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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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苦日子,是一个大魔头害的。那大魔头叫何侠,他从前是归乐的小敬安王,后来成了云常的驸马。就是他,在筵席上毒杀了我们的大王,逼我们交粮食,抢走我们的马和牛、羊,屠杀我们的亲人。我们的若韩上将军,领了北漠大军去打他,但何侠是天下有名的将领,若韩上将军打输了,我们北漠的大军,被打垮了,就像打断了我们北漠人的脊梁骨一样啊……」
说到如今的惨况,人人心有戚戚焉,又悲又恨,纷纷难过地垂下头。
说书人语调悲愤,停了一停,却忽然换了一种振奋的口气道:「可你们还记得,我们的则尹上将军吗?他当初隐居的时候,东林的楚北捷来了,他出山,把楚北捷打回家去后了。这次何侠来害我们北漠,则尹上将军怎会坐视不管?乡亲们啊,上将军出山了!」
人群中一阵轻轻骚动,似乎每个人都被希望迎面冲击了一下,眼前浓重的黑暗淡了一点。
「上将军,我们可还是有上将军的…」
「上将军,他在哪?在哪?」
「别吵,听我说完。」说书人一开腔,四周又安静下去,人人聚精会神地听着:「则尹上将军是很会带兵的将领,他知道,北漠的军力是打不过云常的,正规大战只会害死北漠剩得不多的好战士。上将军不能那么做。」
「他告别了家人,离开了隐居的地方。他知道,何侠是云常军的主帅,没有了何侠,云常军就垮了。上将军思考了很久,最后决定,单人匹马向何侠下战书。」
人群中发出「啊」一声惊呼,似是女子的声音。
众人都急着听后面,阿汉却忍不住急道:「何侠手上那么多兵,一起涌上来,我们上将军一定会吃亏呀。」
说书人道:「不会。何侠虽然是个魔头,但也是天下少见的勇将,有名的剑术高手,上将军送战书的时候故意让云常的将领们都知道了消息,如果何侠不敢迎战,或者动手脚,是会被将领们瞧不起的。他心高气傲,上将军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我们上将军…打得过何侠吗?」黑暗中,有人紧张地问。
说书人叹了一声,他的叹气,让所有人的心悬了起来。
「不容易啊。上将军剑术很高,何侠剑术也很高,如果说胜负,也许何侠的胜算更大一点。」
「那那……没胜算,为什么上将军要挑战啊?这不是送死吗?」
「是啊……是送死。」说重曰人又叹了一声,沉声道:「大概也有人这样问过上将军吧。上将军当时说:万一侥幸杀了何侠,那是北漠的幸运,怛,即使不能杀了何侠而送了自己的性命,他也是死的值得。唉……唉……英雄啊,我们北漠有自己的英雄啊……」
他摇着头感叹了好一会,众人关切则尹生死,心急如燎:「老人家,你就快说吧,他们那一战,到底怎样了?」
「输了。」说书人吐出两个字,所有人的心都往下坠了一坠。
说书人叹道!当日,上将军单人匹马,持剑而来。何侠应战,四周围满了云常将领和士兵,为何侠吶喊助威。上将军明白,即使他杀了何侠,也活不过今天。两个都是当世高手,剑光霍霍,互不相让,缠斗百招,何侠到底剑术高超,瞅准一个空档,挺剑一刺,刺中了上将军的腹部……」
「啊!」
「天啊……」人群中惊呼阵阵,都觉得被何侠一剑刺中的那个就是自己。
说书人不管人群中的骚动,沉浸在那幕将被永世流传的悲壮中:「上将军本来可以挡住那一剑的,但当何侠的剑刺过来时,他没有回剑抵挡,而是不顾生死地挥剑,直砍何侠咽喉。何侠也算厉害,这样也可以低头避开,但我们上将军拚死的一剑又岂是好避的,那一剑虽没有砍下他的脑袋,却刺伤了何侠的右肩。」
说书人又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味那惊心动魄的场面,缓缓而低沉地继续:「上将军腹部中了一剑,掉下马来。何侠坐在马上,肩膀上血流如注,北漠人啊,你们真应该瞧瞧何侠当时的脸色,真的应该瞧瞧啊。云常的将领见主帅受了伤,大惊失色,赶紧上前要为他包扎,何侠摆手制止了,低头问我们的大将军:这样做值得吗?你们知道,上将军怎么回答他吗?」他停了下来。
听众中一阵沉默,感觉呼吸都不属于自己,感觉自己就站在那里,看着何侠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而他们的上将军则尹虽身负重伤,倒在地上,却始终勇毅傲气。
好一会,终于句人低声问:「老人家,上将军是怎么回答何使的?」
说书人的脸在黑暗中动了动,似乎在淡淡的微笑,又感叹又钦佩的道:「上将军仰起头,对何侠笑着说:值得。因为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北漠人都会知道何侠并不可怕,何侠也会流血,何侠也会受伤。终有一天,何侠也会失败。」
他咬字极清楚,每一个缓和而沉重,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进了每个人的脑子,融进每个人的血管里。
「我的故事很短,讲到这里就完了。让我喝一口水吧,我还要赶路,到下一个村庄。」他摸索到脚边的水罐,递到嘴边喝了一口,又道:「这个故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别人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怎么传出来,但我们都知道,这是真的。只要大伙听了这个故事,记在心里,那上将军的血,就流得值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若韩上将军呢。虽然现在不知道他在哪,但迟早,他会和则尹上将军一样,出来对抗何侠的。」
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拄起拐杖。
「老人家……」有人叫住他:「那则尹上将军后来呢?何侠杀了他吗?」
说书人摇摇头:「谁知道呢?这个故事一人传一人,我听到多少,就告诉你们多少。」又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村民们的眸子目送着这个蹒跚的老人离去,眸光若无数点燃了的小小火把。
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北漠人都会知道何侠并不可怕。
何侠也会流血。
何侠也会受伤。
终有一天,何侠也会失败。
「若韩上将军,还会出来领兵吧?」
「我们打得过何侠?他可是天下名将。」
「打不过又怎样?」
众人心里彷佛都藏了一团火苗,三三两两散去,余下两个纤柔的身影,静静站在原处。
「阳凤……」
「他还活着。」阳凤默然站了半天,一字一顿:「他一定活着,活着等着看何侠再一次流血,受伤。活着看何侠失败。」一句话间,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坠了七、八滴。
娉婷伸手过来,握着阳凤冰冷颤抖的手。
她没有开口。
她无力安慰,无能安慰,也是这是因为,阳凤比她更坚强,更懂得则尹,也更懂得爱。
天下两大名将,一属云常,一属东林。
但北漠并非一无所有。
北漠有英雄,有好汉,有热血男儿,铮铮铁骨。
不仅则尹一个,还有许多许多,平凡的北漠人。
第二天,消息传来,在村庄前面十五哩,发现了说书人被乱剑砍碎的尸体,白发苍苍的头颅,被云常士兵悬挂在树干上,警告所有散步谣言的北漠人。
阿汉和几个村里的年轻男人,趁着夜深将他的头偷了回来,悄悄安葬在村外的山坡上。
没有墓碑,只有一杯黄土,怛有不少人,自发地去拜祭这位不知名的说书人。
包括娉婷和阳凤,带着他们幼小的孩子。
这是丰收的秋天,硕果累累,马壮羊肥。
天下苍生,在惶惶不安中,不幸见识了杀戮、暴政、压迫,也有幸见识了热血和英魂。
拜祭回来后,娉婷没有犹豫地走进屋里,一把取下墙上的「神威」宝剑。
「我不要妳为了我出山。」阳凤伸手过来阻着,眼眶红得彷佛要滴下血来,目光却分外坚毅:「娉婷,别为了别人,逼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
「我军不是为了妳。我是为了自己,」娉婷持剑入怀,缓缓转头,眸中流光四逸,一字一顿道:「我要放弃这些愚蠢的幽怨,去找回我心爱的男人,我孩子的父亲。我要他疼爱我,保护我,让我和我的孩子,永远不会再受这样的欺辱和凌迫,永远不必再目睹这样的惨事。」
优美的唇微微扬起,逸出一个自信艳丽的笑容。
「阳凤,和则尹一样,这件事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是我自己的心愿。」她找来了阿汉:「大个子,你家不是还藏着一匹马吗?把它借给我好吗?」
「大姑娘,妳要马做什么?」
娉婷怀里捧着宝剑,柔柔笑道:「我要去找一个人,一个可以打败何侠的男人。
这路途可能很遥远,所以我要借你的马,还有,请你帮助阳凤,照顾我的长笑。」
阳凤看着好友柔弱的身影,忍住心中巨痛,暗中抹去脸上泪珠,强做从容,道:「兵荒马乱,妳孤身一人,上哪去找那个已经失踪多时的镇北王?」
「别担心。」娉婷晶眸妙转,用她动听的声音,坚定地道:「只要他还活着,我就会找到他。」
云常都城中的百姓,以盛大的仪式欢迎他们满载荣耀归来的驸马爷。
何侠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接受着众人的欢呼,飞照行扯动缰绳,策马跟了上去,他不敢与何侠并肩,坠后何侠半个马身,低声问:「驸马爷,入城之后,先去王宫吗?」
何侠摇头,冷冷道:「何须先去王宫,冬灼正在驸马府等着我们。」
入了驸马府,冬灼果然等在里面。何侠势力如日中天,冬灼也跟着水涨船高,几乎掌管了云常都城里面的大小事务。
何侠、飞照行、冬灼三人入了书房,这次会谈没有任何云常官员,说话也没什么忌惮。
何侠问:「云常的官员们怎么说?」
「云常的官员暂时还安稳,不过他们依旧很感念云常王族。」一直留在云常都城监察情况的来一灼,对于各官员的动态了如指掌。
飞照行道:「要让小敬安王登上大王之位,是违反云常律法的。因为不管小敬安王立下多少功劳,身上却始终没有云常王族的血统。」
冬灼道:「我试探了几个都城里德高望重的大臣,看他们的态度,对于建立新国,推举新王,都不大赞成。」
何侠脸色不愉,冷笑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数十万大军在我手里,他们敢与我为难,莫非想重蹈贵常青的覆辙?」
「军队中的将领也受过云常王室深恩,恐怕不会支持小敬安王的做法。」飞照行宽慰道:「此事其实也不难,都是一些人的愚忠脑筋作怪。只要云常王室消失,他们无所依靠,会立即归附到小敬安王羽下。那时候,没有人会反对新王登基,国名国号,也可以重拟。」
冬灼听飞照行意思,竟要对公主下手,他对云常王室没有多少感情,但耀天对何侠一向不薄,杀她未免不义,脸色微变,沉声道:「公主已经被软禁在宫中,不会再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何必赶尽杀绝?再说,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少爷的骨肉。」
飞照行看透了归乐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深悉内幕,是个只讲实际利益的男人,进言道:「只要有女人,何愁没有子嗣?现在小敬安工看似风光,其实脚下基石不稳,只有尽早确立名号,正式登上王位……」
「照行,」何侠一直