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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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叶也急着打圆场:“你们这是做什么,要这么争锋相对的。圆圆是头一次来,你们一定要闹得这样难看吗?让人家看笑话。”
“不吃了,饱了。”霍亭青将碗一摔,撇下他们一众人,气咻咻地回房去了。
圆圆原本已经站立起来,见是这副架势,便惶恐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别理她,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闹脾气。圆圆,你别见怪啊。坐下吧。”李子叶轻声说道。“吃菜,吃菜,别客气。”
圆圆只得悻悻坐下来,望了一眼霍震霆。见他将脸板得紧紧的。
一顿饭终于捱了过去,圆圆又与李子叶他们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要这期间霍亭青再也没有出现过。圆圆的心里很清楚,霍亭青她不喜欢她。她隐隐约约地觉的霍亭青不喜欢她大半的原因是为了霍震楠。
夜意渐浓,零碎的几点小星在沉寂的黑夜里只管半明半寐着。风摸过树梢的丫枝,枯黄萧索的叶片只管瑟瑟地颤抖着。霍震霆默然地走了一会儿,心里头却涌上许多酸惨的滋味。他只是没有料到霍亭青竟然一点情面也不顾。他以为他兴高采烈地带着圆圆回家,霍亭青会冰释前嫌。毕竟感情的事不是可以由她所掌控的。自己也跟她解释得很清楚,他已经屈抑住自己的感情。可是感情之情向来不由得人。但是到如今他总算是终于明白了,她终究还是最疼震楠的。她对圆圆这样的不客气,就是为了震楠。自己也是她怀胎十月的亲生骨肉,为什么在霍亭青的心里一碗水不能端平呢。想到这里他觉的自己的心里愤闷异常,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还在生气?”圆圆睁大了眼眸望着他。风吹拂着她的裙角,痒唆唆地刮在洁白的腿肚子上。他西装的下摆擦着她的手背,他的手从袖管里探出来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凉。
“对不起,今天真的是我太冒失了。”他阴惨着脸说道,他将脸微微地侧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沮丧。“对不起……”
“我知道你娘有一部分是为了震楠的事情而责怪我吧。”她细声细气地说道,昂起脸凝注着他,微微地喟了口气。
他瞥视着她:“这不是问题。明天我就上你家去提亲。”
“不……震霆这件事要不先缓一下吧。你娘的态度现在这么强硬,不如你再劝劝她,也许……也许她就会同意了。”星月的残光照射到她的眼睛上。他眱了她一眼,用手在她的后颈上最柔腻的地方摸了一摸。“我要做的事,没有人能拦得住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我爹那里是没什么问题的。不如你找个机会先去你爹那里通通风,跟他说一下,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圆圆含笑地点了点头,将头偎进他的怀里:“我们还有许多时光可以在一起渡过,也不急于这一时了。我们会一辈子走下去的,不是么?”
一辈子。他伏下头在她秀丽的额头上碰了一碰。一辈子似乎很远又很长。他们不是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相处吗?他这样急不可耐的,失掉了心智,似乎不像他素日来的作风。
一大清早的,霍震霆刚进办公室,随着一阵纷乱嘈杂的脚步声,王经理连门也没敲一下便走进来,不停地揩拭着额上的汗,便急急地说道:“霍老板,那个人醒了。”
霍震霆一听,忙起身下楼去。
在那间杂物房里,已经被王经理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在水泥地上铺了一张旧草席,铺了一层破棉絮,那个人就坐在那层棉絮上,全身拥着一条印花被子,两只眼珠子呆楞楞地看着地上。
“你有没有问过他?”
“没有,他从醒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王经理道。
霍震霆俯下身去,望着他。这个男人满面胡子拉碴,嘴唇干裂,只有那一对眼睛炯炯有神。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那个男人依然专注着望着地上,偶尔才眨了一眨眼皮。
“霍老板,我早上问过他好多遍了。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哑巴。”
那个男人将两腿缩了起来,把两只手撑压在自己的腿上,不带一丝表情的目光朝他的脸上睨过来。
“你叫什么?”霍震霆又问他道。
他直着眼睛望着他半晌,将嘴唇微翕,只是轻轻地将眼阖上,躺了下来。
“他是不是不会说话啊?”王经理在他的身后说道。
“再让他休息几天就把他送走。”霍震霆见罢便离开了这个房间走了出去。
霍震楠那天直到很晚才回家。他看到前厅里烛光摇曳,便往前走了几步。这一见,便叫了起来:“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微淡的烛光照耀在霍亭青的脸上,她丰润的脸两腮的肉微微地垂沉着。她将两片嘴唇蠕了一蠕说道:“你在你大哥的公司做的还好吗?”
霍震楠自不免怔了一怔,脸上带着一点讪讪的神色道:“还……可以吧,是不是大哥跟你说了什么!”
霍亭青将两道描得略弯的眉毛皱结起来,眉心里出现几道深刻的皱纹,略带讥诮地说:“你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
“没……没有。”他急着直摆头。
霍亭青咬着牙说:“你要是有一分像你大哥,我就不必为你这么操心了。同样是我的儿子,为什么有天壤之别?你每天都这样三更半夜地回来,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大哥今天已经把那个圆圆带进来了,说什么要订婚。你长进点好不好?你这个样子,如果我是那个圆圆,我也只会选择你大哥!”
他急得眼睛都直了:“娘,你说什么?”
霍亭青颤巍巍地走到他的面前,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道:“你未来的大嫂就快进门了!你争口气给我看看好不好?我这么疼你,由小至大,三个孩子中待你最好。可是你却最让我失望。”
“娘,那你答应了没有?”他面如土色。
霍亭青看到他罔知所措的样子,便又将口气软了下来:“我能不答应吗?即使我今天不答应,明天也要答应。他们究竟有什么错,我要为难他们?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的个性。我跟你说,你最好自己争点气,不要这样每天懵懵懂懂地做人!书又书读不好,做事也做不好……”
“娘,你就别再说了。”他气恼地从口袋摸出一盒烟,刚抽了出来,便见到她的神色骤变。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幽忧地说道。
“没有,我……别人硬塞给我的。”他慌张地说道。
她一把夺下他手中的烟盒,狠命地掼在地上,又用脚踩得稀烂。
“你怎么变成这样?你太让我失望了。”说罢,她痛心疾首地走掉了。
霍震楠无奈地耸了一耸肩,从地上那堆零乱不堪的碎骸里找到半截完整的烟卷,衔在嘴上,掏出一盒火柴盒来,将烟头点燃了。
过了几天,他去戏院的后台找董醉蝶,董醉蝶正在对着镜子卸妆,一时没有发现他。倒是她身边的一个好姐妹,见到他,微笑地拿胳膊去碰董醉蝶,细声细气地道:“你的好朋友又来看你了?”
董醉蝶笑着转过头,一眼看到他道:“你怎么来了?”
“人家来看看你啊。”小姐妹接茬道,又轻轻地触碰董醉蝶,“你别磨磨蹭蹭的了。”
霍震楠睃了一眼笑道:“我多等一会儿不碍事的。”
“原来是这样啊。”小姐妹又挤眼弄眉地说,“那我呀就早点走了,不影响你们了。”
“去。”刚卸了一半妆的她手拿着棉签转过身来娇嗔了一句。
霍震楠拣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双手在全身上下摸索起来。
董醉蝶拉开抽屉,拿出半包的烟送到他的眼皮底下:“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并不伸手去接,只是抬起眼皮盖横了她一眼,将嘴唇的一角掀起来,露出一个苦笑来。他将烟从盒子里抽出来,夹在指缝里:“你怎么也有这个?”
她眼梢下垂,仍旧带点微笑:“客人留下来的,我就收起来了。”
霍震楠并没有再问下去,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理会别的事。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慢慢地靠了过来,洗尽了铅华的脸上,白得透明,红润的小嘴像是涂上了一层光泽。
他却答非所问:“你爹的病怎么样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将五官绉成一团,略带悲怆地说:“我真不知道他能够撑到几时。他在我这里住不习惯,我就给他配了许多帖药,让他拿回到乡下去休养了。但是他陆续地托人捎信给我,我想应该还好吧。”说罢,她将目光伫视到他的脸上,然而双目却是茫然而又凄楚的。她将头微微地垂沉着,用脚尖轻轻地点着地。
“我们走吧。”他放下一条腿,站起身来。手上还挟着那枝未点的烟。她将一条浅棕羊毛围在脖子上,草草地用手指拢了一拢头发。她袅袅婷婷地走到他的面前,又找到一包火柴盒,替他点上烟。
(本章完)
第99章 新梦黯(三)
夜是这样的沉寂,好似也不是那么晚,街头不知谁放起了爆竹,噼哩啪啦地响了一阵,便又归于宁静,却零碎的间歇的响一阵沉一阵的,撩得人心烦意乱的。他们两人各管各地走着,彼此不发一言犹如陌生人一般。董醉蝶抱着臂,围在脖子上的绿色粗线围巾因为刚才临走时匆促地挂上去,现在时不时地又松散下来,她只得不住地将围巾的末端握住又甩了上去。霍震楠沉默着,吐出许多白雾来,好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目似的。
“你到底有什么心事?”董醉蝶忍不住问他道。白雾渐渐变得稀薄,他的面孔就显得不那么地真实清晰。
霍震楠没有理会她,只是木然地拖着脚步往前走。他的心里空洞洞的,整颗心都被掏空了,也有东西迅速地填补上去,那便是难以用言辞描绘的凄凉与伤感。他不知道他要的幸福在哪里,他的未来又在哪里。他死命地抽了两口烟,宛若想一次性将烟吸干,来弥补他心底的悲哀。
他垂下头,看到自己锃亮光洁的皮鞋,他熨得笔挺棱角的裤腿。他只有光鲜的外表又有何用?
“你到底怎么了?”
快到她的家了,他却骤然地失去了进去的勇气。他猛地顿住了脚步,将口中的烟拿了出来,扔在地上,用鞋子下死劲地将它碾得粉碎。
“我不进去了,就送你到这里吧。”他淡漠地说道。
她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紧憋在心底,便不再问下去,只是微微地颌首,便迈着步子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他望着她远去的后影,她梳得直溜溜的漆黑乌发,脑后绾得那根玫瑰红的发带。他的心弦震动起来,走了几步,便从她的背后拥住她。
“让我抱抱你好吗?”
她的手已经伸入那假鳄鱼皮的皮包里去掏钥匙,冷不防地被他搂住,她伸向包的那只手便滞住不动了。
“有什么事告诉我吧。”她柔声地说道,“再大的委屈与痛苦也由我替你分担。”
他将脸深深地埋入她的后颈项里,闻着她脖子里香胰子的味道。
“她要嫁人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微弱凄惶。她转过身去,在光的暗影子里见到他的脸,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的光。她的后背抵在她家的木板门上,他的气息夹杂着烟草的腥味朝她的面颊上喷过来。
“你说为什么她要嫁给我大哥?”他的声音再次地响起。她仔细地望他的脸上睄去,发现他的眼睑下已经蜿蜒着清凉的泪水,积压的寂寞与忧伤向潮气一般将他包围住了。她听着他的话,心里哄嗵哄嗵地跳起来。
她将她的小白细牙伸出来微咬了下嘴唇,手便抬上去抚在他宽大的脊背上,喃喃的在他的耳边低语:“没事,没事的。”
两个人不知怎么的进了房。屋子里黑鸦鸦的一片,只有窗槅子外那疏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