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殇-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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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一个衣着寒酸的妇人委顿在地,曾经养尊处优的身子瘦骨嶙峋,脖颈之上缠绕着一条白练,双目凸起,舌苔外露,死状极其可怖。
这个妇人,竟是曾显赫一时的何太后。
荣辱之间,风云变幻,竟是那般的难以捉摸。
在何太后尸身一旁,站着一个男子,身形极高,一头黑发箍着束发金冠,一袭墨绿的长袍衬得他愈发地挺拔,左肩上是一副兽口吞肩的护臂,一手拎着方天画戟,大概是我突然打开房门让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他侧过头,不适地眯了眯眼。
呆立于一旁的刘辩却是缓缓上前,跪下身去,伸手,轻轻阖上何太后未曾瞑目的双眼,披散的长发掩住了他的神情。
董卓不在,是调虎离山吧,他在城外杀戮,引开王允和婉公主的注意,却又派了吕布来杀弘农王刘辩。
看着我,吕布皱眉半晌,阴寒的眸子忽然明亮起来,几步上前,他凑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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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洛阳 容颜改安若美人如夕 永安宫吕布得见笑颜(下)
我微微垂下眼帘,我在想……太师府的那一场决绝的阴谋,有他的份吗?
非我多疑,而是现在,真真是草木皆兵了。
“笑笑,你是笑笑?”他伸手,有些不确定地轻触我的脸颊,那没有一丝瑕疵的容颜。
我微微后退,抬眼看他。
他愣住,“你……是笑笑吗?”
看着他,我不语。
果然,又犹豫了。呵呵,那一块疤,来的不是时候,去的也不是时候呢。
“无盐,你来了。”身后,有个轻轻柔柔的声音。
我微怔,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是刘辩,他一身略显陈旧的白色的单衣长袍,雾蒙蒙的眸子,仍旧是漂亮得奇异。
那双一直都是雾蒙蒙的漂亮双眸,其实看透了很多东西吧。
因为知晓一切,所以才能那么淡然地面对一切,甚至于……死亡。
“母后死了。”看着他,他复又开口,声音略带一丝哀然。
“嗯。”我不自觉地轻应。
“我也会死吧。”仿佛雾着一层雾,那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哑然。
历史上,他原是应当死的……
原本明亮的眼睛微微冷冽起来,吕布拿了酒鼎上前,“王爷,请。”
定定地看着那酒鼎中泛着寒光的液体,刘辩没有伸手接过。
“将军心心念念的人便在眼前,认不出来么?”轻轻柔柔的声音,刘辩仰头望着吕布,蒙着雾的漂亮眸子里映出吕布微怔的神情。
我不语,只看着刘辩,这个孩子,有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呢。
“眼睛会骗人的”,弯唇,刘辩伸手从吕布手中接过酒鼎,轻轻晃动了一下,那冷冽的液体微微晃动,漾着寒光,“可是心却不会呢。”
微微咬唇,我上前一把拍掉他已放到唇边的酒鼎,“知道有毒还喝,你是笨蛋吗?”
看着那酒鼎滚落,清寒的液体洒了一地,刘辩微微弯起眸子,盯着掉落在地的酒鼎,却不看我,“硬生生被人夺了身份,你不是笨蛋吗?”
我语塞,真是笨蛋。
“当不成皇帝,是天意;丢了性命,也是天意”,刘辩轻轻笑开,“在这乱世,软弱的心肠注定了悲惨的下场。”
“那就狠狠地活下去吧。”我开口,有些茫茫然。
掌心忽然微微一热,吕布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上了我的手。
“走吧。”他拉着我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我抬头看他,讶异。
“我不杀他,你跟我出宫。”吕布道,却是没有看我。
虽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却是没有挣扎,任他拉着我的手。
“将军,太师大人的命令……”一旁,有副将小心翼翼地提醒。
吕布冷冷扫去一瞥,那副将立刻收口,再不敢言语。
被吕布拉着走出永安宫,我回头看向刘辩,他站在原地看着,漂亮的眸中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仍是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
随行的几名副将谨慎地将太后的遗体妥善地整理好,一并带出了宫。
刘辩也没有阻止。
永安宫门口,小毒舌像被罚站一般,一直站着,华丽的衣袍下,单薄的脊背挺得直直的。
“进去吧,你皇兄没事了”,我开口,末了,又低低地道,“我要出宫了,以后自己小心。”
说完,吕布拉着我离开。
身后,是刘协泛红的眼睛,但他却最终也没有流下泪来。
出了宫,吕布吩咐几句,便遣了众将先行离开。
握着我的手,吕布一路缓缓步行,赤兔马始终跟在身后。
大街上仍是热闹,此时的我却是没有逛街的兴致。
吕布停了一下,松开我的手,似乎买了什么。
我垂下眼帘,耳边却忽然想起“咚咚”的声音。
愕然,我抬头看着吕布,他手中轻摇的,竟是一只拨浪鼓。
他似乎若无其事地又拉着我的手,默默往前走。
“咚咚咚……咚咚咚……”一路,他摇着手中的拨浪鼓。
挺拔的身姿,高束的发髻,令人不容忽视的样貌,一旁夺目而嚣张的方天画戟挂在赤兔马上,那样一个男子,手中却一直摇着那一个小小的拨浪鼓,不由得令路人侧目。
他却仿佛浑然未觉,仍一径轻摇着。
“其实……你还记得我吧……”他忽然开口,“曾经瞎了眼,却不料连心都盲了……我辩不清谁是谁,竟是连笑笑也认不出来……”他握着拨浪鼓的手微微一紧。
那拨浪鼓上有了裂痕。
“笑笑是知道的,小药罐一向都很笨,不够聪明,也学不会心细如尘……一介武夫而已……”
看着他孤孤单单的身影,听着他嘟嘟囔囔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轻叹一声,侧头看他,松了口,“眼睛,都好了么?”
“嗯?”听到我的声音,他微微一愣,回头看我,随即重重地点头“嗯!”剑眉朗目之间还是带了三分孩子气。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嗯?”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那一回,你央我带你去太师府的路上,听到你摇拨浪鼓的时候”。
那个时候就明白了呀。
我垂下眼帘。
可是,他没有告诉董卓。
轻轻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我默然。
“可是,我更确定是因为……如果是媳妇的话,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睛痊愈的事,因为……笑笑最善良了……”
善良?
我失笑。
忽然想到了那个总是一身明紫的男子,用他的话来讲,那是无用的妇人之仁吧。
“果然是笑笑治好了我的眼睛”,他眼里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一些。
“那一晚,你说去带董卓来见我,你呢?去了哪里?”握了握拳,我终于开口。
我想听到他的回答,我想知道小药罐没有骗我,没有背叛我。
吕布愣住,随即咬牙,双手紧握,额前青筋渐露。
“我去了凉州。”他低低地开口。
“什么?”我一头雾水。
“那个女人说,董卓回凉州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所以?”我心里有些明白了。
“我以为董卓也发现了貂蝉的秘密,我以为董卓去凉州找你,所以……”吕布咬牙。
“所以你连夜赶回凉州了?”奇异地,我吁了口气。
还好……小药罐没有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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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洛阳 焚心(番外)
漫天大雪,董卓站在原地,望着那早已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
心,一点一点裂开,连血,都仿佛结成了冰……
那双眼睛……
是笑笑的眼睛……
那双流泪的的眼睛……是笑笑的眼睛……
而他……居然……
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指尖狠狠刺破掌心,殷红的血沿着指缝滴下……滴入那纯白的积雪之上,鲜红得刺目。
无声地张了张口,他却是连那个名字都无法从口中喊出。
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唤这个名字?
居然……他居然认不出那个可以舍命相爱的女子……
蓦然抬手,两指如勾,他面无表情地直直刺入自己的双目,他要剜了那眼睛,剜了那辨不清真相的眼睛。
认不出笑笑的眼睛,要来何用?
当他在太师内享受那自以为是的幸福之时,他的笑笑……他的笑笑究竟禁受了怎样的苦楚?
这天下,还有比他更为愚蠢的人么?!
“大人!”樊稠的声音蓦然响起,已触到眼眸的手被急急地挡下,“大人,你要干什么?”
一掌击出,董卓只字未讲,将樊稠打翻在地。
眨眼间,几员副将齐齐上前,制住了董卓。
“放开我。”低低地开口,董卓暗哑的声音仿佛没了生命一般。
“大人,得了天下,何愁没有女人?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气短?”一旁,郭汜气急道。
血红的双眸直直地刺向郭汜,那般恐怖凌厉的目光,仿佛地府中爬出的恶鬼一般,郭汜惊得收了口。
“大人,小姐她……看到您这个样子,会伤心。”樊稠抬手拭去嘴角被打出的血迹,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开口。
“我差一点……便亲手……杀了她……”血色的双眸一片死寂,董卓低低地说着,随即蓦然抬头,狠狠一抡手臂,几员制住他的副将皆被甩开,倒在地上无法动弹,“我差一点便亲手杀了她!”
樊稠微微一愣,不自觉地轻轻抚向胸口,那胸口,贴身收着一只碎镯子。
“小姐……不会怪您的。”
董卓蓦然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入耳却如恶鬼呜咽一般……
笑笑……不会怪他吗?
刚刚……就在刚刚……他亲手扼着笑笑的喉咙,他想掐死他……他差点杀了比自己性命还要宝贝的笑笑……
抬起双手,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上……沾了笑笑的血……
那双流泪的眼睛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在流泪……
她在流泪啊……
他的笑笑,在哭……
她在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混帐如他……
就连他自己,都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
今天,是个雪天呢。
今天,原是笑笑的生日……他们约好的。
心痛得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董卓重重地倒在雪地上。
口中咳出血沫,他就那么直直地躺在雪地上,望着漆黑的天,府门前的灯笼映着银白的雪,漫天飞舞。
“仲颖……”眼前,一个可爱的小女娃,粉粉的脸颊上挂着甜甜的笑,她张着短短的小手,向他跑来。
董卓微微动了一下,那个小女孩仿佛伸手可触,仿佛只要他一抬手,便能将她抱入怀中。
可是,他没有动……
他,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幻影,一触即碎……所以,就这么看看,也好啊……
那小女孩蓦然不见,出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她背着双手,一脸狡黠地看着他。
她说,“你为什么不娶我?”
她说,“你不老,我也刚刚好。”
她说,“笑笑永远都不会怕仲颖,无论仲颖变成什么样子。”
她说,“娶我啊,娶我,然后一辈子都陪我在凉州,哪儿都不去……”
就这么看看,不去碰她……不能碰她……
“太师大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