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香沉-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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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扬子江,并没有因为夜幕降临而呈现出往日的宁静来,而是充斥着逃难的气氛。等到卢上尉和云昌他们到了下关码头,发现江边已经挤满了难民。而运煤的船并不敢靠岸,而远远的停在江心,要想上船,只能坐其他的木船过渡。而此时,那些木船已经被重兵把守,难民们除了花得起大价钱的,想要在这时候搭船离开,就跟做梦一般。更多的难民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江面,将恐惧无边无际的撒到黑暗中去。
卢上尉领着这群人去跟守船的士兵交涉,费了好大的口舌,士兵们也是只认船票不认人。而卢上尉只拿出了8张船票。最后无奈的只好拔出枪来,可士兵们并不是中央军乃是地方军,此时哪里肯买这位中央军上尉的账,你拔枪是吧?哗啦啦,士兵们七八支枪都拉动了栓,对准了卢上尉。
卢上尉这时候只好把手一摊,回头对着几乎要瘫软的云昌说道:“你看,不是我们不帮你,不是我们长官不帮你,实在是你们人太多,大大小小连孩子有十七八口,你叫我怎么变出船票来?”
“真的,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云昌软弱的。
“有,有办法。那就是分开逃。你们先8个人上船。其余的我送你们到浦镇,你们就用两只脚逃命去吧。也只能这样了。我这是仁至义尽。本来荣主任只吩咐我送你们到江边。快点想好,你们哪几个人走水路。”
最艰难就是这种时刻!除了要选出8个上船的人之外,还要――生离死别。这时候已经有妇人忍不住失望的哭了起来,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云昌。云昌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师兄,你做主。”
“好。”大师兄哑着嗓子,看看了人群:“长官是云昌找来的。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得上床。其他的还有五张票,每一家都轮到一个人吧。我先说,我不走水路。”
此言一出,很多人都呜呜的哭起来。但是也不能说这个方法最公道。
“不,我不上船。让孩子和女人们先走。”云昌忽然白了一张脸说道。
“云昌你!”
“大师兄,你什么都别说了!大师嫂,我把孩子们托给你。”云昌忽然解开胸口襁褓的束缚,眼泪滴在襁褓中熟睡的婴儿的脸上。然后万分不舍的递给大师兄的妻子。大师嫂的眼泪夺眶而出:“云昌,你叫我说什么好……放心吧,我一定带好蕊珍和小囝。对了,我们逃出去了,到哪里去等你们,跟你们汇合?”
“去重庆。”这时候,一直默默的看着这生离死别的卢上尉忽然说道,“这条船是去重庆的。”
“听到了吧,大师嫂?你们先去重庆等我们。”云昌把蕊珍的小手递给大师嫂。
“那,那你们一定要来啊。”其实谁都知道在此一别,不知道相见还有没有希望,可是这时候,谁愿意对着亲人说些不吉利的话呢?
“好,好!一定,一定!”大师兄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
这时候,大家还是商定,由大师嫂带着自家的两个孩子、云昌的两个孩子(婴儿抱在怀里可以省出一张票来),三师弟家的阿宝,四师弟的两个孩子还有身体一向不好的孤身一人的小师弟一起坐船。
哪知道,坐船的人们一步三回头的登上渡船的时候,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船上炸开:“我不要离开阿爸!我不坐船!我要我的阿爸!”大师嫂怀抱着云昌的儿子,一个没注意,蕊珍就跳下船去,奔扑到云昌怀里去,一边大哭:“阿爸,阿爸,我不离开你!”
蕊珍本来就是云昌的心头肉,这时候送蕊珍走对于云昌来说本来就犹如万箭穿心。这时候,蕊珍扑将过来,云昌哪里还忍得住。可忍不住还是要忍了,他一边用力的甩脱蕊珍的身子,一边把蕊珍向渡船上拖,并且愤怒的吼着:“你这个阿囡,怎么那么不听话!快走,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不走,不走,我不走,我不离开阿爸!阿爸,阿爸,阿母已经不在了,我不能再没有阿爸了!”哪里知道这个时候,蕊珍的小身体竟然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棉裤都在地上蹭破了,可是云昌还是没有成功的把蕊珍拖到渡船上去。大师兄来帮忙,刚强行抱起蕊珍,那渡船就解缆载着一群哭喊着蕊珍名字的人离开了江岸!
“还有人!还有人哪!”大师兄急着要泅水过去。这时候,衣袖忽然被拉住了。回头一看,竟是云昌。只见他红着眼睛说道:“算了,大师兄,就让蕊珍和我一起吧。这是命。”
大师兄这个时候羞愧的要哭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到头来,你们一家只走了一个,我们家倒去了三个。”
云昌淡淡一笑:“一个顶一万个。只要大师嫂把小囝平安的带到重庆,我李家有后我就心满意足了。”
大师兄兀自叹息不休,直埋怨自己的老婆,云昌把蕊珍接过来:“走吧,我们到浦镇去。只要有两条腿。我们也能走到重庆去。”
第三百九十一章 逃难(2)
浦镇在江北,所以还是要坐船渡江到江北去。只是不在下关码头上船。卢上尉载着云昌和其余的人沿着长江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停下车来。原来这里,藏着几条船。可以渡人到北岸去。
“压箱底的几条船了,预备弟兄几个逃命用的,现在先便宜了你们,要不是看你们可怜……”卢上尉的声音在夜风显得陡峭。云昌此时只能喏喏,哪里顾得分辨卢上尉无意中透露的信息。只有大师兄有意无意的叹了一声。那卢上尉也不以为意,一个劲的催他们上船,他好回去交差。
“长官,到了江北,我们往哪里走?”
“往上江走。或者过了江,你们可以到浦镇机车厂先落落脚,看看那边有没有人一起搭伴着一起逃难。只是记住,既过了江,就不要再跑回来了。”
云昌的心一颤:“怎么,长官……”
“走吧。走吧。”卢上尉不再多说什么,众人忙道了谢,相携着跌跌撞撞的上了船。
“阿爸,阿爸,弟弟啊!”船到江心,众人悬着的心才略略的放下了些,这时候,只听蕊珍呜呜的哭起来。
云昌紧紧的搂紧女儿,哽咽的:“蕊珍莫哭,我们到了上江,一定找得到淖尔。”话虽这么说,心里却酸成一团。大师兄伸出手抱住云昌的肩膀:“云昌,别担心,你嫂子那个人,我知道,人可靠。”
“师兄,我没有不放心。”云昌说着把眼泪忍了回去。“只是可怜蕊珍。生下来,没过几年好日子,不是挨饿,就是逃难。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碰上了日本佬进攻南京城。可怜她连亲娘都失去了。”
大师兄沉默,船身起伏。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该说些什么,其他的人坐在船尾,离他们不近,因此他低声的时候,经过水声过滤,只有云昌能听见。
“云昌,在南京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你和大小姐……”
“……”云昌无言的低下头去。
“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哦!”大师兄狠狠的责备着,“住着人家的房子,你还――欺负人家!”大师兄是记得宝珠的,东家的小姐,花骨朵一样娇嫩的女子。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不是知道吗,宝珠她,她从小就跟我好。”云昌望着黑黝黝的江水,眼泪无声的滑落。
“你呀!”大师兄还想说什么,可看到云昌这副样子就又心软了。“知道大小姐现在在哪里吗?”
“听说在上海……租界。”一想到宝珠,云昌就觉得心里疼得喘不过气来,一想到这船载着他离宝珠越来越远,他就恨不得跳下船去,可他的胸口依偎着蕊珍,那小小的人儿,在他的怀里哭的一抽一抽的,可声音明显比刚才低了去。是的,他还有孩子。他是父亲。
“租界,听说安全的很。”想了半天,也只能是这样的安慰。
“嗯,我知道,大师兄。”云昌勉强的挤出一点笑来,“宝珠跟我们,是不一样的。”
“你知道就好。那就别想那么多了。兴许日后山高水长,还有见面的一天呢。”
见了面又能怎样?云昌凄楚的想,想到宝珠渐渐的冷淡,想到荣四看他的眼神。目光黯淡下去。这时候,大师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沉默席卷了整艘船,只有船桨搅动江水的声音,这时候,不知道谁开始低低的唱:“陈隋烟月恨茫茫,井带胭脂土带香;骀荡柳绵沾客鬓,叮咛莺舌恼人肠。中兴朝市繁华续,遗孽儿孙气焰张;只劝楼台追后主,不愁弓矢下残唐。蛾眉越女才承选,燕子吴俞?早擅场,力士签名搜笛步,龟年协律奉椒房。西昆词赋新温李,乌巷冠裳旧谢王;院院宫妆金翠镜,朝朝楚楚雨云床。五侯阃外空狼燧,二水洲边自雀舫;指马谁攻秦相诈,入林都畏阮生狂。春灯已错从头认,社党重钩无缝藏;借手杀仇长乐老,胁肩媚贵半间堂。龙钟阁部啼梅岭,跋扈将军噪武昌;九曲河流晴唤渡,千寻江岸夜移防。琼花劫到雕栏损,玉树歌终画殿凉;沧海迷家龙寂寞,风尘失伴凤彷徨。青衣衔璧何年返,碧血溅沙此地亡;南内汤池仍蔓草,东陵辇路又斜阳。全开锁钥淮扬泗,难整乾坤左史黄。建帝飘零烈帝惨,英宗困顿武宗荒;那知还有福王一,临去秋波泪数行。”
唱的正是秣陵旧事。乃是老生的唱段。从前听来,不过是南明旧事,无甚紧要。如今仓皇逃难,顿时觉得别有一番伤痛。先还是三师兄一个人唱,过了一会儿,大师兄也加入进来,云昌也跟上节奏……
第三百九十二章 城下之盟?
却说荣四这时,正在四方城小平房里。蒋介石和宋美龄都已经是一副即将出行的打扮。侍卫们都在等着蒋介石下令出发。可是蒋介石却还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四周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儿,侍卫长朝荣四看了看。荣四会意的。
“委座,您看,您是不是应该出发去机场了?”
“唉。”蒋介石不置可否的长叹了一声。宋美龄的眼圈有点发红,她招了招手,让荣四走过来:“老四,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姐姐,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可是你要有什么……我怎么和姨父姨母交待?”
“不会有事的。我有分寸,知进退。”荣四话音刚落,蒋介石就接上了话头:“老四,你万事见机一点。”
“是。”荣四应道,一边又再问了一遍:“姐夫,那现在……”
“出发吧。”蒋介石黯然的。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老四,你给我盯紧点唐孟潇。”他的眉头紧锁着。“好。”荣四会意的点头。
蒋介石得到他肯定的答复,才站起身来,一旁的侍从替他披上了斗篷。过了一会儿,他带头走了出去,众人包括宋美龄在内,都松了口气,赶紧跟上去。一忽儿功夫,四方城小平房人去楼空。
最是仓皇辞庙日,蒋介石此时的黯然是溢于言表的。坐进车里,他不由得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长长一叹,宋美龄把手放在他的上,拍了拍。轻声细语的:“陶德曼的事情还请达令不要放在心上。”
蒋介石不作声,只是反过手捏了捏宋美龄的手指。夫妻俩便不再说话,车里一片沉默。
另一辆车里,荣四和蒋介石的新从教导总队调来任侍从室组长的薛祖安并排坐着。两人本是军校高低阶同学,自然比平常人要亲近些。此时不免寒暄,谈着谈着便说起了前日蒋介石会见陶德曼的事。
“依我看,委座大可不必多此一举。”侍从室好比蒋氏的军机,因此薛祖安辈个个也是精挑细选的人精。
“你坐在委座身边做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