监,给皇后娘娘梳头,梳上了千百遍,也找不出一只虱子那样,找不出洪鹢的所谓恶毒攻击的材料。因为他对李健人的批评,件件属实,句句在理,连李健人自己也挑不出瑕疵。倒是胡洁搅尽脑汁,想到了一条李健认为有价值的线索:
“听说,国,gmd抓,抓逃兵时,洪老师曾用女人的旗袍和假发,救了成大山一命,这,这不就说明他有作风问题。”
李健人像落水濒死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揪住死死不放。他要大家大胆想象,找出这个女人是谁,还要考虑是否还有别的女人。洪鹢孑然一身,除了女学生,几乎没有别的女人与他来往,缘木求鱼,哪里能找到鱼的影子。没办法,李健人只好把拼凑起来的所有的真真假假的材料,亲自整理上报,其中当然包括因女人的旗袍和假发而大胆想象出来作风问题。同时勒令他闭门思过,交代他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行。材料报上去后并没有立即批下来,倒是地区领导整风的五人小组,派了地区文教局长张博来核实情况。张博逐一核对材料之后,语重心长地对李健人说:
“洪鹢老师几十年来,与我们党风雨同舟,为革命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快到垂暮之年,他怎么会一改初衷,与党离心离德呢?至于凭女人的假发、衣服,就断定他与某个女人有不正当的关系,也嫌证据不足。你想想,女学生又不化妆演戏,要什么旗袍假发?我们要准确的区分与正确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我们既不能放走一个右派分子,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其中也包括那些虽然说过一些错误的话,但还不是右派分子的人。据我们调查,洪老师这次能分辨大是大非,除对你提了些意见外,几乎没有鸣放什么。你整理上报的材料,斩头去尾,砍去了他肯定我们党领导的社会主义事业取得的伟大成就的部分,然后断章(。dushuhun。)取义,挑出他对你的批评意见,移花接木,无限上纲,说他反对我们党、反对整个社会会主义事业。这样,便把人民内部矛盾当作敌我矛盾来处理,好端端的衷心拥护我们党的同志,就被推入了敌人的营垒,孤立了自己,壮大了敌人。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干啊!健人啊!无产阶级革命、社会主义事业,是我们全国人民,乃至全世界人民的千秋大业。要干好,就不能挟仇记恨,存有半点私心。处理人的事情,我们一定要谨慎,一定要十分谨慎啊!”
张博的话无异于给李健人当头重重的一击,他脑子里顷刻轰鸣起来了。他想,上报了这么多右派分子的材料,几乎都批下来了,他原以为这份材料也一样。他凭着这份材料,扳倒洪鹢,十拿九稳。可谁也没料到张博一来,竟砸了锅。这是个严重的事啊,因为张博是五人小组成员,他的意见举足轻重,现在他真是骑虎难下啊。如果再不想出万全之策,说不定哪天栽倒的会是自己。他没想到自己多年来变色逢迎,忍辱负重,像燕子含泥,一口口垒起的权力窝,一朝也有倾覆的危险。因此,他原来平静兴奋的情感的水面,顿时涌起剧烈的痛楚的波澜。他的三角小脸拉长了,简直像两个感叹号!送走了张博以后,干涸的眼洞里涌出了潸潸的泪水。他随即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双手捧着头,伏在办公桌上,好象寡妇痛丧唯一的幼子,哽哽咽咽地哭起来了。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10蜥蜴专搭顺风船,整人碰上硬钉子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06 本章(。dushuhun。)字数:2442
他哭了一阵,突然想起了困兽犹斗这个成语。如今自己还是学校的领导,整风小组的组长,他并未被“困”,就这么伤心丧志,岂不成了怯弱无骨的软体动物?现在两军对垒,胜负未卜,岂能不战而自己倒下?如今正是鱼死网破的关键时刻,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只要能够挺住,就有转败为胜希望。他教历史,因而有机会接触一些历史典故。此刻他想起了历史上刘邦项羽对垒荥阳的旧事,势弱的刘邦与强敌项羽城头向望,胸部中箭倒下了,又坚强地站起来,像大山一样挺立着。后来他惨淡经营,扭转了局势,节节胜利,对项羽步步进逼,竟至垓下将项羽枭首。如今自己并不像刘邦那样孱弱,洪鹢也没有项羽那般强大,兵败垓下的怎么就一定是自己?张博说洪鹢曾与党风雨同舟,这确是事实,但世事多变,盛筵有聚有散。过去“同床”的,今天“异梦”,不值得大惊小怪。在中央,张伯钧、罗隆基过去不是也曾同一些中央领导同志交往甚密,也曾与党风雨同舟么?他们对革命的贡献,应该比洪鹢大,张、罗能划为右派,那么,他怎么不能把洪鹢打成右派呢?至于说洪鹢曾有恩于他,那又能怎么样?有史以来,为了成就自己的大事业,杀妻弑父的又岂止吴起、杨广?何况洪鹢只不过是自己的老师!“宁肯天下人负我,不肯我负天下人”,曹孟德成就事业的格言,应该就是自己的座右铭。“洪老师,那就对不起了。谁叫你挡了我的路!”
想到这儿,像弹簧那样跳了起来,立即去找那些张口同气、走路同步,与他在同一个茅坑里翻滚的蛆虫们密谋策划。他故意篡改了张博的讲话,向他们大放厥词,说上级领导肯定他们在反右斗争中立场坚定,英勇无畏,简直可以与上甘岭的战斗英雄并驾齐驱。说洪鹢与在中央的张伯钧、罗隆基一样,是死右派。大家要再接再厉,揭发他的罪恶,就能把他斗垮斗臭。可这些虾兵蟹将搜肠刮肚,还是只搜刮出一些洪鹢骄傲自大,目无领导的鸡毛蒜皮的事,不是炸弹,连爆竹都不是。李健人气得发昏,禁不住连声臭骂:
“你们真是不开坼的榆木脑袋石圜心,没有用的草包饭桶,是嘛!这个拣来这么一些灯芯稻草,怎么能、怎么能当枪使,作箭用?嗯,要知道,洪鹢可不是稻草人,他是陡峭的城墙,钢铁的堡垒,这个不是一个小爆竹能爆破的,我们一定要用重磅炸弹才能轰开。你们说的这些统统是小爆竹。又怎么能炸开他的那个反党反社会主义钢铁堡垒?攻城在即,不管用什么办法,三天内,你们一定要把这种炸弹找到。”
主子大发雷霆,奴才们胆战心惊,都一声不吭地垂着头走出会议室。可个个心里都在嘀嘀咕咕:“我们是草包饭桶,拣到的是些小爆竹;那你应该是英雄了,你找到的重磅炸弹又在哪里呢?……”
手下的人走了以后,李健人顿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刚才那种高兴的劲儿烟消云散了,而无边的愁苦的浓雾又漫上了心头:“说他们草包,只拣了些灯芯稻草,那么,自己拣的炸弹大炮又在哪里?洪鹢啊洪鹢!难道你这老不死的,真要堵死年轻人的路?”他双手捧着头无可奈何地伏在桌上,像个泄光了气的皮球。
“叮叮!叮叮!”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来了,李健人的一颗心即刻好像要冲出喉咙来,他的脑子里也像疯子撞钟,发出急剧的镗镗的乱鸣声;以前笼罩着他心头的浓雾,顷刻翻作滚滚乌云。暴风雨就要来临了,他一切都完蛋了!他想张博与洪鹢几十年来共裤连裆,丰满楼搞地下工作时,为了躲过gmd的追捕,也曾在他家藏过。他们要袒护洪鹢,自然会无情地打击他。更何况他总结的材料掺杂的虚假的东西太多,几乎是诬陷。张博一来,抓住了他的把柄,岂能放过他?看来这个电话是地委打来的,是阎王来催命,要撤消他昆师整风领导小组组长的职务,甚至连教导主任的职务也一并撤掉。他多年来,辛辛苦苦地垒起来的窝,在这场风暴中,就会倾覆。覆巢之下无完卵,这次他定会摔得粉身碎骨。想到这里,他像坠入冰窟一样,寒透心骨,浑身颤抖。他迟迟不想去接电话,可那要命的电话铃响得更急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祸要来,躲也躲不过。他只好战战巍巍地抓起电话筒:
“你怎么搞的?!电话都摇烂了,你就是不接!猴子摘包谷,摘着了一球,就丢了原来摘的那一个。看来你升官了,早把老朋友忘了。健矮子!你这么做,你的葫芦了究竟要卖什么药?”
打电话的原来不是地委办公室,而是与他砍了脑壳能共一个疤的臭味相投的老同学姚令闻。他的一颗悬空剧烈震荡的心复了位,被吓昏了的头也清醒过来了。刚才他不过是杯弓蛇影,虚惊一场。
“哦,原来是你啊!”李健人此时才发觉自己有病乱投医,专找比武大郎还矮的自己手下的喽啰兵,怎么竟没有想到专门会出鬼点子的高人摇铃子?他转忧为喜,但又故作镇定地说,“摇铃子,在能起死回生的神医面前,我,我还敢卖什么药?没什么,不过最近忙了点,精神不济,伏在桌上小睡了一会儿。没及时接电话,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是吗?怎么睡觉醒来后声音会颤抖?我看你是在给我卖假药!把遇到麻烦藏起来,有病装做无病不求医。不要骗人了,你的那根九曲十弯的鸡肠子究竟有多长,我还不知道?既然你要瞒私崽,那就让你带着死崽进棺材吧!”姚令闻见他不说真话,恼怒而又无情地嘲讽他说。
“你是黑心的诸葛,什么事能瞒过你?我确实遇上了很大的麻烦,正准备登门来讨教。电话里不便说,因而遮遮掩掩随口敷衍。对不起,请原谅!”
“不要说了。我早就知道你遇上的麻烦是什么。过去你救了我的驾,今天我当然会报你的恩。今晚相聚宝聚园,我请客,不醉就不散。”
“就在宝聚园,不见不散!”李健人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知道黑心诸葛的馊主意特别多,只要他点头,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这么一想,他那逗点的眉毛又有节奏地跳动着,嘴角也时时稍稍敛起,双颊也微微颤动,嘴里不停地轻声哼起“小刘海,在茅棚”的欢快的花鼓戏的曲子来。他,着实心里滋滋美美地乐开了,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11移花接木定毒计,得陇望蜀昧良心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07 本章(。dushuhun。)字数:2409
老天总是喜欢捉弄人。已经是三九奇寒了,偏偏还要朔风呼啸,飞雪漫天。可李健人没有办法,他只能应约夜赴宝聚园,为了解开缚住他的可怜的命运的死结,他一刻也不能延缓。他把那件从土改时一直穿到现在的、他引以为荣的油抹布似的棉袄,扣得严严实实,外面又加了件厚厚的军大衣,还觉得冷。他缩头弓背,原本矮塌塌的身子显得更矮了;而胸背却又过分地肿胀,似乎宽远远超过长:简直像堆水牛屎。他在雪地里缓缓行进,就像一只受到过分惊吓的刺老鼠缩成的球,在摇摇晃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