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彤管-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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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几愣,眼睛亮闪闪。我倒是忘记了,他已经年近五十,已到半百之年,算是半条腿已经踏入老人行列里了,情绪难免会失控。
“昨天晚上陪妈妈游沈园,听完《钗头凤》表演,她就控制不住情绪。出了沈园她说,您曾为她大手笔包场《钗头凤》表演,为她擦泪,还说了她这辈子最动人的情话。”
他看着我,眼神笃定,意思是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您还一直等着妈妈,可她说,但愿等的,是她。”
我仰了仰头,继续说道:“她从小就教我写字,写毛笔字,妈妈说会写字才会做人。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我练字想偷懒的时候,便拿陆游和唐婉的《钗头凤》作底本,不管那字写的如何,她都不会再罚我写字。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她说起这件事,似乎明白了。她心里一直最惦记的还是您,”想继续说下去,可他的反映已经超出我的预期。
他把脸埋在一双大手里,来回挫了挫,本来浮白的脸色立马红润起来,硬朗的五官变的柔和扭曲,透着痛苦难忍的样子。
“尽管她惦记着您,可她心里是有介蒂的,虽然现在回来了,不代表心回来了,您能明白我说的吗?”我看他不说话,便当他明白了,继续说道:“说句让您不开心的话,回不回赵家,认不认祖宗,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妈妈,她为我操劳了二十年,最后生病住院做手术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我觉的自己错失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
“所以为了她,我也不会与您为难。”
“对不起。”
“您不该对我说这三个字,应该对她说,那个恨您又爱您的,可怜的女人。”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您说错了,我接受不接受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能接受您。对我来说,只是多了一个身份,多了一些多年未见的家人罢了。也许您不知道,小时候看到别的小伙伴由爸爸牵着手去上学是件让我羡慕的事。妈妈教育我说,羡慕积累久了会变质成嫉妒,嫉妒会让人心变的黑暗。我不想自己的心变黑的,不想让妈妈痛心,便不再去羡慕他们。再后来就习惯只有妈妈的事实,现在您又出现了,真让人措手不及。”
我说了一堆,想到那说到那,连自己都不知道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什么,或许根本就没有中心思想吧。我在心里是接受他的,可转变成话却成这样子了,可能是不习惯对着这个身份讲话吧,总是词不达意。
“其实,我一点没有怪您的意思,更谈不上原谅与否。您也不要有压力,慢慢来吧,指不定哪天就习惯您了呢。”
他慢慢抬起头来,眼神变的模糊。即使是最没精神的时候,他还是那么有气度。从外在形象而言,他是个有魅力的爸爸。
我扯起嘴角笑道:“我是您女儿吗?”
他勉强笑起来,说道:“是,我赵诚业的女儿。”
“那您找我谈话,第一句为什么不是‘彤彤,想爸爸没?’”
儿时片段多半模糊,可这句却很清晰。那时他面容俊朗,比现在稍显稚嫩些。那时他叫我彤彤,而不是你。那时他自称爸爸,现在却变成了我。
这个爸爸啊!横在我们之间的坎不是妈妈,不是时间,是你啊!
你忘记了怎么叫我,忘记了小时候常常抱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女儿
不等他回答,我便径直出门,我怕他叫我名字或者女儿时会失控。
我说过要保护妈妈的,不能显露出懦弱来,尽管是他。
这场谈话比我想的要好些,至少关系没有僵,我还把他给弄哭了,想想就有点小胜的感觉。
这些年,妈妈哭的眼泪都能流成河了,你这点又算的了什么呢?简直就是小河沟与大海的比例。
书房谈话结束后,紧接着是不断地有人登门拜访。
赵家家族支脉众多,族兄弟姐妹的就有十几家,更不用说堂叔堂祖了。爸爸这一支辈分比较高,经常看到二三十带个孩子的女人叫我姑姨,三四岁孩子腼腆地叫我姨奶奶。
在爸爸介绍我的身份后,族人对我态度相当友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一直未能见面。想起以前妈妈说过爸爸曾被逐出家族,我看着怎么不像呢?每个人都那么热情,像一家人。
每天都接待两三家,往往这家刚来,刚坐下茶还没喝,紧接着又来一波,像吃流水席。
赵炜管对高辈份习以为常,笑容得体,不亲不远,令人心生好感。对比我的皮笑肉不笑,或者忍不住惊奇的表情,差距太多,自愧不如。
妈妈则一直陪在爸爸身边,从早上就一直微笑着,往往一个表情要保持一天。还好爸爸体恤她的病情,劝她休息,不然早晕倒了。
这样的忙碌持续了三四天,转眼就是腊月三十。
爸爸说,今晚要祭祖。
我作为爸爸的女儿参加祭祖的活动也就是旁观一下,站在人群里充个数而分已,我这样想。
当天晚上,随着两股浩浩荡荡的人流走,说是浩浩荡荡夸张了些,不过人也多的数不清,粗略估计百人来个,一股人的数量。
我陪着妈妈以及赵炜管站在人群里,还是比较靠前的。
等待的过程也是相当磨人的,活动未开始,不能乱走动也不能冷落了前来一波又一波的“问候”,还必须像赵炜管那样笑盈盈地面对,强颜欢笑,这才觉的赵炜管和妈妈的伟大。
这段折磨人的祭祖前奏伴随着一名穿明代衣服,双脚有秩序地踱步进来的人而结束。
那人我还有印象,是来拜访过的,不过他来拜访那天可不是这么穿的,走路也没这么弯弯绕绕。
那时他来我们家很自然的态度,脸上挂着适可而止的笑,从爸爸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多看了我几眼,像是要把之前二十年多未见的时间都补回来。
他叫什么来着?还真没记住,只记得当时他称呼我堂姐,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叫我堂姐,感觉不怎么好。
那名叫我堂姐的人走到我们面前,冲着妈妈微微低头,算是打过招呼。听他说道:“堂姐请随我来。”
妈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我随他去。我很纳闷,瞥眼看到赵炜管死咬着唇,手指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胳膊,好像不捏出来血来不罢体,我就更纳闷了。
不敢违了母命,也不愿再看赵炜管自残的行为,便随他走出人群。这时我听到人群里传来齐齐的一声惊奇,接着规整划一的沉默,百来号人同时沉默是件相当可怕的事。
那名中年男人把我带到另一股人流中,同样迎接我的一声音哗啦啦的惊叹,接着便是沉默。我还算淡定,没有自乱阵脚。
“堂姐这是你的位置。”那人领我站在稍靠前排的位置站定后,便走开了。
前面三排基本叫不出,没见过面,年纪不等地人。我站定时,他们未回头看。
我更纳闷了,为何牛队里出现一只羊。
随着那人一声的叫喊,我随着人群弯腰做揖,觉的也不是那么难。妈妈说祭祖是件礼节复杂的事,得用心学,此时妈妈教我的作揖礼节完全不同,只得随着前面的人做。还好是牛队里只有一只羊,如果是牛队里半队羊,还要羊学着牛队的礼节做,那就困难了。
我是只幸运的羊。
祭祖结束后,牛队的人都好奇地看我,上下打量三百六十度扫描什么的都是轻的,被百来只牛盯着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我还不习惯被这么多人□□裸包围打量,感觉像是自己的末日。
爸爸很护犊子的走了过来,说道:“彤彤,以后你就是我赵诚业的长女,这一支脉的传承人。”
自从书房谈话后,爸爸就改口,人前彤管,人后彤彤。这样聪明的爸爸,怎能不让人喜欢。
我愣了愣表示没理解,爸爸指了指着那金字塔式、在长长几案上摆着各色果食供奉的集订的祖谱。在被灯光烛火照应的泛着温和的祖谱上,我找到爸爸这一支脉,他的名字下面是我的名字,赵彤管!
旁边还备注一小字,女!
我上祖谱了?
在我印象里祖谱上都是只记录男子名字的,女子只记个数。而我的全字不写在的里面,还有备注说明。我果然是牛群里的羊,难怪他们如此打量我。
后来才知道,爸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族长添加一条族规,意思是如果这支没有儿子则要记长女。爸爸这些年一直没有再找女人,有儿子的可能性不大。
这算什么?难道是对我说“对赵家不感兴趣”的惩罚?我的爸爸没的那么小气吧。
我倒不觉的一个女性的名字出现在祖谱上是件多么让人惊奇的事,毕竟那只是一个名字,只是密密码码里的名字里不好找的名字。
对于这事,我表示的相当淡定,主要是不以为意。爸爸似乎对我所表现出来的情绪还挺满意,觉的我够淡定。
这祭祖活动持续到第二天天亮,我随着爸爸到处应酬,多半是他与人交谈,我站在一边点头微笑,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是我的女儿。”我很喜欢听爸爸说这句话。
祭祖结束后,大家都各回自家补觉,我也无一例外。虽然心里被爸爸那句话充实着,可精力毕竟有限,倒在床上再不想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你比我有钱
再醒来便是下午了,是被肚子饿醒的,洗刷后便下楼找吃的。
爸爸正与人应酬,面色还算不错,除稍显腊黄外。妈妈则一幅眯眼醒松的样子,看样子也是刚醒,出奇的没有看到赵炜管,平时她都是不离妈妈左右的。
我走过去,自然地打了招呼,寒暄了几句。这几天的礼节性的实操课没少上,再不济基本的寒暄还是能应付的。
我这边正想离身去厨房找吃的,门又被推开,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房间瞬间蓬筚生辉,恍如隔世,颇为养眼。
与爸爸交谈的人看有人来马上起身告辞,爸爸也不留客,送到门口,折回身来说道:“你们俩,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上门?”语气颇显调侃。
我觉的这样语气才是真实的爸爸,不做作,透着无限迷人的魅力。
“伯父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倒是想第一个看看上赵家祖谱的女人,还是推了家里的事插空溜出来的,可还是迟了一步。”大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彤彤,好久不见。”
对于来的不明不白,去的不留云彩的大卫,在此时的环境中,心生好感。这几天过的都是严肃拘谨,保持警惕,随时上战场的节奏,大卫是个让人严谨不起来的人,我终于大口呼吸,浑身轻松许多。
把大卫消失不见的事抛到脑后,站定,随便他看。
“上过祖谱的姑娘果然不同,大气!”大卫竖起大拇指,冲我笑。
在我们这样问候的同时,随大卫而来的是汤显也与爸爸寒暄起来。爸爸看汤显的眼神颇为不同,带着探究、欣赏还有点点失落。
“阿显好久不来了。”爸爸这样说道。
“叔叔,新年好。”汤显不咸不淡地答道。
爸爸对汤显不咸不淡的态度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高兴几分,说道:“到书房去,我新得的上好的茶,还没来的及开封,今天便让你尝尝鲜。”说完转身便去上楼,汤显站定了几分,又看了我们这边一眼,便上楼而去。
“你别理他们,为了生意,连年都不过了。”大卫抱怨道。
“你怎么和他一起来了?”我问出当下最好奇的事。
大卫一脸嗤笑道:“你是不是该先问我,为何不辞而别?”
想了想,也对,便补了一句:“我想你不辞而别大概家里有急事吧。”
大卫一眼温柔的看我,“彤彤真是善解人意的姑娘,可惜我没这个福份喽。”
我不解地看他,听他解释道:“你知道你是目前唯一上赵家祖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