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轩女-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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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停下话头扭头望向休,英国小姐的脸气青了。
“休,英国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他们帮我们建了地铁。”
道林开玩笑似地说,试图缓解厅内紧张的气氛。
“可是他们吊死了贞德,我们法国的女英雄!他们还监禁了王尔德,罪名仅仅是‘同少年保持不正当的亲密关系’!天知道,他爱那个少年。”
休激动地拉开椅子站起来,不小心碰翻了酒杯。
一旁的侍者急忙赶上前拾走碎片,却不敢再帮休补上新杯子,只是尴尬地站在很近的地方。
“亲爱的,请坐下吧。英法两国现在是友好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别再生气了。”
玛格丽特不安地说,转头望了一眼那位惹祸的英国小姐。
英国小姐气得手发抖地扯着餐巾,将盘子差点弄到地上去,旁边的侍者急忙托住了。
“友好?为什么要同该死的英国友好?法国自普法战争后就一直在蒙羞,我们应该打垮该死的英国!而不是现在同它建立什么友好关系!自由法国万岁!”
休站的笔直,激昂地挥舞着拳头,脸上泛起愤怒的红色。
劳伦斯见聚会气氛完全被破坏了,而原因则是因为休的过于激动。他无奈地用餐巾擦擦嘴也站起身,眼望向道林。
“实在抱歉,享利。我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请允许我和休提前离席。”
道林起身和劳伦斯握手,并没有因为休破坏了他的命名聚会而生气。
“真希望你们可以喝完雪利酒再走,下次我单独请你们。再会吧。”道林语气平和地与劳伦斯和休道别,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惋惜。
劳伦斯向其他客人点头示意,脸上仍有薄红却并不显得狼狈,然后和仍然气愤的休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那个白西装少年做个鬼脸说:“原来他们是这种关系,真是太没教养了。”
艳春没有说话,却放下了刀叉擦嘴,表情淡然。
素秋的脸气红了,不过考虑到不能将气氛弄得更糟,这才没有莽撞地出言驳斥那个少年。
道林拿起个小叉子轻轻敲了一下面前酒杯,示意大家安静。微显骚乱的餐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他。
他平静地扫视厅内众人,声音不高却神情严肃地说:“劳伦和休都是我的朋友,过去是,今后也是。还有,关于教养,请相信我,他们的教养是完备的,完全符合上流社会的种种要求。我希望大家都能了解这两点。”
说完道林默默用餐,众人稍顿后继续被打断的晚餐,没有再提先前的事情。厅内气氛终于有所缓和,但也不似刚开始时那样欢快。
素秋见艳春也拿起了刀叉,表情一成不变地用餐,她也只好乖乖吃东西。美味的食物却好像忽然变了味,再也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趣。
餐后众人纷纷告辞,道林开车送余家兄妹回玫瑰天堂。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说话,车内气氛有些沉闷。
车到玫瑰天堂后,艳春向道林道谢,和素秋走上台阶。
“余。”道林推开车门喊住艳春,脸上显出抱歉,“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今天是你的命名日,你才是应该接受道歉的人。”艳春回身说,面上有丝诧异。
“你不再考虑一下我的那个提议吗?刚才你也看到了,休和劳伦的事情影响有多么不好。”道林肯切地望着他。
“不,诚如你所说的,他们是朋友,所以不能被放弃。”艳春坚定地回答。
道林沉默片刻垂下眼帘,叹气:“余,你很固执。”
“享利,你很矛盾。你都不怕影响,我怕什么?”艳春含笑说,为他的好心感动。
“那是不同的。”道林回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关上车门向他们道别而去。
素秋目送道林离开,仰头看艳春一眼,什么也没有再问转身进楼。
艳春跟在她身后,脸上仍带着刚才的那个笑容,不自觉地感到精神很放松。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道林可真会为艳春着想,艳春也被感动了呢。
一百四O
第二天晚上道林来访,随身带着昨天艳春未能看完的画册,还有送给素秋的一盒精美奶油巧克力。
艳春心情愉快地接待了他,烧水泡茶让座,温雅的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
见此情形道林放下份担心,悠然落座看素秋织毛活。
有围巾成品的鼓励,素秋现在织毛衣基本不再回避其他人,所以只管任凭道林观察。
道林之前显然没有见人弄过这个,对此很感兴趣,问了几个问题。
素秋耐心地给他解释上平针、下平针和扭花,虽然她也是不久前才学会这些知识,此时说出来态度倒是显得十分老练内行。
艳春坐在一边翻看画册,却总是有些心神不宁,昨天曾令他大开眼界的东西今天忽然失去了原本的魅力。
他侧过身子望着那两个认真讨论织技的人,神情若有所思。
道林虽已年近三十,不过他性格平易随和、生活优渥,工作也相对较轻松,所以脸上并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
相反的,人生经历将他英俊的脸刻上从容不迫和温文尔雅,给人感觉他是个兼具浪漫与实际精神的成熟男人,对任何年龄段的妇女都很有吸引力。
而素秋已满十五岁,脸上稚气却犹存,眼睛乌黑得像黑葡萄,看人的时候往往令人屏息。她轻快的语音软软糯糯,法语经她口似乎平添了一种奇特的韵味。她的青春就似春天原野上的野花在怒放,令人想挡也挡不住。
年纪经历相差很大的两个人此时坐在一起,那画面竟是很和谐的感觉,怎么看都是很般配的一对。
艳春寻思一阵,水开了。他定定神给道林泡茶,道林站起身礼貌地道谢。
素秋怀中的线团滚落,一直拖着线跑到了墙角,她连忙放下毛活去拾。拣起线团拍了拍,她不自觉地回头望了眼艳春和道林。
俩人仍在站着随意谈论茶经,彼此脸上都带着笑容。
道林的一只手指尖贴着茶杯手柄,艳春的一只手则按着桌面。道林的手掌骨骼宽大,手指又粗又白,给人很有力量的感觉。而艳春的则细长坚韧,指节不甚分明,皮肤晶莹剔透。
两只手离得很近,虽然都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看上去却十分亲密友好。
素秋感觉这个场景很突兀,似乎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却仍旧发生了。
她没有立刻回去,而是低头又拍了几下线团。
每天都要拖上好几遍的水泥地即便边边角角也是洁净的,其实根本没有灰尘。
送走道林,各怀心事的兄妹俩偶尔相视,一时竟是不知说些什么。
素秋转身找出替换衣物去沐浴,艳春洗净招待客人的茶杯,想了想也带上东西下楼。
用了比平日稍长的时间沐浴毕,素秋回到阁楼主动拉上布帘准备休息。
艳春晾好湿衣服,坐到床边盯着白棉布帘子上的牵炕ㄓ杂种梗爻錾瘛�
半晌,他微喟,去书桌边看了会儿书才熄掉台灯准备睡觉。
临熄灯前他小心地扭头望向素秋,发现她面朝里踡成一小团似已睡熟了。回过头,他目光复杂地望着明亮的台灯,慢慢伸出手按灭。
阁楼内立刻陷入到一片黑暗中,模糊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得窗前影影绰绰的。
素秋床上那团突起的黑影一动不动,她的双眼却大睁着,在黑暗里发着微微的幽光。
劳伦斯安抚好愤怒的休,才主动登门去向道林道歉。道林不以为意,请他抽雪茄,如往常一样俩人谈了好一阵儿才客气地送他出门。
从道林家出来不过是晚上八点多,暮春的巴黎刚亮起路灯。劳伦斯想起艳春兄妹,买了些水果又赶去阁楼。
兄妹俩刚用过晚餐,艳春在洗餐具,一旁的素秋用干布擦拭好后归放整齐。
见到劳伦斯他们都很高兴,热情地请他坐,素秋还抢着帮客人挂礼帽。
劳伦斯很感动,脸上微微泛红,道歉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愉快地和兄妹俩聊了会天,他又针对素秋补习的事情提了几个小建议方尽兴地告辞。
素秋快手快脚地递过劳伦斯的礼帽,顺手也取了自己的,说要送他下去,顺便拿晚报。
艳春叮嘱一句上下楼小心就随她去了,劳伦斯体贴地走在前面防素秋跑得太快滑跌。
和劳伦斯站在玫瑰天堂大门外,素秋没有急着同他道别也没去取报纸,而是仰头望着他严肃地问:“劳伦,你了解道林先生吗?”
劳伦斯略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思索着回答:“我们是在一个派对上认识的,到现在有三四年了,彼此应该算是比较熟悉的朋友。”
素秋脸上忽然闪过丝不自然,咬了咬嘴唇垂下长长的睫毛为难地低声问:“那他,有爱人吗?”
错会了素秋表情的含义,劳伦斯遗憾地摇了摇头,注视着她浓密的头发,声音充满了同情。
“我没听说过他有男朋友。你知道,余小姐,他是个非标准的法国人,洁身自好到有些禁欲,虽然他不乏大批的追求者。”
素秋的脸有些变色,她又咬了下嘴唇小声地请他路上小心。
虽然很想再安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但眼下天色已晚,同一位年轻的小姐立在马路边上说话即便是在法国也不是一项明智之举。劳伦斯只得无言地举了举帽子,请她上楼。
素秋无奈,从报箱里取了报纸,朝劳伦斯微弯腰回去了。
劳伦斯这才显出忧郁的神色,默默上车而去。
慢慢回到阁楼,素秋将报纸搁在圆桌上,没有心情去翻阅。
虽然能够理解同性之间的爱情,道林先生又足以值得她去尊重,但这些并不能代表她就可以欣然接受艳春有可能同他产生这种发展。
艳春见她有些神思恍惚,不禁奇怪地问:“素,你怎么上来得这么迟,有事吗?”
“没有,在楼下和劳伦聊了几句。哥哥,我有点累想睡了。”素秋没精打采地说。
“那就早点休息吧,天也不早了。”艳春虽然有话想问她,但在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后仍是体贴地同意。
素秋点点头,拿出牙粉洁牙。她一直垂着眼帘,目光不肯同艳春的接触。
艳春思索地望着她的背影摸不着头绪,停顿一阵才低头扫了眼报纸。
晚报通常刊登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消息,偶尔也会登载早报刊印后才发生的大事件。现在这份报纸头版就有这么一条新闻,粗大的黑体字刺伤了艳春的眼睛。
他一把抓起报纸,不敢置信地盯着那行标题片刻才匆匆地开始浏览内里的详细内容,面色渐渐泛白。
“素。”艳春低声说。
素秋正在漱口,听到他的声音却没有立刻回头,只当不是要紧的事。
“素!”艳春略提高了些声音,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素秋终于感觉到不对头,扭脸望向艳春,见到他失血的脸不由猛吃一惊竟忘记了询问,只管呆呆地注视着他。
“孙先生,去世了。”
艳春困难地对她说,只觉胸中抑愤难平。
素秋僵在当地,仿佛遭了晴天霹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中山先生去年元月份抵达北平后,即开始同各界频繁会面,谋求统一中国的出路。
繁重的工作令他不久就病倒了,起初他并不以为意继续坚持工作。后来病情加重竟至无法正常行动,他这才不得不到协和医院就医,随后确诊为肝癌晚期。于今年三月五日逝世,享年59岁。
法国的中国留学生同盟会为悼念孙先生在卢森堡公园举行了简朴而隆重的默哀仪式,所有留法中国学生都参加了集会。
集会上,中国留学生全部身穿黑衣臂缠黑纱,胸前佩戴着小白花。期间举行了演讲、焚烧忌文及宣扬新三民主义等各种纪念活动,遥祭孙先生。
有人在集会上失声痛哭,更多的人则在思考中国将向何处去这个严肃的问题。
素秋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