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情于锦-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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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一张与想念中一模一样的脸在大厅对面,却不是她。他看到金座之上欧阳洹护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转头与一身儒雅的凤后耳语,一派和乐。他看到上晖那些身着官服的女子们推杯置盏,看到她们不时斜向自己的眼神。他笑。
欧阳洹转过头,便看到百里花似在唇边转着酒杯垂眼不知想些什么,在长桌上斜斜一撑勾尽人魂,不着痕迹地皱皱眉,向他举杯道:“为我们的贵客远道而来干杯。”
众人皆举杯。百里还神,也向他摇摇一举杯,还未送到嘴边,又听欧阳洹道:“朕和凤后以及父后商量了一下,过几日封号便会颁下。”
百里刚欲按既定的步骤磕头谢恩,突然边上一道身影先一步跪下。正是平疆大将军何劲,只见他伏地长扣,声音发颤,隐含无尽凄凉道:“臣万死,有个不情之请。”
欧阳洹一愣,和何拾暮对视一眼,同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诧异和不解,于是道:“爱卿但说无妨。”
“当年臣尚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卒在外镇守边疆浴血奋战时,臣的结发夫君一人支撑了整个家,上侍奉老人,下照料幼女,吃尽了苦头。待臣终得报时,他却早逝不得享。臣曾在其碑前发誓,我何府主夫不再有第二人。此次我上晖与月国结百年之好,臣为天下子民的安生谢我皇英明,臣虽接受和亲,但仍旧不改初衷,愿陛下收回封号之命。”说完又是一拜,神情坚毅。
此言一出,殿堂皆静。不少官员愣在当场,酒杯举在半空。两国交好,男子跋涉前来和亲,却连封号都无,让其如何在异国背脊挺拔地生活?
欧阳洹装作用手抚头,实则扫视大殿。千岑与他交换了个眼神,纯粹的支持与鼓励。崔琼温母女仿似未察觉这一切的发生,只面对桌前佳肴,其余官员则大多是借杯挡于唇前侧头低声交谈。月国使臣的表现则比较微妙,震惊有之,疑惑有之,漠不关心有之,却独独无愤怒。
他这才假咳一声,转而问百里道:“不知你意下如何?”
百里自始至终连眉都没皱一下,嘴角扬得恰到好处,淡然道:“既有利于两国交好,微臣又怎会有异议,但凭陛下作主。”
太极打了一圈又回到了欧阳洹这方,他再看一眼百里花似,脸上看不出丝毫破绽,谦恭柔顺得无法挑剔,又偏偏隔了一层在里边,就含了事不关己的意味在里边。而何劲仍是额头着地背部挺直长跪于殿上,不得一点缓和。
“既然如此,”他眼神闪烁了两下,“此事便稍候再议吧,另赐萧公子黄金百两,珍珠百颗,夜明珠十粒。”
百里花似略想一下才反应过来“萧公子”说得是自己,是了,现在他已不再是百里花似了,而是月国丞相萧城之子也是月国的和亲使者,萧似。
“谢陛下。”他恭谨谢恩。
红烛。锦被。瓜果。美酒。
最后一拨人沉默地退出门去,屋里便只剩了百里与何劲二人。
何劲已不再年轻,却有着将军肃然的气息。他走到桌前执了酒杯,道:“这可是喝交杯酒所用?”百里端坐在床沿正中,抬头看她一眼并不言语。
下一刻却听到何劲低斥一声:“脱了。”百里眉头一皱又松下来。何劲却是冷笑:“怎么,习惯让别人动手?”
这已是最过明显的讽刺。百里次刻却无半点表情,双手一扯,打成繁复宫廷结的腰带便灵巧地脱落,接着是外袍,再下来是里衣,最后在垂落的衣服中央,是少年清新、如玉、娇嫩的身躯。
何劲看着他面露讥讽,他负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他甚至凭借帝王的宠爱另其荒淫亡国,该有多少女人甘愿为了这个身躯上刀山下油锅,可是,她终究不是她们,也不会更不屑成为她们。与她心意相通的夫君早逝,她唯一的曾经一度让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女儿如今贵为凤后,她无所念无所求了,她前半生为了这个国家在所不辞,她的后半生也将为这个国家赴汤蹈火。
于是她只是轻描淡写一句:“不过尔尔。”
仿佛意料之中,百里只是勾了勾嘴角,再一件一件缓缓地将衣服又穿回来。
何劲看着他的动作,等到他系好最后一条带子,才哼一声道:“你知道我在战场上是怎么对待俘虏的吗?”
百里淡淡道:“我不是俘虏。”
“是不是俘虏不是你觉得算了的,而是我说了算。”
百里勾起了兴趣,往床上一坐,问道:“怎么对待的?”何劲一步步逼近他,半眯了眼睛直视他说道:“我会先给她们一个机会,如果她们提供了有意义的东西,我就会考虑放她们一马。否则……”。
百里笑笑说道:“你觉得我能提供给你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呢?”
“很多,比如说,月国在上晖的官员中埋得最深的奸细。”何劲的眼神和笑容中带了些威慑和鼓励。
百里却只是看着她勾着嘴角笑,等到笑够了才凑上去道:“其实我更想知道,如果你的那些俘虏提供不了你想要的,你会怎么样。”
何劲闻言站直了身子,突然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小人儿的胆识,不过这种想法很快被代替,她拍了拍巴掌,继而说道:“因人而异,不过对你……”这时走进来十几个身穿上晖军装的女子,个个风尘仆仆,显然是远道跋涉而来,看到他都是似饿狼般两眼发光。
她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是我上晖的好女儿,为镇守我上晖边关日夜不休。不过,也三四个月没碰过男人了,你知道,对于这些年华的女儿们是多少难受。”
百里终于忍不住,怒道:“你无耻!”
何劲却笑了:“我们行兵之人,最注重的是结果。”。
第十章 卓山的主殿前一连三天无比热闹。
天余法师的法谈虽然经典,但如今前来卓山的有几个能真正安心听,她们的心被卓山上无数的武林秘籍和传说中的宝藏牵扯着,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一场厮杀。
真正精彩的是殿前被捆成一溜的人。她们个个夜行者装扮,黑衣黑面,想来在夜间着此身酝酿轻功翻腾上下时必定飘逸非常,但是现下却只能期待突然多出个地洞能够容身。
天余还是一脸禅味,仿佛面对的不是一帮宵小之徒,而是能够与其谈经论典的大师。他先向她们低头道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转过来对低声耳语的众人道:“这些便是三日来消失的江湖人,她们欲扰我卓山清静,夜探卓山各处。我卓山虽从未涉足江湖适宜,却也已有百年根基,断不能容人肆意窥探。”
千豫一行人站在人群最前边,无鬼反复研究被绑之人身上的棍痕,神情痴迷。千豫推推天虚,对着棍痕努努嘴,说道:“卓山十七棍?”天虚点点头。无鬼听到问话急切地转过头问天虚:“我能和这个棍法切磋一下吗?”
天虚没回答,千豫倒是笑着戳了一下她的头说道:“卓山的保山阵法,可不是专门用来让你破的,再说,你现在还破不了。”无鬼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这时易宁疑惑地开口道:“为什么最右边的那人被打得同其他人不一样?”天虚看他一眼道:“她那是夜里去调戏小沙弥被打的。”
一阵讨论声过后,人群恢复安静。站在中心的天余也不说话,只有风吹起他宽大的袈裟,吹饱了他的衣袖和衣襟。几乎就是对峙的沉默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问道:“既然卓山要证明没有藏纳宝藏,却有不许我等搜山,不知法师究竟要如何交待?”此话一出,立刻有不少附和声,急切而强势。千豫扭头看天虚,后者一脸的莫不关己。
天余法师也是不焦不急,一派从容:“不是不让,而是时候未到。我卓山宝物没有几件,各种密典经书倒是有无数,这万一不慎遗失了几本,老衲如何向前辈们交代。”这话一说,当下众人一默,确是说到了不少人所想之处。卓山上有无宝藏尚待考证,但珍贵秘籍却是实实在在的,顺手牵羊摸几本那也不枉此行。
天余扫视众人表情,微微阖上眼,身子向前躬,又是一身法师作派。他慢慢滑动手中佛珠,声音平缓:“所以,总得给老衲一些准备的时间。”
还有人小声疑虑:“万一这段时间内宝藏被转移了怎么办?”
天余再笑:“传说中祁阐世子带走的那可是金山银山,数目庞大,试问如此兴师动众的搬移如何能逃过各位的法眼呢。”这番话说得明赞暗讽,千豫不由勾起嘴角。众人也觉有理,陆续散去。
等到人散得差不多,天余才转过身一扬手,绑在黑衣人身上的绳子便瞬间断裂,他微一颔首:“还请诸位施主夜间安心休息,阿弥陀佛。”说完径自离去。
千豫瞥一眼眼神一直追随天余法师的易宁,轻声道:“人已经走远了。”易宁一惊,慌忙掩饰道:“法师风采果然了得。”千豫抿抿嘴,风清云淡:“那是。”无鬼这时□来说道:“易施主上山三日可曾见得所寻之人?”
易宁悄悄将手摆在身后握拳,面上却是惋惜:“想来是山上人太多,一时还不曾见到。”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天虚此时抬眼,扯扯嘴角道:“那施主可得看仔细了。”易宁微微一笑算是回答。
送走回房休息的易宁和无鬼,千豫和天虚在两座寺殿间并肩缓步而行。道旁有很多参天古树,显然未做人工修饰,茂盛却不平整。这条路的尽头是厨房所在,且未到餐点时间,故一路无人皆静。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天虚,他将手背在身后,并不去看身旁的千豫,开口似在闲话家常:“看你现在一点都不焦急的样子,我猜你是求助于欧阳洹保住那位百里美人了。” 千豫一顿,立刻落后了两步,却也不着急追上去,就保持了这个步调跟上,缓缓说道:“当初我曾向他许下承诺,却没有做到,既有这个缘法,必定不能让他受这种罪的。”
“承诺?”天虚停下步子转过身,抬头看她,问得有些急促,语调也不由拔高:“你向他许承诺的时候可曾想过别人?想过你母亲?想过你姐姐?想过欧阳洹?”顿了顿又转过身去望天,低声道:“还有,可曾想过我?”
叹口气,千豫坦言:“当初我许他远走高飞山云野鹤却是不知掺杂了多少情爱。我本就应是江湖人,却被欧阳羁在朝野之中让姐姐和母亲都两相为难,甚至,还破坏了姐姐与他的姻缘。百里花似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那时对上晖而言是个威胁,我想,如果我带走他,是不是就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千豫上前一步与他同肩,继续说道:“可是祁阐,你这么执著于我到底是为了我这个人还是为了我们父母订的一纸婚书呢?抑或说,如果与你订下婚约的不是我而是别人,你也会同样如此执著吗?”
天虚没应也没答,于是两人之间就只剩下沉默。远远有人迎面走来,走近一看是端了食盒的小沙弥,天虚眯了眯眼睛。
小沙弥走近,朝他们点了点头就欲离开,刚走两步却发现步子越来越沉直至完全迈不住。天虚从他身后侧手打翻了他的食盒,斋食翻了一地,触及石阶时却是“嘶啦”一声,伴随一股青烟升起。天虚无甚情绪地说道:“施主,卓山是佛门清静之地,这些门派之争中的伎俩实在不适宜出现在此地。”
待伪装成小沙弥的江湖人连滚带爬离开他们的视线后,天虚才转过身对千豫道:“对我,不存在这种如果,事实就是,你是我中意的人,同时,是与我定亲的人。”
欧阳洹刚放下笔,一抬眼就看到殿门口凤后独有的金边缕衣在晃动,于是笑笑道:“怎么不进来?”何拾暮这才进得殿来,也是温和地笑笑道:“怎好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