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已失去-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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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似乎就是这样,忽明,忽暗,接近,消失。
在我自以为已经找到了光,并可以此为方向时,它骤然消失。如果承认自己确实无法完成这个碎裂的茫然的小说,那就是承认自己的种种天赋都只是一个误会。
或者,曾经是真的,但就像春天过后,总有些东西会注定凋零。
我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泯然众人,再也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东西,从此狂乱浮躁,如一个因为意外事故而双手颤抖再不能替人开刀的外科医生,就觉得面前都是黑的天。
房东太太走了进来,似乎问了我一些话,我疲倦地看着她,她的面容如此模糊,重重叠叠,虚虚实实。我晕沉沉地合上了眼睛,然后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听到了一个惊慌的声音,我睁不开眼,接着,我觉得有一场漫山遍野的烈火正熊熊燃烧。
这是一场虚弱之病。我被厚厚的被子压得透不过气来,连翻身都不能,似乎一动就要惊扰许多障碍。我气若游丝,总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处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干涸。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觉得自己被遗弃在某个孤独的岛屿。
如此孤独。潮水一波又一波,汹涌地吞噬了我。那是一片深色的海洋,没有边,亦没有底,一切都是漩涡,也触摸不到时间。
高烧终于退了,那些残丝仍然紧裹着我。在一个阴雨的午后,我听见耳边有熟悉的声音,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她。我知道他们是谁,一时间竟唤不出名字。他们低低地说着话,我奋力睁开眼,倦倦地看了看,还没有看清楚,眼皮已无力地垂下。
后来,我便一直听见他们的声音,暧昧的,亲昵的。他们有时坐在窗边玩扑克,我知道她是会用扑克算命的,算得也准,她曾经在富安茶楼的阳光下帮我算过,对于我性格上的优缺了如指掌。他有时会走到我床边,轻声地唤我,阮白,好点了么。
我默默地睡着。
低烧持续不退。他们说要将我送去附近的医院,房东太太甚至已经叫好了车,我用很轻的声音拒绝着,不,不去。
其实我是知道的,即使在病中,我的心也是雪亮的。他们有时相互凝视,有时轻轻地笑着,大多是她笑,而他抚摸着她的长发,她有一头柔软乌黑的发。
在夜晚的时候,整个房间只有我一人,房东家里传来了电视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声音,还有电流的嗞嗞声。夜晚的周庄有淡淡的月光,风拂垂柳,或者还有小舟夜泛,桨声艳影,而他与她,也许会携走漫步在迷暗的小径,亲吻,呢喃,拥抱。
我不知这故事竟是这样,看着它踏过了我的病体,静静远去,我想,这一切都是我缠绵病榻时的多虑,如果,只是多虑。
我久久不愿康复,但身体一日日地好了起来,这种好亦是萎靡的。周庄依然如故,这个季节行人不多,有一些宁静的安好。我无法掌握他的行踪,他与她,已经不瞒我了,只等一个机会与我摊牌,或者连摊牌都不必。
我的心如此幽静,就像一片空寂无人亘古寂寞的森林,它曾经郁郁葱葱,后来什么也没有了,被大雪掩埋。
程喜和戚敏最终还是中止了长达8年的婚约,戚敏的父母不同意,扬言要与她断绝关系。
程喜亲自去了戚家,主动承担了所有的罪,他清清楚楚地告诉了所有的人,他说他不曾爱过戚敏,从来不曾。戚敏坐在那里,神情有一些凄凉,虽然她亦不曾爱过程喜,但女人在爱情方面有抹不去的虚荣,她无法接受一个与自己有婚约的男子当众否定了她。她有一些被遗弃的悲凉,虽然中止婚约是她的意思。
戚父扬掌重重扫了程喜一记耳光,他一直将程喜当作儿子看待,骤闻他的无情无义不免心寒,这一记掌掴正式终结了戚程两家联姻的可能。
戚敏领他去她的房间,翻出8年来他及他的家人所赠的物品,一一奉还,戚敏低低地说,程喜,你终于解脱了。
隔了很久,程喜说,敏敏,如果你反悔,我们仍可结婚。
戚敏冷冷地笑着,你不给我爱,只给我婚姻有什么用?
可你又什么时候爱过我呢,程喜平静地说,你身边总是不缺男人,我已经习惯了永远站在一边等待你。你去做空姐,天南海北地飞,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男人在你身边出现过,敏敏,你还记得吗,世纪末的最后一晚我飞去广州,你却在三亚,你说独自一人,可电话那边却有人叫你,一声又一声,后来,你挂上了电话。我想,我再等你都是没有用的。
戚敏嘴唇动了动,深吸了口气,程喜,我曾经对不起你,但我最终还是回来了,我试着改善我们的关系,希望这个婚约不至于只是一个形式,我努力过。
可是敏敏,你又怎么会仅仅做我的妻子呢,江程来周庄这么久,你没有去看过他吗,一次都没有吗?你曾经那么想嫁给他,你甚至仍然戴着他的戒指。
正文 第38节 过上幸福的生活 字数:2221
程喜看了一眼戚敏的手,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忘记他。
戚敏凝视着程喜,你还知道什么?
程喜沉默。
你还知道长安,对不对?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何妨说得再坦诚些,我会承认的,我确实一直在寻找比你更适合我的男人,程喜。
久久,戚敏伸出手,抚摸着程喜的脸,他们都说你温和宽容,甚至没有脾气,可是,只有我知道,其实你有一颗尖锐冰凉的心。
程喜拿起那些首饰,走了出去。
戚敏走的那天,穿着黑色风衣,一张脸素净哀婉。戚敏所去的地方是B城,就像我所预见的那样,她不属于周庄。
不,故事从来不是这样的,不是交换了舞伴,仍能继续蹁跹,不是说有替补的存在,就不会哀悼故人的离场,不是说有了新的慰藉,就可以抹去旧的疼。
我的小说仍然僵持在那里,摄影师救了少女,然后。
程喜从背后拥着我,他说,然后,他们就开了一家茶馆,相亲相爱,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我看着碧色河水里晃动的波光,心里静静地想,不,结果不是这样,只有我自己知道,虽然我还不能确切地找到线索。
周庄一下子空落落起来,那个摄影组结束了在周庄的戏,前往同里,道具走陆路,而一些演员因为好奇便走水路。那个下午,我在码头看到了江程,他戴着墨镜,抽着烟,周莲朱站在他边上。我想,这只是一种雾水关系,像江程这样的男人注定孑然一身,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印证女人的痴,男人的冷。
如果换一个时间地点,也许我亦是一个爱上江程的女子,为他辗转为他愁。我们这些脆弱的女子,无非是受了爱情的蛊惑,这是我们所能想到最为高尚的事。
也许,我们并不了为了某个具体的人而牵牵念念,换了谁,都一样,那一种断肠的感觉始终是类似的。
长安也走了,悄无声息地,像周庄这样的小镇不适合安居,只适合经过,我们聚在这里,相识,别离,不管有没有故事,都要别离。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鄙夷自己的行为,亦不清楚与程喜在一起到底为了什么,是他对我的温柔,还是我失恋后的悲伤,或者是报复戚敏和任树于我的伤害,再或者,仅仅是,我那么寂寞,独自一人无法度过黑黑的夜。
富安茶馆打烊后,我和程喜坐在包厢里,空调打得很足,音乐低低地流淌着。我蜷在沙发里,程喜一直坐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哪里有什么可歌可泣可生可死的爱呢,也许爱,不过就是执子之手。
关于任树,就像是山水画中的留白。我想我也许可以忘记他,就像忘记叶渐。而戚敏,按理说我应该恨她骂她诅咒她,可我心里对她仍有一份柔软的怀念。
那天,程喜来找我,我大病初愈,正对着镜子梳头。他站在门口,阮白。
我回过头去,看到一张冷峻面容,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说,长安打电话,叫我们去戚家。
我模模糊糊地听着,不,我不想去,我不知去了能说些什么,我甚至是恐惧的,宁愿彼此间还保留着一些伪饰的情分,可我不能自控地跟着程喜走了,走向我所必须面对的真相。
门是反锁着的,像我们所预期的那样,程喜很有耐心地敲着门,一下二下三下,我站在程喜身后,随时都想逃走。我并不想面对这样的场面,只要他们不说,我就不问。
我的爱人,以探病的名义来到了周庄,却恋上别的女子。
我不能控制他的欲念,我看着我们的爱被一点点清除,如果我们之间还有爱的话。
戚敏向来不是怯懦的人,她穿着淡紫色的丝质睡袍,从容地过来开门了,而任树则衣冠整洁地坐在沙发上。
他们知道我们此行为了什么,而我们知道在这个房间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另外,他们也知道我们知道了什么。
4个人都沉默着,戚敏拢了拢长发,坐在床边,被褥都是零乱的,她并不打算隐瞒,亦不惧任何人的质问。
但,没有质问。
我走到任树面前,我不记得我当时用什么样的眼神凝视他了,也许只是惘然,我那样惘然,我对于爱情那样惘然。
后来,我不再去碰那篇小说,我无所事事,白天去程喜那边帮着做事,像服务生一样穿着蓝色制服,微微欠身,问客人们想喝点什么。
程喜并不需要我做这些,其实我亦觉无聊,站在桌子边等客人点单时,我想,我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我不能再回任树的身边,虽然我现在回去亦无不可,我是说,倘若我不觉得委屈,作一个低头的姿势,继续我们的生活,而不管还有没有爱,还有没有值得留恋的成分。
他总是会变的,有一个戚敏,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至我习惯爱情的不复纯粹与专注,直至我对爱情背叛与伤害视若无睹。
如果我要的,只是持久稳定与苟且婚姻。
关生在电话里问我,你到底有没有找到小说的出路,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说,你不要打扰我,我需要安静。
进不能,退不得。
最后,我打算一切交给天气来解决,在夜晚的时候,我做了一个草率决定,如果明天天气晴朗,我就留在周庄,这可能意味着我会考虑与程喜交往,如果明天阴或雨,那么,我就离开周庄——这不意味着我会回到任树身边,我想,我会像戚敏一样,重新寻找生活的方向。
关生再一次打电话来,讯问我小说里少女的选择与去向。
正文 第39节 注定无言以对 字数:2367
我想了想,摄影师救了少女,想与少女留在这个美丽的小镇,他开了家茶馆,而少女对于自己的去留拿不定主意,辗转反侧,做了一个决定,如果明天大雨滂沱,她就离开周庄,反之,就留下来和摄影师一起,直到永远。
关生急急地问,那么第二天到底是什么天气呢?
我握着手机,在黑暗中缓缓描述——东方发白时,少女听到了风雨交加的声音,她于是悄悄起身,撑着雨伞,向车站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雨忽然停了,然后一切变得明净,太阳如神话般现身。
一切如此明媚。少女怔怔地看着,她听从天意,回到摄影师身边,安静躺下,合上眼睛,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关生在那边笑着,好,这是一个温暖的结局。
我挂上了电话,是,如果我愿意,小说就可以有一个光明的结局,但生活不是这样,我知道,我的明天是一场凄风苦雨,断无放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