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怯春寒,半宜晴色-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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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以后不必叫我少爷,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霍震霆喑哑地说。她离他这么近,他却觉得她离他的距离这么远了。“我听说,霍震楠近来与你走的很近?”他尽可能地摆出一副豁达的态度。
“是的。震楠他经常会来看我,在我最悲壮伤难受的时候,他也给了我不少慰籍。”她低下眼波笑了一笑。“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霍震霆凄清地笑了。她口中的很好很好的朋友,应该离那一层朋友也不远了吧。“震楠是不错的。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都是值得深交的朋友。而且以后也会是个好男朋友,好丈夫,好父亲……”
桑圆圆心中怪异,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扯到好男朋友,好丈夫,好父亲上去。她的嘴唇微翕了一翕:“我们只是朋友罢了。”
“朋友,也可以变为恋人,不如你考虑一下震楠,我觉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哑气地说了一句,“不如你考虑一下,你在上海也无所倚靠,虽然震楠虽然年纪轻了一点,但是他的思想是十分成熟的,即使有时他还是显得有点儿稚气。”
桑圆圆眼色骇异地望着他,颤声说道:“少爷你是在为我作媒吗?”
“我弟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他兀自说下去,“我们霍家也很宝贝这个二少爷。总之你嫁给震楠比呆在郑家要好的多……”
他猛然听到她的呜呜咽咽之声。举起眼一睄,才发现她扑索索地泪下。
“少爷,我跟震楠只是朋友而已。我不明白我的举止行为到底哪一点让你产生了误会,一定要撮合我跟他。我们虽然同年,但是在我的眼里他只是我的一个近乎哥哥的知己而已。而且我出身卑微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她说完拿袖子蒙住脸,一溜烟地跑了。
(本章完)
第30章 风中柳 (四)
望着她一溜烟跑掉的身影,他踌躇了半晌,还是拔腿追了出去。他跑到大街上,没有料想到她竟跑得如此飞速。她已经跑到马路中央去了,一辆电车在她的面前轧轧吱吱地停下来,她不假思索地扶住那阑干,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手的洁白映衬得她的脸惨白。隔着老远,霍震霆似乎还能瞧见她红濡的眼圈。
他是怎么一回事。好不容易盼星盼月地将她盼了来,又口无遮拦地说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废话,将她气跑了。他心里懊恼极了。
他跟着电车咻咻地追着。他大力地拍打着电车的铁皮车厢,从那微敞的窗洞里只露出她的后脑勺,她乌臻臻的青丝经由窗口中在空中飘拂着,连同她微微战抖的肩膀。他愈跑愈慢,跑得喘吁吁的,而电车始终没有要煞住的意思。
两旁的梧桐树叶子经绿转黄,飒飒地颤栗着。他在风中跑着跑着,不由得停住了步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微伛下身子,两只手压在自己的膝盖上,一阵经心里冉冉上升的凄凉感由四肢蔓延开来。
直到电车的影子消失,他才挺起身子来,走到一边。一头满怀心事,一头又无限惆怅。二十年来第一次为着一个女子所心动。而这女子却又被他的亲弟弟所爱护着。他们注定擦肩而过。第一次在长大成人之后在船上与她相遇。这般美好的女子虽然荆衣钗布,衣着寒碜,然而却挡不住她的清丽娇俏。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柔弱无助,伏在阑干上默默地落泪,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揪住她,她怕是要跌落到那滚滚的大海中去。第二次见到她,被一纨绔子弟所轻薄。他不明白那一日为何失了心智,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他思忖着,全然不顾天色已渐渐暗沉下来。然而在他的前方却有一名女子,一身洋装妆扮,头上带戴了一顶宽沿的白帽子,帽檐上垂下来一层面纱,面目模糊,又侧对着他,只看的到高挺的鼻子,阖得紧紧的小红嘴,那脸的弧度到下颌的距离,柔和流畅。他似曾相识,却没有这份心思去窥探。那女子在台阶上自得其乐地玩耍着。她踩得高高的皮鞋,却也似金鸡独立般地单脚跳着。他从她的身边经过。她霍然地站不稳,妃色的裙袂在风的抚摸下蹭到他的腿裤上。她尖叫一声,直往台阶下栽去。而一辆开得跌跌撞撞的洋车冒冒失失地朝她这边驶过来。他伸手一拽,忙将她扶住,却不料她整个娇小的身躯都倚靠在了他身上,徒然地多了这份力量,他也一时站立不稳。她重重地压在了在底下的他。
“对不起,对不起。”她涨红着面皮,失声地道歉,从他的身上爬起来,将头伏得低低的。
他费劲地撑起自己的身子来,总算能够立起来,只是右脚踝隐隐作痛。他的西装上掺上了一层白灰。
“以后不要在马路上这样玩了,很危险的。”他上下忙着掸自己身上的尘土。
“咦,是你。我认得你。”何菀儿促促地叫起来,一手按住自己方才被跌歪的帽子,一手将帽子前方的那一幅面纱撩上去,露出底下的一对水伶伶的眼眸,面若傅粉,唇若涂朱。“你是霍老板,对不对?”
“你是?”霍震霆只是觉得眼熟,却一时半刻想不起她。
“我是何菀儿啊。”何菀儿轻快地叫起来,将他跌落在地上的一顶呢帽子拣在手上,细心地拂了一拂黏在上面的尘土,再递给他,“我夺冠的时候是你颁奖给我的呀。”
“喔,是你。”霍震霆想起了她,眼睛斜睨着她,心里却不大舒服似的。他将自己的那顶帽子扣在自己的脑袋上,正欲离开。
“霍老板,你上哪里?不如我送你一程吧。我也在等我们家的司机来接我呢。”说着,她孩子气地鼓起了嘴,将身上缀满蕾丝的洋装又往下扯了一扯,“等了很久了,怎么还没来呢。”
“不了,我想走一走。”霍震霆婉言回绝。他不想再同一个有着日本血缘关系的姑娘除了公事之外再扯上一丝一缕的关系。想着上次他无可奈何妥协的一事,到现在对着圆圆还心生愧疚。
“霍老板,你别客气。你看现在风这么大,天又黑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吧。也当是回报你的救命之恩啊。”何菀儿一手抻着他的臂膊,一手又对着前方招手,对着他,慧黠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你看司机来了。”
“何小姐,真的不必了。”霍震霆不习惯在大厅广众之下跟一个女子拉拉扯扯。而何菀儿却过度热心,硬是要送他。
无奈之下他只得上了车。
何菀儿的周身带着一股醉人的暖气。一路上对他嘘寒问暖,说了许多感激他的话。他几乎没怎么搭理她。他的心里还惦记着圆圆伤心惨目的样子。
到了霍家门口,何菀儿从车窗里朝他挥了一挥手。他勉强地笑了一笑,他的右脚踝方才还不觉得,现在踩在地上那种疼简直让人无法忍耐。
“霍老板。”不料何菀儿又从车里跑出来。
他只得腾挪着站住了。
“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看医生?”何菀儿的一双秀目中含着一丝忧愁。
“不必了,我回家搽点药油就可以了。”他不免嘶嘶地从牙缝里冒着冷气。
“那你如果伤得严重的话,一定要通知我啊。我会负责你的医药费的。”何菀儿还是放心不下。
“谢谢,我真的要进去了。”风还是虎虎地吹在身上,他的表情也变得漠然了一些。
“那好,再见。”何菀儿剪着手,一面回头凝望着他,风唿唿地吹起她的裙袂来,连装饰在裙子上的花边也微微地摇撼着。
(本章完)
第31章 风中柳 (五)
翌日,郑四方,程卉,圆圆一同用早膳。郑四方窥探出圆圆异样的神色,便搛了一根菜放进她的碗里。“你看你生了一场病,都瘦了这么多了。我叫周妈多给你炖点补品,你身子虚,要多吃点才好啊。”墙上的挂钟滴答玳答地响着,郑四方瞄了一眼,便道:“我该走了。”
“老爷。”圆圆明倩的眉眼之下一双亮澄澄的眼眸微微地颤了一颤,同时将那红唇抿了一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我想在房里给我爹娘安插个灵位,我想拜祭他们。”
程卉倒吸一口冷气,她握着筷子的肘部往上抬了一抬,身上的灰貂斗篷往一侧的肩膀溜去,连旗袍上金银线绣制的红牡丹也跟着颤栗了起来。她忙用手握住紧紧扣住斗篷的那枚猫眼石胸外,锐声地喊起来:“那怎么可以。你疯了吗?这里可不是你自个的家里……”
郑四方唇上一道浓厚的黑髭往下一沉,他大手一挥。程卉便噤声。
“老爷,我求你了。”她猝然地掷下碗筷,筷子便咣当一声脆响,委屈地跌在地上。她双膝往那阴冷寒凉的水泥汀地上跪去。眼眶也红了,两侧的鼻翅微微地翕动。“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份,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啊。在他们生前我不能好好地孝顺他们,我希望以后能天天给他们上柱香,每逢他们的生忌死忌能为他们烧点纸钱……”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程卉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将手重重地一击桌面,鼻腔里发出哼哼两声,用一双涂得蔻丹的手指戳着她的眉心,远远望去,犹如指尖鲜血淋漓。“你真是越来越百无禁忌了。我们郑家可由不得你胡来,你别仗着老爷疼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程卉。”郑四方略显黄黑的脸上,将眉毛紧紧地攒起来。垂直的鼻子在两侧颊上留下阴影,将那嘴闭得紧紧的,往两边展去,直带出两道深深的皱纹来。“圆圆,我答应你。横竖这兰儿的房间也归你了,你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老爷。”程卉睁大了澄碧的眼眸,那白净的脸上含着一丝难以置信,抱屈地叫起来。
“别再说了。”郑四方走了几步,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周妈从那檀木衣架上将他的黑呢子大衣取了下来,踮起脚替他披上。郑四方从衣架的顶上拿过一顶青呢毡帽,在门口的阶上蹭了几步,又返了回来。“圆圆,我见你整日地呆在房里,早晚得闷出病来。不如今日跟我去片场转转。”
圆圆的眸子攸地亮堂了,尔后却瞥见到程卉愠怒的敌意的眼神,便战战兢兢地缩住了口:“老爷,我看我还是不去了吧。我一个乡下丫头,啥也不懂。”
“圆圆,你赶紧上楼给我换一件衣服,我在车里等你,要快。”说毕,郑四方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圆圆不敢拂他的意,只得走上楼去,在经过程卉的身侧时,明显感到程卉的脸上含怒之中又夹带着藐视的神色。
圆圆第一次来到上海连华电影公司。而郑四方回到办公事,急于处理一大堆棘手之事,故让自己的助于马利陪她到楼下的片场转转。圆圆看到一个个房间,被隔成中式或者西式的布景,其中有几个正在紧锣密鼓地拍摄着。圆圆生平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女明星,看到摄像机,听到导演喊“开麦拉”。她真心觉的拍戏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马利在中途被人叫走了。他让圆圆在其中一个布景外面看别人拍戏。圆圆应诺了。她十分认真地看着布景里面的那一个姑娘。那个布景装饰成一个院子,一个穿着十分朴素的女子,额前一排密密的刘海,穿着蓝粗布上衣,白袜子黑布鞋,样子又委屈又楚楚可怜。她的身边有一口井,面前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堆满了脏兮的衣服。她坐在一把小凳上,将袖子挽得高高的,将一块搓衣板竖在木盆上。当导演喊了一句开麦拉之后,那个丫鬟模样的人一脸受气的神情,从木盆里捞起一件衣服放到搓衣板上,两手似绵软无力地揉了一揉。
“卡。”导演抓耳骚腮地喊了一句,“我的楚楚小姐。你洗衣服,好歹也要先用点水啊,你这么干搓衣服有什么用啊。”
应楚楚腼着一张粉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